第6章

合上眼前,我看到任力行捋著胡須衝我「慈祥」笑道:「睡吧,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任力行全然放松了警惕,而他話音未落,張仕盛已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抽出袖中短匕抵在了他的咽喉處。


 


我亦起身,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好整以暇對上任力行已淬滿狠毒的目光。


我微笑著嘲諷:「任莊主真真好偽裝。」


 


任力行素有善名,樂於救人於危難,在江湖中頗享盛名,受武林正道所推崇。


 


便是連我爹爹那般目下無塵之人,也敬他三分。


 


如若不然,當初爹爹便不會將燕黎送至鹿邑山莊受任力行管教了。


 


而讓我堅定對任力行懷疑的,便是燕黎古怪的個性。


 


若他當真由善人教養出來,便不會是如今的模樣了,更不會被系統貫上【反派界第一扛把子】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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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呵,看的還是太表面了。


 


偽善比明惡,更吃人不吐骨頭。


 


也難怪,燕黎滿帶諷刺地問我,善於惡的標準到底是什麼。


 


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或許正是藏汙納垢的地方。


 


任力行倒是老神在在,手中緊握著與我談判的籌碼:「為救珩陽派那小子幾個來的吧?」


 


「他們人呢?」


 


「秋兒正替我招呼著他們呢。」


 


「應秋……她早知了你的真面目?」


 


我雖不意外,然在得到確切的答案之後,心下還是難掩起了難過。


 


我還是傾向於認為,即便是 NPC,也有自己的好惡與情感。


 


而我所認識的那般明媚美好的女孩子,卻自己選擇往泥濘深處走去。


 


任力行似聽了什麼笑話般「哈哈」笑了起來,似在笑我的天真:「她可是我與沈如旌的女兒。」


 


「她在哪?!」


 


「怎麼,你想和她談判?她啊,早就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任力行幽幽抬手,身側幾個因張仕盛挾制住任力行而不敢有所行動的下人即刻往裡間奔了去。


 


不多會,任應秋便被下人帶了出來。


 


甫一見找我,她便小跑著向我奔來:「祝姐姐——」


 


這次,我神色淡漠,閃身躲了過去。


 


我喚她:「任小姐,請交出我幾個伙伴來交換令尊。」


 


「他?!」


 


任應秋視線落在地上的任力行身上,又是悲來又是笑,她將雙手攤在我面前,於她手腕處是兩道印跡頗深的勒痕。


 


「父女一十八載,我也是日前才知道,我所敬愛的爹爹,是個徹頭徹尾的鼠輩。他竟然、竟然喪心病狂到要加害我的朋友,甚至於我,他也不放過。姐姐,他不是我爹!我沒有爹了!你S了他吧、你快S了他!」


 


任應秋越說越激動,她抓住我的手,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對任力行的恨意。


 


若她當真純良,縱是她父親犯下再大的惡,她也不該是迫切地希望我除掉他。


 


正常人合該是無顏開口求情,再別過頭不忍見父親被「行刑」的吧。


 


可任應秋的目光始終落在了任力行身上,若眼刀子可以傷人的話,她已將她的父親凌遲上千刀了。


 


任力行並不意外,甚至又「哈哈」笑了起來,「我的好秋兒,不愧是我和沈如旌的孩子啊。」


 


他話音未落,張仕盛已一刀自他脖頸貫穿到了下巴,將他嘴封了上,也結果了他的命。


 


而後,他起身同我道:「子染,應秋的確不知道她父親的惡行。我們被囚禁那些天,她為了求她爹放過我們,受了許多責罰與鞭打,你不該懷疑她。」


 


我怔怔看著張仕盛,任力行的血有幾滴噴濺到他臉上。


 


血水蜿蜒而下,不知是模糊了他的臉,還是模糊了我的眼。


 


我竟然,看不懂他了。


 


「所以你一開始便知,擄走你們的,是任力行?」


 


「不知道,隻是今天得知了任力行的身份後,我方聯想到那日的情形。彼時,任應秋亦與我們一樣,並不知道擄走我們的人是她爹。」


 


是麼……


 


若任應秋當真不知道此為她爹所為,一眾高手在前,幾時輪到她一個小姑娘出風頭逞能了?


