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曾經那些濃烈的情感如同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火。


 


如今火滅了,露出一地狼藉。


 


「今日一劍,你我義絕。」


 


我沒有看流血的傷口,而是看著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對著他,也像對著曾經的那個少年說。


 


「來日,也別怪我狠心。」


 


11


 


李衡堯的劍沒有傷及我的要害,但我還是養了好一陣子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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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得知後自然是勃然大怒,我隻叫他按兵不動。


 


李衡堯近日趁著顧家勢力低調,給宋賀平封了個寧平伯的爵位,賞賜了宋家不少好東西。


 


宋賀清仗著李衡堯的寵愛,在宮中也是風光無限,不時在我面前晃晃,丟下幾句冷嘲熱諷。


 


「你以為我希望成為他的妃子嗎?」


 


「我和你們都不一樣,我是穿越者,來自於你們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世界,你拿什麼和我比?」


 


「你這樣的女人,又怎麼配得上他,能成為他的皇後?」


 


我看過她寫的幾篇政論,她在其中談「人人平等」,大力抨擊當下。


 


她也提及過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一切與當下顯得格格不入。


 


大抵是她原先那個世界教給她的。


 


也難怪李衡堯會被她所吸引。


 


可惜。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


 


「你明明說著人人平等,可卻向來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你明明來自於一個極好的時代,可你的思想卻依舊固步自封,無知又淺薄。」


 


「住嘴!你懂什麼?」宋賀清打斷我的話,臉色又青又紅。


 


「你無非是嫉妒我罷了!」她扔下這句話,便甩袖離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不久後的宮宴上,我可是為他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12


 


到了除夕宮宴之時,我的身體終於好得差不多了。


 


這次的宮宴李衡堯讓宋賀清全權操辦,大抵是想讓她熟悉宮務。


 


李衡堯帶著宋賀清一同坐在了上首,而我坐在右側微下方。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怕是以為宋賀清才是皇後。


 


宋賀清看向我的目光憐憫又傲慢,像是宣誓勝利一般。


 


不過很快她就開始坐立不安了。


 


舞姬都換了三波了,菜還沒開始上。


 


底下大臣開始小聲私語起來。


 


幸好第四波舞姬上臺時,一眾託著盤子的宮女也進殿了。


 


我看著宋賀清無聲地松了口氣,眼底劃過輕飄飄的笑意。


 


上菜的宮女動作整齊一致,就在她們停下,要將盤子放於桌前時,陡生變故!


 


她們從盤底掏出了匕首,雪芒一閃,就朝著上首的李衡堯逼來。


 


「護駕!護駕!」


 


大臣們要逃,卻被方才還在臺上的舞姬們攔住了去路。


 


大殿頓時慌成一團。


 


一柄不長眼的劍不知從誰那裡丟出,向我飛來。


 


「阿遙小心!」


 


一道身影如電般奔來,猛地把我一扯,避開了那把劍。


 


久違的稱呼,久違的語氣。


 


電光石火間,我對上李衡堯的目光。


 


我頓時明白,他恢復記憶了。


 


而站在另一頭的宋賀清,則臉色煞白。


 


13


 


李衡堯恢復記憶了,可偏偏是此刻。


 


他一臉焦急地上下打量我:「阿遙,你沒事吧?」


 


我頓了頓,慢慢掙開他的手。


 


他一愣。


 


我笑:「陛下恢復了記憶,大抵也還記得前陣子的事吧?」


 


「陛下!」宋賀清跌跌撞撞跑過來,一把扯住李衡堯的袖子,瞳孔裡溢滿了慌張。


 


「陛下,你趕緊和我走吧,這裡太危險了!」


 


李衡堯卻看也不看她,隻神情發澀道:「阿遙,你是在怪我?」


 


「那是我失憶了,才一時鬼迷心竅……」


 


「鬼迷心竅?那我算什麼!」宋賀清突然大吼,眼淚盈了滿眼。


 


「你給我的許諾算什麼!我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又算什麼?!」


 


