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歲的我贊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封相真是兩袖清風啊。
直到有一次進了秦箏住的西苑,精致的家具放了滿屋,還有許多封浔刻的人像木雕。
我才明白,我是不被這個家裡歡迎的人,我鬧了一頓,最終得了一個封浔親手雕的小馬。
封浔要不告訴我這是隻小木馬,我都沒看出來,明明看過他將秦箏雕得栩栩如生,就隨便劃了幾刀的木雕,就拿來搪塞我。
我一手拿著火折子,一手拿著做工粗糙的小木馬,點燃了南苑,將小木馬丟到了白骨屍首旁。
敷衍的東西我才不要帶走。
火勢慢慢蔓延,等到火勢衝天的時候,才聽到小言跑到西苑大喊南苑走水啦。
正在拜堂的封浔率先衝到眾人面前,跑到了南苑,看到的隻有燒毀的房宇。
聽說那夜相府滅了一夜的火,隻從火堆裡撈出一具被燒焦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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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乘著馬車奔向城郊,距盛京百裡外的一所酒坊,這以後便是我的安身之處。
從此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關珺儀,隻有開酒坊,晾邊塞美酒的老板娘。
5
十洲春色是邊塞美酒,跟盛京的酒不同,盛京最流行的酒多是果酒,桑葚酒,味美,喝多也不上頭。
而十洲春色,味道醇厚,酒性極烈,在邊塞喝上一口,暖上一宿。
我在酒坊門口放上大大的告示,十洲春色,十碗不倒者,可暢飲三日。
告示一出,吸引了當地許多「酒仙,酒聖」,烈酒下肚,嘴裡回甘。
很快十洲春色的美名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酒坊的伙計都是附近的村民,個個都是能幹的小娘子,手巧心細。
我在酒坊裡數著白花花的銀子,很是滿意。
這日子是越過越有盼頭。
這裡比相府好,每個人都帶著笑容,就連酒坊養的狗都比別家的狗睡得香。
我每日待在酒坊裡研究著,下一款酒,該出什麼。
酒坊到處充斥著酒香和發酵的味道。
秋娘帶著自家小妮子來問我:「掌櫃的,我過兩日告假回趟娘家,酒坊的生意越來越好,我自己也攢了不少,可以回去看看了。」
我點頭,指了指邊上的酒:「走的時候,帶上幾壇好酒,給你娘嘗嘗你的手藝。」
秋娘開心得應下。
一隻信鴿落在我的肩頭,是小言來信了。
我和小言約好,一個月後她從相府請辭,來與我匯合。
信展開:「小姐,封相有些不對勁,他讓仵作和捕快翻來覆去的檢查屍首和燒焦的房子。
反復求證屍體的身份。
那仵作早被我們買通,肯定的告訴封相,說屍首是相府夫人,封相就是不信,請了數十個仵作來確認。
仵作稟告了屍體太焦,無法確認這屍首到底是誰的,根據情況推斷隻能是相府夫人的。
那日火燒過南苑後,秦箏的大婚就被打斷了,秦箏有意無意的提醒過好多次,重辦婚宴,都被封相搪塞過去了。
小姐,我們的計劃會不會敗露啊,封相一直讓人反復的查,說什麼都不肯相信小姐S在火中了。
整天嘴裡喃喃的說什麼,小姐一手能給壯漢一個過肩摔,斷不會S在火中。」
我邊釀酒,邊沉思,日日盼我早登極樂的人,願望成真了怎麼是這個反應。
高興傻了?樂極生悲?
