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巖洞裡我曾問他,你有心上人嗎?
封浔警惕地望著我,良久回了一句沒有。我聽完眼光變得灼熱。
我鼓起勇氣拉住了封浔的手:「那現在我可以有心上人了。」
封浔啞然失笑。
我將一顆心,完全託付,被傷的體無完膚。
我狠狠地將門甩出響聲,希望能砸在他的臉上。
他痛,我才能不痛。
為何當初就沒明白他回答我沒有心上人時,是深思熟慮後對另一個人的維護呢。
Advertisement
那警惕的眼神裡滿是算計。
我看著門外的剪影:「我不會再犯傻了,如果你真的愧疚,就離我遠遠的。」
門外沒有聲響。
9
兩日不見封浔,心情大好,我又開始研究新的酒方。
想著他那個倔勁也應該放棄了。
我們都該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好日子沒過幾天,一紙婚書被大剌剌的擺在我眼前。
封浔彎下腰與我對視,一貫溫柔:「珺儀,我們還是夫妻。你能一直分開住。」
我心裡極其不爽,忘了還有這玩意。
我當下耍起賴:「我不是關珺儀。」
封浔寵溺的看著我:「你賴不了,小言在府裡等著你回去呢。」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心機手段呢。
「我要和離。」
「我不答應。」
封浔見招拆招,我又回到了相府,嚴格來說,綁回去的。
茶杯粗的繩子將我雙手束住。
封浔身上被我咬的都是傷,他卻笑得美滋滋的。
南苑已經被燒,我出現在了封浔的書房中。
這裡不是從來不讓我進的嗎?
封府那麼大,我哪裡都能溜達,唯獨書房,一直不讓進。
封浔一直把書房當成和秦箏的最私密的地方。
秦姨娘是封浔父親的三房太太,一直不得寵。
秦箏是秦姨娘撿回來的孤女,秦姨娘不得自己丈夫的寵愛,主意就打到封浔身上,刻意把秦箏養成了封浔最喜歡的樣子。
為的就是站穩腳跟,能分封府的家產。
隻不過秦箏身份太低,通房,侍妾可以,做正房太難。
秦箏很爭氣,舉手投足都是封浔想象中美好的樣子,自然把封浔迷得找不著北。
秦箏和封浔愛待在書房裡聊聊詩詞書畫,秦箏會的詩詞書畫都是封浔最愛的風格。
越聊感情越深。
書房也成了他們定情的地方。
以前羨慕兩人在書房裡的時光,想讓封浔也帶我進去。
封浔極力拒絕。
說我不懂書畫,進了也是幹瞪眼。
他喜歡的我不懂,我喜歡的他看不上,封浔真的很會戳我肺管子。
這倒是我第一次進來,轉了一圈,看了一個新鮮。
果然很雅致,花香果香交匯,牆上掛的都是大家之作。
在書房三日,我不言不語,無論他說什麼,我都不理。
他無奈地問我:「珺儀,我現在有時間了,我可以陪你去騎馬了,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你不要不理我。我寧願你像之前那樣打我罵我,至少感覺你還在乎我。」
進了相府,封浔極少有主動陪我。
一年,兩年,三年…
有時候盼著盼著連希望都沒了。
我低頭不語,看著話本子。
以前在府裡看話本子,是會被嘲笑上不了臺面的。
如今書桌上,全是封浔從各處淘來的話本。
給自己找樂趣,這是我最擅長的事了。
封浔突然想到了什麼,找來一塊上好的金絲楠木,溫柔詢問:「你之前不是鬧著想看我做木雕嗎?我雕個女像給你好不好?」
我想起了我丟在火裡的小木馬。
當初得到的木雕,連個好看的形狀也沒有。
現在已經不感興趣了。
「不用麻煩了,你朝事繁忙。」
這是當初他推辭的話,朝事繁忙,讓我不要整天無理取鬧。
封浔臉色漸漸暗淡下去。
「你把小言放出去吧,我走不了,至少小言能去過她想要的生活。」
見我提要求,封浔很開心,連忙答應。
小言出相府前,來跟我辭別,我們對視了一眼。
我知道,我很快就能離開相府了。
10
邊關上將連骞帶著一身軍功,跪在了皇上面前。求皇上準許關將軍的獨女關珺儀和丞相封浔和離。
連骞將所有的情況一一說明後,聖旨很快傳到了丞相府。
封浔接旨的手都在顫抖。
我披好嫣紅的鬥篷,坐上了馬車。掀開簾時,看見封浔眼裡全是悲戚。
我回神。
笑著看從塞外趕回來的連骞,胡茬已經冒出來不少,想是著急趕路,什麼也沒顧上。
我從懷裡掏出手絹包住的糕點遞給他:「要不要嘗嘗盛京最有名的芙蓉糕。」
他半是責怪半是心疼地看著我:「你想和離為何不早點說,我可早些來救你出去,也不會讓你在相府搓磨那麼久。」
「關將軍曾讓我多多照顧你,是我沒考慮周全,應該時常來看你的。」
我故作輕松:「你已經很周全了,你早就還清我爹的恩惠了,要不是身陷囹圄,也不會讓小言千裡迢迢的去尋你幫忙。」
連骞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全是為了還恩情。」
我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了,我看得懂表情後面的情緒。
隻覺得馬車裡的氛圍有些讓我想逃離。
我現在隻想快點回到酒坊,看看我走之前還沒完工的酒,如今怎麼樣了。
十洲春色,才是我為自己建造的家。
推開酒坊的大門,大家依舊有條不紊的忙著。
秋姨看到我回來,驚喜地迎上來。
「掌櫃回來啦,我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就聽說你被官兵帶走了,我們拖了好多關系四處打聽,才聽說,你被帶去丞相府了。
正想處理完酒坊的事,去看看你呢,你就回來了。」
酒坊的每個人都迎了上來,開心的望著我,幾個月的相處,酒坊的每個人,早就變成一家人了。