她邊哭邊退,而李衡堯則身體微僵,朝她伸了伸手,似是挽留:「我……阿清。」


 


幾個羽林衛在前方勉力與刺客周旋。


 


他們的陛下卻在後頭拘泥這些小情小愛。


 


我冷眼看著這一幕,幾乎要笑出聲來。


 


「陛下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個兒的處境吧。」


 


李衡堯皺眉環顧四周,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時,從宮外響起了一陣陣整齊的馬蹄聲。


 


緊接著一道粗獷的聲音傳來。


 


「顧家軍護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李衡堯神色微微一松,但不過片刻便再次深深皺眉,驚斥:「顧家軍?!」


 


陛下在宮內遇襲,前來救駕的不是護守皇宮的羽林衛,而是駐扎在京郊的顧家軍。


 


這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


 


我迎向李衡堯既驚且怒的目光,輕輕挑了下唇。


 


沒錯,我顧家軍借著清剿刺客之名,反了。


 


14


 


顧家軍很快將宮殿裡外都包抄了起來。


 


那些刺客象徵性地反抗了幾下,便被押了下去。


 


此番領軍前來的是軍內的彭副將彭彪。


 


他持刀進殿時,臉上還留著不少血跡,渾身煞氣。


 


「拜見皇後娘娘!」


 


彭彪朝我一拱手,轉向席間的二哥,又是一拱手。


 


「將軍!」


 


他沒拜李衡堯,在場的臣子也無一人出聲。


 


宋賀清卻是柳眉緊皺,上前嬌喝:


 


「大膽!見到陛下也不行禮,你顧家軍便是這等做派?!」


 


她又看向我,輕輕一哧。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敢問皇後娘娘,不敬陛下又能治什麼罪呢?」


 


我笑了。


 


看來狀況外的始終隻有宋賀清一個。


 


我懶懶地垂了垂眸子,道:「陛下和貴妃今夜怕是受驚了,請他們下去吧。」


 


宋賀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顧遙安,你算什麼東西,敢這樣指派我和陛下?!」


 


她拽住李衡堯的袖子,「陛下你可得好好治治她!」


 


然而幾個顧家侍衛已持刀向他們圍了過去。


 


李衡堯從方才起便一直緊緊盯著我,此刻臉色已是一片灰敗。


 


顧家軍能到此處,證明羽林衛早已被他們控制住了。


 


這王朝,怕是徹底要變天了。


 


他閉了閉眼,「朕自然會自己走。」


 


等被侍衛扣住肩頭,宋賀清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渾身不住顫抖起來。


 


「反賊!你們這些反賊!諸位大人,難道你們要眼睜睜看著皇權旁落,逆臣當道嗎?」


 


她悽厲的叫喊在被侍衛捂住嘴後終於停了下來。


 


至於底下那一幹大臣,無不瑟縮著脖子。


 


畢竟顧家軍各個握著染血的寒刀呢,哪個敢不長眼地站出來啊?


 


15


 


皇權爭鬥,無不是以鮮血築基。


 


接下來幾日,朝廷陸陸續續被我清理了不少人。


 


其中大部分是宋家黨羽,也就是李衡堯在這失憶的一年裡的「親信」。


 


當然清理他們的理由自然是貪政腐敗,為民除害。


 


顧家軍替代羽林衛,掌管皇城上下,而李衡堯和宋賀清則被我關在了九龍殿。


 


他們仍是名義上的皇帝和貴妃。


 


我走進九龍殿時,宋賀清正發狂般地在砸東西。


 


她見到我,當即揚手就將手中的砚臺砸向我,尖叫道:


 


「賤人!」


 


我閃身避開,面無表情地睇向她。


 


一雙手自後方狠狠扯住了宋賀清的頭發,緊接著一掌抡向她的臉。


 


李衡堯怒斥:「賤婦,你給我滾!」


 


宋賀清被打倒在地,臉頰瞬間高高腫起。


 


她回眸不可置信地望向李衡堯,帶著哭腔道:


 