我淡定的把信放好,反正S無對證,大家都說S的是相府夫人關珺儀,時間久了,封浔會接受的。
我看著幾十口大缸晾著十洲春色,不知道這些酒賣出去變成白花花的銀子會有多痛快。
十洲春色賣得那麼好,該漲漲價了吧,我琢磨著。
明日讓杜叔去酒樓好好推薦一下我們的十洲春色。
我將信扔進房裡,心裡盤算著賣酒的計劃。
封浔就當他上輩子的事吧。
6
酒香不怕巷子深,十洲春色的美名,漸漸地傳入宮中,被選為貢酒。
成了皇子公主桌上的佳釀。
被宮廷選中後,酒坊的規模擴大了數十倍,從幾十平到上百平。
白花花的銀子也哗啦啦的流進庫房。
我每天樂得睡不著覺,做深閨婦人,哪有做掌櫃有意思啊。
漸漸得坊間開始有一條不著調的傳聞。
說是十洲春色不能給負心漢喝,喝了會狀若瘋癲。
這條傳聞是宮廷的夜宴中傳出來的。
傳聞盛京封浔丞相,喝了十洲春色,在皇宴上失態了,被下令回家反省,三個月不許參與朝政。
封浔S了發妻後,秦箏存在就被有心的人發現了,擺到明面上,封浔每次上朝都被戳脊梁骨。
封浔也從深情專一變成逼S發妻的負心漢。
我在綢緞莊挑著上好的綾羅,聽著八卦,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
50 兩的布匹,我眼睛不眨就收入囊中,裁成新衣。
當初在丞相府,為了彰顯丞相的兩袖清風,我吃穿用度都是最簡單的。
偏偏大把的銀子都流向了秦箏的身上。
都是女子,自然是心裡不平衡的,而封浔隻淡淡說了句:「你行事粗魯,軟衣綾羅不適合你。」
我身上是一兩銀子的布匹,秦箏身上是幾十兩的綾羅綢緞。
這樣子的日子過了五年。
如今,沒人再委屈我了。
深夜,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那十洲春色封浔是喝過的。
在邊疆。
皇上為了展示皇恩,下令讓封浔把我從邊疆迎回盛京成親。
封浔騎著赤紅的馬,出現在漫天黃沙中。
身姿挺拔,紗巾覆在臉上露出的是勾人的桃花眼,眼中有狂傲不羈,卻是風度翩翩的氣質。
我們一人一馬,一小隊護衛,去往盛京。
回去途中,卻遇到了沙盜。
封浔把我護在劍下。
護衛被砍得一個不剩,我們躲進了巖洞裡。
他連忙查看我的情況,見我沒事才放心下來。
我看著冷汗直冒的他。
行為大膽的直接扯開了他的衣服。
封浔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我沒事。」
我倔強的昂著頭與他對視:「你有事,再不包扎,你人就沒了。」
封浔淺笑:「真的無礙,我也上過戰場打過戰的,不會那麼柔弱。」
可我明明感覺他就是在強忍。
趁著封浔睡著,我將下裙撕成了布條,給他扎緊。
封浔一聲悶哼,人就醒了。
看著我光著白皙的小腿在他面前晃,他耳朵微紅的轉過臉去。
我毫不避諱的貼近他。
封浔嚇得連連後退。
我一臉真誠的說:「你已經發燒了我給你捂捂汗。」
封浔封住了我的行動。
「你們邊疆女子都那麼彪悍嗎?」
我聽不懂這話的意思,認真回答:「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內向的女子。」
封浔憋笑。
見封浔抵S不從,我隻能拿出腰間的十洲春色,遞給他。
「暖身。」
封浔接過大飲了幾口,說好酒。
我欣喜點頭說是我自己釀的。
我覬覦他的男色,時常左摸摸右摸摸,美其名曰看看傷口情況。
山洞裡,一壺酒,兩個人,睡得尤為香甜。
這大約是我和封浔最和諧的時光了。
細想想,從一開始,封浔就避我如蛇蠍,唯有這點他從來沒變過。
7
酒坊下半年的存酒都被買空了。
杜叔開心的在我面前打著算盤,告訴我有人在外面要見掌櫃,想在訂下明年的十洲春色。
心下暗覺不妙,安排府裡的管事去打發走。
我站在遠處的樓閣上看,果然是封浔。
暗自慶幸,躲過一劫。
送走了封浔,卻迎來一個更稀有的貴客。
秦箏上下打量著我:「你比在府中更不一樣了。」
我自信的昂昂頭,沒了封浔的搓磨,日子確實能越過越好。
我喝著手裡的巖茶,輕描淡寫的問:「有事麼?」
秦箏冷笑:「你果然沒S。」
「隻要你不同封浔講,關珺儀就是S了。」
