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將面端到侯爺院中,他與林氏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用晚膳。


侯爺面上疑惑:「這是?」


 


「侯爺,這便是府上為世子準備的長壽面,清湯寡水,侯府竟然拮據至此。」


 


未等侯爺開口,林氏急忙辯解:


 


「觀衍向來不喜過生辰,準備得再豐盛也是浪費。且如今府中盈餘不足,我便想著能省則省。」


 


我質問道:「盈餘不足?那庶兄的生辰怎操辦得有模有樣?」


 


林氏面色為難,見無法辯解,便示弱道:


 


「我近來總是乏力頭痛,無暇顧及其他,才出了這岔子。


 


「聽聞頌頌在閨閣之時便掌管府中中饋,比這京中大半女子都要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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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頌頌既已入侯府,可否為我分擔一二,執掌這侯府中饋?」


 


說罷,她作勢揉起太陽穴,好似真的如她所說那般。


 


侯爺見狀,連忙幫腔:「眼下年關將近,府中內外上下均須打點,夫人的身子隻怕是受不住啊!」


 


好啊!現下倒是知道偏袒了。


 


心真是偏到沒邊了。


 


「侯爺、夫人,兒媳願掌侯府中饋。」


 


好啊,想給我一個下馬威是吧!


 


那便走著瞧。


 


9


 


回到飯桌上,齊觀衍臉色黑沉:「你分明知曉吳氏不懷好意,你為何要還要應下她?」


 


我忙給他夾了塊肉:「她為難我,我都不著急,你急什麼?」


 


他梗著脖子:「誰說我在意你了?如今我們是夫妻,我是怕你做不好給我丟臉。」


 


「你放心吧!我能應付得了。」


 


「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給你過生辰。」


 


接過膳房重新做好的長壽面,推到他面前。


 


想來生辰不能沒有禮物,我又遞上先前繡好但因殘次賣不掉的荷包。


 


「生辰快樂。」


 


他怔愣片刻,埋頭吃起了面。


 


一碗面見底,他的臉染上可疑的紅色:「夜色已深,不如我們……。」


 


「你先睡吧!」


 


誇下了海口,我得連夜翻看府中的賬本。


 


每逢年關,侯府不僅要對外打點送禮,對內的僕從也要發放過節費和賞賜。


 


侯府的主子不多,可是下人卻是不少,這賬本上每年發出去的賞銀都不少。


 


按理說,侯府名下的幾家鋪子位置極好,可這收益卻堪堪保本。


 


確實是爛賬一筆。


 


我對著賬本連連嘆氣。


 


齊觀衍不知作何,在床上翻來覆去,弄得床架咿呀作響。


 


等我上床時,床鋪被褥早已被他體溫溫暖。


 


下月便是年關,我得先把眼下的難關解決,可不能讓吳氏看了笑話。


 


思來想去,我決定將往年發給下人的年末賞銀折成米面布匹,外搭二兩銀子。


 


賞賜分發下去後,我緩了口氣,沾床就睡。


 


方才醒來,就聽見丫鬟嘰嘰喳喳在議論著年節賞賜:


 


「世子妃真大方,年禮有糧又有銀子,哪像去歲,隻有一兩銀子。」


 


「就是就是。」


 


我悄然走到她們身後,灑掃的丫鬟立即跪下:「世子妃恕罪,奴婢不該擾了您小憩。」


 


「方才你說今年的年禮比往年好,往年是何樣?」


 


丫鬟娓娓道來,我才明白,這侯府以往都是每人隻拿到一兩銀子。


 


可賬面上明明記得是人均四兩啊!


 


敢情有人在中間賺差價啊。


 


10


 


我順藤摸瓜,查到了管家周玉生頭上。


 


吳氏出身小戶人家,不善掌家,於是請了表親周玉生輔助。


 


可惜吳氏不曾過問,由著周玉生將侯府的銀子貪進了自己的口袋。


 


還沒等我興師問罪,周玉生便溜之大吉。


 


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庫房中的一沓銀票。


 


吳氏自知識人不清,主動湊到侯爺跟前懺悔啼哭。


 


我嫌聒噪,便帶著冬兒到鋪子裡轉轉。


 


我爹前陣子曾派人告訴我,慈育院裡的搗蛋王阿晉不見了。


 


路過家裡,我抬腳進門,想同我爹想想法子找到阿晉。


 


迎面便見到一個身量挺拔的少年,笑嘻嘻地衝我招手:「頌……頌。」


 


似面熟但又似不熟。


 