「陛下,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是阿清啊!」


 


李衡堯面帶恨意,又是一腳踢向宋賀清胸口。


 


「若非是你,我怎會與阿遙反目!」


 


我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微微朝後一側目,後面便上來了兩個侍衛,把宋賀清拖了下去。


 


等殿內終於安靜,我才施施然開口。


 


「聽說你有事尋我?」


 


李衡堯憔悴了不少,黯淡的眸子靜靜地望了我許久。


 


我有些不耐煩了,輕嗤:「總不至於是請我來看剛才那出戲的吧?」


 


他微微晃了晃身子,半晌從衣袖裡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玩意。


 


他把它捧到我面前,紅著眼睛。


 


「阿遙,我知道是宋賀清害S了長歲……我,我為你做了一隻布犬。」


 


我垂眸一掃,確實是隻布制的白色小犬,捧著它的那雙手上則布滿了針孔傷痕。


 


他看著我,眼睛裡是破碎的星光,小心翼翼道:


 


「阿遙,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


 


我冷笑:「你我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便再無重新開始的可能了。」


 


他的手指顫了顫,慢慢垂了下來。


 


「我如今要做的可不是皇後。」我挑了挑唇角,「若你執意放不下我,不如來日入我後宮,我封你為侍官?」


 


李衡堯頓時臉色發青,他自小驕矜,何曾被這般羞辱過。


 


然而沉默半晌,他張了張嘴,竟艱澀地道出了個好字。


 


我有些許愕然,片刻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我盯著他,眼角幾乎笑出淚來:「李衡堯,你應該知道我的,我從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


 


「斬草除根,是政客最基本的修養啊。」


 


他臉色慘白,眼睛裡漫上絕望,喃喃:


 


「顧遙安,你真狠……」


 


我踏出九龍殿,看到了二哥的身影。


 


他皺眉問道:「這兩人你打算怎麼辦?」


 


我笑了笑:「李衡堯被我下了毒,應該活不了多久了。至於宋賀清,留著她,還有些許用處。」


 


二哥復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揚眉:「怎麼?」


 


他搖搖頭,又無聲地嘆了口氣。


 


「四妹你……


 


「比起皇後,你更適合做政治家。」


 


16


 


我以雷霆手段肅清朝政,修改舊令,減輕賦稅,還富於民。


 


二哥不解:」如今的賦稅如此之輕,若國庫虧空怎麼辦?」


 


我好笑地看他一眼:「國庫哪那麼容易虧空?」


 


「再者。」我頓了頓,「比起錢,如今更為重要的是民心。」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了沒幾天,某日挽桐忽然匆匆來報。


 


「娘娘,九龍宮走水了!」


 


我擱下茶盞,不緊不慢地出了門。


 


到九龍宮前,果然見火勢衝天,黑煙滾滾。


 


待火熄滅後,裡頭發現了兩具黑焦的屍體。


 


一男一女,不過早已分辨不出身形樣貌。


 


我淡淡掃了眼宮殿的殘骸,轉身道:「傳令下去吧,陛下駕崩。」


 


陛下和貴妃一同葬身火海的消息傳進了京城百姓耳中,一下子便炸開了鍋。


 


百姓們原先並不知顧氏奪權之事,突然得知此事,不免議論紛紛。


 


漸漸地,甚至開始有傳言是皇後善妒,欲圖奪權,偷偷放火燒S了皇帝與貴妃。


 


李衡堯和宋賀清的葬禮我一並舉辦了。


 


還是給足了他們排面,在宮內停靈了七七四十九天。


 


扶棺出城那日,我親自出面,顧家軍護衛兩側,從熙攘的百姓中間硬是騰出一條大道。


 


行經一半時,突然一記破空聲直飛我而來。


 


我迅速一側身,一支箭沿著我的臉堪堪擦過。


 


來人見我躲開,索性也不再掩藏,數道身影從人群中騰空躍起 87,執著長刀便直直逼向我。


 


然而下一刻,街道兩旁同時湧現了無數顧家軍,以包抄之勢圍住了這幾個人。


 