 


更何況,燕黎救回張仕盛時,他身上並無一處傷痕。


 


而身為任力行的女兒,任應秋卻受了許多責罰與鞭打。


 


怎麼看,都不應該吧。


 


我沒有將心頭疑慮向張仕盛挑明,懷疑自己的同伴,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若他當真欺騙了我,同他的對峙不過是提醒他提高警惕罷了。


 


若他所言為真,我又何苦將傷感情的事情擺在臺面上。


 


那便且行且看吧。


 


是以,我回頭握住了任應秋的手,重又同她敘起了姐妹情:「是我誤會妹妹了。」


 


任應秋含著淚搖搖頭,卻將委屈之色寫在了臉上。


 


而她剛剛S了父親,她面上卻全無半分難過之色,隻有因我「誤會」她而起的委屈。


 


我抬手輕輕拭去她剛剛奪眶的淚,順帶捋了下她有些凌亂的發,柔聲道:「都說關心則亂,我太擔心莊大哥他們的安危了才會失了判斷。應秋妹妹,你可能原諒姐姐?」


 


任應秋點頭,破涕轉了笑,善解人意道:「本就是我爹爹犯下的罪過,姐姐不怪罪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那你知道,他們被你爹爹關在何處嗎?」


 


「他們被我爹爹關在了山莊西面的石室裡,除了爹爹和他的徒弟燕黎,再無人知曉如何開啟石室。」


 


我一凜:「燕黎?」


 


任應秋點頭,「燕師兄最喜研究機關術數,那座石室便是他為我爹爹親手打造的。如今我爹爹已S,能打開石室的,隻有燕師兄了。」


 


「燕黎可知你爹暗地裡幹的勾當?」


 


「我不清楚。祝姐姐若要尋燕黎相助,尚須留個心眼的好。」


 


至此,我再一次堅定了心底的懷疑。


 


不逼問已被張仕盛挾制住的任力行,而去同善惡不明、武功蓋世的燕黎要一個答案,難道不是舍近求遠了麼?


 


有些思考量的人都能想明白的問題,張仕盛怎會不懂?


 


除非,他早和任應秋達成了某種共識。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容易生根發芽。


 


我再看眼前的張仕盛,已陌生得緊。


 


至於燕黎……


 


若燕黎與任應秋是為一路,他那晚不救我,我們已是全軍覆沒。


 


若他們是為一路,任應秋又何必同我說此番話,讓我將燕黎帶往石室?


 


她在以莊言彬他們為餌,誘燕黎與我前往石室才是目的!


 


思緒至此,我豁然開朗。


 


那晚的狼人S其實一直在繼續,隻是,演變成了實景。


 


27


 


張仕盛和任應秋皆知道我那燕黎的「恩人之女」的身份,亦知曉燕黎的古怪脾性。


 


是以,在我提出要和燕黎單獨談談時,他二人並無任何異議。


 


臨行前,張仕盛叮囑我道:「子染,對燕黎莫要交了底,切記保留三分。」


 


可我對盟友,向來隻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隻可惜,張仕盛已不再是我所認定的盟友了。


 


我向任應秋要了匹最快的馬,欲奔往稚月城而去。


 


豈料我剛拍馬到城郊,便有口哨聲吹停了我的馬。


 


我四下環顧,終於在一棵蔥鬱的樹上找到了始作俑者。


 


而那人,正翹著腳好整以暇看著我的燕黎。


 


他把玩著手裡剛摘的果子,狀似漫不經心問我道:「小菁顏,哪裡去?」


 


我大喜,第一次將「黎叔」二字喊得那般情真意切——


 


「找你啊!黎叔!」


 


我剛欲翻身下馬,燕黎卻已從樹上凌空飛起,一躍到了我的馬上,先我一步拉起韁繩,拍馬往城外奔去。


 


我等不及尋一僻靜處,伴著馬蹄的「噠噠」聲,將我在鹿邑山莊的所見所聞同燕黎說了一遍。


 


「黎叔你說,任應秋為什麼非要你和我回鹿邑山莊呢?」


 


「不知。不過那石室,我不是為任力行所建,而是沈如旌。」


 


「沈如旌……」


 


我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忽有靈光自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任力行反復說著,任應秋不愧是他和沈如旌的孩子。


 


重點不在他,而在沈如旌。


 


任力行是惡,可更惡的顯然另有其人。


 


迎著風,我大呼:「黎叔!沈如旌應該還沒S!」


 


我話音未落,燕黎已勒停了馬。


 


「你再說一遍。」


 


他一字一頓,說得極為小心,生怕被風吹散了。


 


不好,沈如旌可是燕黎的白月光!