祖母打趣道:「我們阿晉長大了,俊得你頌姐都不認得嘍!」


 


正是小我一歲,奔逃在外的阿晉是也。


 


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好啊你,現在連句姐都不肯叫了是麼?」


 


阿晉挑眉,摸著腦袋道:「你不過大我一歲,院裡的狗蛋不也大我一歲麼,我從未喚他一聲哥哥。」


 


「頌頌、頌頌,我就叫你頌頌。」


 


我爹下了朝,拉著阿晉盤問起他這些日子的境況。


 


這小子竟是隨著羅將軍的隊伍進京。


 


也就是說,他參軍入伍了。


 


阿晉雙手奉上一個精致的翡翠鎏金簪。


 


「頌頌,這是我攢下的俸祿買的,這些年你和葉伯、祖母省吃儉用,撐起了慈育院,你連首飾都不曾置辦。」


 


「這權當我的一點心意,日後我立了大功,會給你買更好的。」


 


11


 


齊觀衍SS盯著我手中的簪子,面色森冷:


 


「你何處來的簪子?」


 


「我……我自個賺錢買的。」


 


「葉頌頌,你當我瞎嗎?這簪子用料不俗,你根本不舍得買。」


 


我嘆了口氣:「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他氣衝衝抱著被褥去了側屋。


 


一連幾日,沒人暖被窩,我都是枕著冷冰冰的床,直到夜半回暖才入睡。


 


這樣下去可不行。


 


我若是染了風寒,抓藥看診得花不少銀子。


 


思來想去,我決定用討好我爹的招式一試。


 


我提著一個大豬肘子進了廚房。


 


低著頭的廚娘一下眼眸就亮了,拍著胸脯說保證做好。


 


齊觀衍回家前,我便吩咐冬兒偷偷去將菜端來。


 


沒一會,冬兒抹著淚空手而歸:「小姐,夫人她欺人太甚,半道上硬是把我的食盒給搶走了。」


 


「她說您日日隻給府中吃素喝湯,連口肉都舍不得給。


 


可是今兒這菜是您自個掏腰包專門做給姑爺吃的,就被她這麼搶了去。」


 


她正哭著,齊觀衍走進了院子。


 


他壓下上揚的嘴角:「你的心意我領了,既如此,今晚便賞我個面子,咱們出去開小灶吧!」


 


到了春風樓,我趁機狠狠啃下一個豬肘子。


 


方才回府,腹中絞痛不止。


 


12


 


深夜,大夫匆匆趕來。


 


「世子妃,您這是久未進過葷腥,油水過足引起的腸胃不適。」


 


大夫正給我寫藥方呢,晚間那廚娘跳了出來:


 


「世子妃,別做無謂的掙扎了。」


 


「我在肘子裡加了劇毒,你是活不成的,等著去見閻王吧!」


 


肘子是我吩咐她做的沒錯,可吃的人不是我啊!


 


我捂住早已緩解的腹部,假裝疼痛難耐,聲音嘶啞: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害我?」


 


廚娘一臉憤恨:「我與周管家皆是夫人的遠親,自打您掌家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光。你斷我財路,我怎能不恨?」


 


吳氏的貼身侍女哭喪著跑來:「世子妃,求您讓大夫救救侯爺和夫人吧!他們吃完肘子後便有不適,現下已嘔了黑血。」


 


廚娘大驚,嘴角抽搐:「夫人,您怎麼就這麼饞吶!」


 


侍衛把廚娘押下去,霎時周遭皆靜。


 


好在大夫救得及時,兩人保住了性命。


 


好險,若不是齊觀衍拉著我出門,按我的性子,定然得把那肘子搶回來吃了,中招的必然是我。


 


為感謝他,我特地用給爹爹做靴子剩下的料子給他也做了一雙。


 


隻是,我的繡工嘛!不太拿得出手。


 


料子嘛!也算不上好。


 


他拿到時,雖一臉嫌棄,但到底收下了。


 


13


 


春寒凜冽,北面的濱州遭了雪災。


 


臨近的東麗國趁災作亂。


 


消息傳入京中時,東麗已拿下了五座城池。


 


皇帝大怒,派了大軍前去驅敵。


 


阿晉隨著大軍出徵。


 


我混在人群裡揮手將他送出城門。


 


回到府裡,四處不見齊觀衍人影。


 


侍衛遞上一疊銀票和一摞賬本,外搭一封信。


 


【我此行歸期未定,銀票和賬本上的鋪子都歸你,萬不可收受來路不明之財。】


 


我急忙收下,渾然忽視了後半句。


 