瓮中捉鱉。


 


那幾個人正是宋家餘黨,發覺自己上當頓時怒罵:


 


「妖後,你害S了陛下和貴妃娘娘,我們要你償命有何不可?!」


 


他話音剛落,街道另一頭已行來一隊騎兵,領頭的正是二哥。


 


他隨手把一個人丟下了馬, 冷笑:「且看看她是誰!」


 


那人被堵了嘴巴,束縛住手腳, 躺在地上不斷掙扎著,揚起的臉上滿是倔強。


 


赫然是宋賀清。


 


我不緊不慢地笑了一聲:「這位不是清貴妃娘娘嗎?」


 


周邊的百姓頓時轟然。


 


清貴妃不是與皇上一塊S了嗎, 怎麼又活過來了?!


 


「貴妃不如解釋一下,為何獨獨你活著呢?」我笑眯眯道。


 


二哥當即高聲道:「清貴妃為逃離宮門, 縱火燒了宮殿, 又假S逃生, 卻害得陛下葬身火海,如今還想暗害皇後, 其罪當誅!」


 


周邊的議論聲更大。


 


「竟然是清貴妃!」


 


「真是毒蠍婦人啊。」


 


我慢悠悠掃視了一圈,開口道:「把這些逆賊押入大牢。」


 


17


 


當初留宋賀清一命便是為了引蛇出洞。


 


她燒了宮殿後,李衡堯確實是S於了火海, 而她的那具屍體則是隨便尋了個宮女的。


 


殊不知宮內宮女皆登記在冊, 失蹤一人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我早猜她會有此行動, 派人一路跟蹤她, 果然發現了不少宋家的餘黨。


 


以及一些在暗地裡幫助宋家的大臣。


 


這一下, 算是徹底除了個幹淨。


 


宋賀清行刑前, 我去見了她一面。


 


她已有些瘋魔,對著牆壁不斷喃喃自語:


 


「不可能, 我是皇後,我是穿越來的, 我應該是女主, 我會是皇後……」


 


她看到我, 頓時暴起,神情猙獰:「賤人!你來做什麼?」


 


「你嫉妒我對不對!你嫉妒我的啊哈哈哈!畢竟你這樣的螢火之光,怎麼敢與我這般明月爭輝?!」


 


「哼你嫉妒我又如何,沒用沒用啊哈哈哈哈哈!我是皇後!是女主!」


 


我皺眉瞥她一眼, 道:「S前把她舌頭割了,聽得人心煩。」


 


18


 


隻要用對手段,民心有時很好把控。


 


畢竟究其根本,百姓們其實並不在意那皇位到底坐在誰的屁股下面。


 


誰讓他們衣食無憂,誰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螞蟻呈鳳,紫薇顯現。


 


京城處處是贊揚我的詩文。


 


半年後,我獨攬大權, 順應天意,正式登基稱帝。


 


封了二哥為秦王,五弟為瑞王。


 


五弟從平洲回來, 還帶上了他的一家老小。


 


他不像二哥那樣滿腦子都是打仗, 無心家室, 也不似我一般無法生育。


 


他有三兒一女,皆是聰明伶俐的模樣。


 


五弟妹時常帶著他們的女兒顧佩佩進宮來尋我。


 


顧佩佩年僅三歲, 正是最好玩的年紀。


 


我也樂得逗弄她。


 


某一日佩佩懵懂地開口問我:「姑母,你是不是一個好孩子?」


 


在一旁的五弟妹手一抖, 差點把茶灑了。


 


我睇她一眼, 慢條斯理地笑。


 


「姑母啊, 從來不是什麼好孩子哦。」


 


「那姑母是壞孩子嗎?」


 


佩佩撇了撇嘴,奶聲奶氣道:「姑母不壞,姑母最好啦!」


 


我看著幼童幹淨的瞳孔, 微微笑了笑。


 


我算不上一個好人,也未必算是壞人。


 


我更願意定義我為,野心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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