秦箏:「你不想我同封浔講?這難道不是你的詭計嗎?你放了一場大火以後,封浔整個人都變了。」
「變得尤為瘋狂,那具白骨到現在都停放在佛堂。我成了全府的笑話。」
我壓下心裡的錯愕:「你若懷疑封浔是因為我,就想太多了。他為與你成親,在佛堂祈禱了五年。」
「我日日躲在佛堂後面聽著他如何咒我S,如何求上天佑你平安,他那五年估計做夢都想給你個名份。」
秦箏認真求證:「真的。你確定你再也不會出現在封浔眼前。」
「封浔就是現在告危了,我都不會回頭看一眼的。」
門被輕輕推開,封浔臉色蒼白的站在我的身後。
我淡定的喝著茶,早就知道一個管事騙不走他,那就讓他聽聽我的心聲吧。
封浔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秦箏,你先回府。」
秦箏不可置信的確認一遍:「我自己回盛京。」
封浔點頭,連目光都沒移過位。
秦箏又拿出了在相府時期的套路。
「封郎,我一人回盛京,害怕。」
「門外有護衛,讓他們送你。」
「封郎,我近日咳嗽的更厲害了,舟車勞頓……」
「去請郎中。」秦箏話沒講完,就被封浔打斷。
當初我請封浔過來南苑陪我過個生辰,也是被多番搪塞。
我上了御前告狀,封浔被皇上敲打之後,不情不願的來我房中。
封浔留在了南苑,陪我吃長壽面。隻不過臉比鍋底黑。
秦箏委屈的哭了兩嗓子,封浔又走了。
從那以後,我便不再愛過生辰了。總是冷冷清清的面對四堵牆壁。
南苑永遠寂靜無聲,若我自己在不發出點聲音,真像個荒廢的宅邸。西苑人多,總是熱熱鬧鬧的,像過年一樣。
在這府裡,我永遠像個外人。
秦箏雙眼噙著淚,還是故作懂事的說:「那封郎早點回府,我在家裡等你。」
封浔沒有應聲,目光始終沒從我身上移開。
「珺儀。」
好久好久沒聽到這麼親昵的稱呼了,上次這聲珺儀還是在沙漠的巖洞裡。
我冷漠的望向他:「滾!」
8
封浔 25 歲拜相,這臉皮當真是比平常人要厚很多。
趕不走,無論說什麼都在我屁股後頭。
頑固的很。
平常的手段自然不行,還得用點特別的方法。
傍晚剛過,我就在府裡請了邊疆塞外的跳拓枝舞的舞團,清一色豪邁魁梧的邊疆漢子。
露著半邊膀子,動作矯健有力,長袖揮得那叫一個精彩。
我看得津津有味,壓根不在意封浔在我身後的神情。
一曲未畢,封浔修長的身形阻斷了我的視線。
「以前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愛好。」
「現在知道了。」
「你若喜歡看跳舞,我帶你去盛京的桂坊。」
「那裡也都是男子跳舞嗎?」
封浔越聊臉越黑:「男子跳舞有那麼好看嗎?」
「當然。」
我小口抿著十洲春色,看著熱情奔放的舞蹈,好不快活。
封浔臉上掛不住,卻也不敢一直擋在我跟前,舞蹈還沒結束,領班的頭子,將高臺上的人全都喊下來。
「快,別跳了,有人出一千兩,讓我們去盛京跳三個月。現在就啟程。」
我慍怒的看著始作俑者。
封浔還是溫柔的笑望著我。
這個虛偽的男人在裝深情,這樣溫柔的目光,我隻在封浔看向秦箏的時候見過。
氣堵了,轉身想回房,封浔連忙攔住我。
「別生氣,你要看我也會跳。」
我一下來了興趣,眼神打趣得在他身上上下下的遊離。
「跳舞?」
「舞劍。」
「滾。」
封浔閉門羹吃了不少。熱情不減。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為何以前用盡全力,都沒辦法留在身邊的人。
如今日日跟在我身邊。
在相府看多了封浔的冷臉,我也學會了對自己扯謊。
對著滿池塘的鯉魚說,封浔這個狗男人就是不識好賴,才沒發現我的好。
對著相府的合歡花說,封浔在巖洞裡說我是個很特別的女子,跟我說盛京很好,讓我安心隨他去。
他會照顧好我,但卻騙我,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對著手裡奇怪的木馬說,都怪封浔,當初在巖洞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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