銀票在手,他去何處都行。


 


錢包鼓了,我破天荒地想奢侈一回。


 


一口氣多加點了兩盆碳,整個屋子都暖融融。


 


可沒嘚瑟多久,某晚我起夜時不慎打翻了炭盆,好在侍衛發現得早,隻燒掉了床架子。


 


一朝奢侈,竟釀成禍災。


 


隻好忍痛換了張新床。


 


14


 


一月後,大軍大勝,班師回朝。


 


同大軍一同歸來的,還有東麗的十公主與六皇子。


 


六皇是東麗派來和談的使臣,十公主是送來和親的公主。


 


阿晉邀我敘舊,繪聲繪色地描繪起戰場上的所見所聞。


 


「頌頌,你可知,軍中有一極為厲害的人物。他整日以兇煞的面具覆面,無人見過他的真實面容,憑借一柄長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軍中皆喚他蒙面將軍。」


 


「我日後定要像他那般威風。」


 


可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齊觀衍來。


 


仗都打贏了,他一個出門遊歷的還未歸家。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夢到齊觀衍被人一箭射在肩頭,血赤呼啦的畫面把我夜半驚醒。


 


大口喘著粗氣,方才緩過神。


 


伸手去拉被子,赫然發現許久未見的齊觀衍躺在身側,面色蒼白,肩頭滲出殷紅的血漬。


 


我還在做夢嗎?


 


遲疑後,我戳了戳他肩頭的傷口,他立時痛得面色扭曲。


 


壞了,這是真事。


 


15


 


我正起身要喚冬兒,卻被他按倒:「不要叫人,你找來李黑即可。」


 


李黑正是他的貼身侍衛。


 


和李黑搭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為齊觀衍清理好傷口。


 


好不容易睡下,他又發起高熱。


 


一會兒嫌熱,一會兒喊冷。


 


眼瞅著伺候的人都睡下了。


 


我別無他法,隻好用身子給他取暖,抱著他睡了一宿。


 


觸碰到暖源,他滿意地哼唧睡去。


 


為了將就他一個受傷之人,我蜷縮了一夜,身子酸痛。


 


齊觀衍仗著自己有傷,不肯下床動彈。


 


於是李黑勉為其難把為他換藥的重任交給我。


 


「世子妃,世子就交給您了。」


 


李黑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我腦子根本記不住。


 


齊觀衍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靠在床頭。


 


我解了半天也沒解開他的腰帶。


 


刺啦一聲,他衣服被我拉開了半截。


 


露出緊實的胸膛。


 


眼神向下,是整整齊齊的八塊腹肌。


 


嘶——


 


他有這麼棒的身材怎麼不早說。


 


鬼使神差地用指頭戳了戳。


 


真彈。


 


真緊實。


 


摸了還想摸。


 


於是我大著膽將整個手掌在他腹部至胸膛來回遊走。


 


「摸夠了嗎?」


 


齊觀衍語氣難耐,一把攥住我的手。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


 


「世子,您不可欺負我家小姐。」


 


冬兒驚得手中端著的藥碗灑了一地,連忙要上前護我。


 


溜走的李黑返場蠻力拖走她,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我撓了撓頭,掩飾道:「我去再給你熬一碗藥來。」


 


腳下生風,全然沒注意到齊觀衍一副欲求不滿的臉色。


 


16


 


皇上為彰顯國威,特地設宴招待東麗使臣。


 


一眾臣子也隆重裝扮,攜家眷赴宴。


 


阿晉如今升了官,也在受邀之列。


 


甫一進場,阿晉便挨著我坐下。


 


上頭,兩方使臣唇舌相譏,唾沫星子飛了漫天。


 


下方,阿晉則與我滔滔不絕講述著他在戰場上的風採。


 


我差點笑得不能自已。


 


身側的齊觀衍面色冷峻,S命戳著面前的燒鴨。


 


十公主也頻頻投來眼神。


 


兩方嘴皮子都說累了。


 


十公主嫣然一笑,主動抱琴獻上一曲。


 


她自信從容,手指輕撥。


 


弦音起,卻如斷了線的珠子。


 


嘔啞啁哳。


 


一曲終了,眾人沉默。


 


許是覺得自己琴技豔驚四座,驚得大家連話都說不出來,十公主傲嬌地揚起頭。


 


片刻後,十公主話鋒一轉:「聽聞寧遠侯府的世子妃琴藝了得,不如也獻上一曲,一較高下。」


 


她從哪裡聽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爹都聽不下去的水平,算好麼?


 


皇帝愣了愣,示意我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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