連骞沒回塞外,在酒坊待著,說是防止有人賊心不S,要觀察幾個月。
剛剛飲完兩瓶十洲春色,回房準備休息。
黑夜中被人擒住了手腕,鼻息和聲音噴灑在我脖頸附近。
我剛想喊,就被捂住了嘴。
「是我,珺儀,跟我回去吧。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我後悔了。你當初在府裡,上蹿下跳的鬧,我隻覺得很煩,後面發現沒聽見你的聲音,會心慌。」
「秦箏我已經送走了,我知道秦姨娘和秦箏的所有計劃。我再也不會冷落你了,不會不陪你過生辰,不會……」
砰——
封浔被連骞踹出去好遠。
封浔狠狠的撞上了白牆,力道重到鮮血都從口中溢出。
隻一腳,封浔就明白,隻要有連骞在,他別想靠近關珺儀。
連骞恨不得再踹一腳,他去個茅房的功夫就被鑽了空子。
身後的關珺儀拉住了蠢蠢欲動的連骞。
小聲地提醒:「他是丞相,不能把他踢壞了。」
連骞的眼神變得陰沉。
「對,他不能再是丞相了。」
11
連骞最近在朝堂上活躍得要命,軍權在握,滿身軍功的武將,皇上自然是哄著讓著。
封浔獨斷朝堂多年,自然是有很多被權利壓制下的聲音。
連骞不費力便將這些人聯合了起來。
封浔當初為了給秦箏鋪路,坐上平妻,少不了有利益勾結。
如今一一被翻出來。
封浔下獄了。
在流放前,收到封浔的最後一封信。
「珺儀吾妻,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真的會喜歡上自己討厭的女子。
從小到大,我見過的大多數女子,都是知書達理,溫柔可人的。哪怕後宅的女子,也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負。
秦箏和秦姨娘就是這樣,我並非不知道秦箏的謀劃。隻不過沒有傷害到我的利益時,她的謀劃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曉。
我接受她的溫柔和善解人意。
這是大多數男子都會選擇的大家閨秀的模樣。
從塞外接回你時,你眼睛裡的光太清澈,清澈得接近傻。我知道娶你為正妻,對我的仕途有極大的益處。
所以無論你什麼樣我都會娶。
你在府中的日子,相府從來沒有一日安靜。你又爭又搶,伎倆更是簡單至極,跟小兒搶玩具一般。
就連深諳深閨之術的秦箏,也對你沒有多加設防。
可你又很好哄,隻要願意陪你過過生辰,每月按時去你房裡就行。
秦箏有的你也想要,沒有就撒潑。
那次被你綁到房裡,捆在床上那日,我深深的震驚了。天下女子,還有能幹出這種事的人。
我原本就沒被迷暈,就想看看你到底想幹嘛。
你卻隻是簡單的在我身邊睡了一晚,我才想起, 這個月我又沒來你房中。
我每日都和秦箏相處,卻總能很敏銳的捕捉到你就在附近,蹴鞠,嗑瓜子,你隻要在場,身邊就會很聒噪。
我有時候發現自己好幾次在和秦箏相處時, 心在走神。
秦箏就是我順風順水裡,會喜歡的女子。沒有意外。
心越走神,人越慌, 我開始冷淡對你,將自己注意力放回來,效果甚微。
你火燒南苑那日, 見到火中出來的是一具白骨,我徹底慌了。
你沒S, 真的很好。
再找到你以後, 你再也不跟我鬧了, 不跟我拌嘴, 不跟我打架, 眼神再也沒有在我身上停留過。
我想盡力去抓住你, 你卻越走越遠。
這輩子,怕是不能碰面了,祝好。」
我把信放在了妝奁的最下層。
看了看, 手裡雕了半截人像的金絲楠木, 是我抬頭看合歡花的樣子。
12
酒坊的生意越來越好,我沒有暴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
每日就是釀釀酒, 逛逛街, 看看話本子。
小言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偶爾還會來看我。
我時常收到連骞從塞外寄來的信。
信很簡單,內容卻是東扯西扯。
「風沙太大了,經常被嗆的咳嗽,注意身體。」
「聽將領說, 你之前最喜歡在沙漠裡騎駱駝。注意身體。」
「有時候覺得塞外喝的十洲春色, 沒有你釀的好喝。注意身體。」
……
信很短,這個武將寫字真的很武將。
我偶爾回信,但更多的時候回得是各種各樣的特產。
有人掛念,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樣的一生便已經很好了。
番外
我聽到了封浔和珺儀講的話。
不陪她過生辰, 不理她,冷落她…
這幹的都是什麼狗娘養的事。
娶了不就應該陪著她嗎?
老婆孩子熱坑頭, 這人生多得勁啊。
所以那一腳,我用了十足十的力氣。
珺儀,是在沙漠和軍帳裡長大的, 十六七歲大家開玩笑告訴她, 遇到喜歡的男子應該怎麼辦。
喜歡就要搶啊, 搶回家裡去綁起來。
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有沒有當真。
終於幫小丫頭甩開了封浔,可小丫頭再也不願意回邊疆了。
就喜歡那個酒坊。
可我得回去守關。
於是我每天都給她寫寫信,覺得寫得好的才寄出去。
回信很少。
但寄來的東西很多。
有時候我也嘀咕, 這人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說我想她了。
沒想吃這些江南特產。
哎,再寫一封吧,總會懂的。
(全文完)
-
字號
-
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