 


他可不要倒戈啊喂!


 


停了馬,明明沒有風,我牙齒卻開始打著顫,哆哆嗦嗦道:「我說,可能大概也許,沈如旌還沒S。不過黎叔,她可絕對沒有你所認識的那般純良,你莫要被她的表象所迷惑了!」


 


嗚嗚嗚,千萬不要幫著她來對付我呀。


 


燕黎有過片刻靜默,再開口時則是帶著幾分嘲諷道:「她是什麼人,我早已心如明鏡。」


 


诶诶诶?有譜!


 


燕黎重新拍馬上路,我乖乖窩在他懷中,迎著風大聲道:「黎叔,你和我說說你所認識的沈如旌唄!」


 


28


 


也是那日,策馬迎風,我終於從燕黎口中窺見了他與沈如旌過往的全貌。


 


燕黎初至鹿邑山莊時,僅有七歲。


 


彼時,沈如旌與任力行新婚燕爾,很是恩愛。


 


燕黎拜了任力行為師,而給予他更多關愛的則是師母。


 


沈如旌會教燕黎撫琴,會教他譜曲,也會握著他的手教他如何將字寫得遒勁有力。


 


隨著歲月漸長,一朵有悖人倫的花朵悄然在燕黎心頭滋長。


 


也是隨著歲月漸長,沈如旌和任力行的恩愛早已不同以往。


 


有許多次,燕黎撞見沈如旌坐在池邊掩面哭泣,神情痛苦。


 


而他也已長大到,肩膀可以借給沈如旌依靠。


 


燕黎早窺破了任力行偽善面具下的偽裝,卻落入了沈如旌為他設下的溫柔陷阱,心甘情願供她驅使,成了她背著任力行培養的S士。


 


燕黎的十四歲到二十歲,皆是沈如旌手中最鋒利的劍,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


 


沈如旌之於燕黎,是皎潔高懸的天上月,他從不敢奢望能夠染指。


 


直至,他執行任務負傷歸來,撞見沈如旌與蕭榮安廝混在一處。


 


而蕭榮安,是前任七裡屯屯主,也便是燕黎的S父仇人。


 


沈如旌明明也知道的,那是他的S父仇人。


 


她更知道,燕黎待她的心。


 


可她還是做了,將燕黎的真心棄如敝屣,肆意踐踏。


 


那一刻,燕黎才知他自以為勇士的六年是那般可笑。


 


他揮劍便衝蕭榮安而去,沈如旌則與蕭榮安並肩戰在一處。


 


沈如旌看向燕黎的目光早無了昔日的溫情,出招亦皆是S意。


 


而燕黎本就負著傷,身心俱創下,胸膛被沈如旌一劍貫了穿。


 


而後,蕭榮安像丟垃圾一樣,將殘存一息的燕黎丟進了瘴氣谷,任他被爬蟲啃噬。


 


這一次,還是我爹爹救的他。


 


於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燕黎纏綿了病榻半年有餘。


 


支撐著他活下去的,是報仇的信念。


 


己仇尚還不論,S父之仇若不報,他縱然是S,也沒有顏面去見父親。


 


然而他身子剛剛痊愈,江湖已盛傳開沈如旌的S訊。


 


於燕黎而言,沈如旌和蕭榮安是一體的。


 


而在發現蕭榮安和沈如旌廝混前,蕭榮安也已經「S」過一次了。


 


在燕黎看來,這一切不過是蕭榮安又一次設計的S遁罷了。


 


他尚未找他們尋仇,他們怎能就此S去?


 


後來的年歲裡,燕黎都奔走在找尋蕭榮安和沈如旌的行蹤裡,直至三年前於淮川派落了腳。


 


至於迎娶任應秋,那也是他欲將沈如旌逼出來的手段罷了。


 


彼時江湖盛傳珩陽派少主退親之消息,拂了鹿邑山莊的面子,這才給他提了醒——原來尚有辦法逼沈如旌出來。


 


沈如旌對誰都虛情假意,唯獨對這個女兒,她心疼得緊。


 


雖說此舉欠光彩,可燕黎本就是心無善惡之人。


 


於他而言,任應秋就隻是沈如旌的孩子,是能助他找到沈如旌的棋子。


 


可不曾想,那日前去成親之人是我。


 


所以在那剎那,他才會周身盈滿S意,差一點掐S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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