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個問題任應秋已經問過我了。

說不恨，是真的。

 

莊言彬接著道：「系統既然選擇我們六人落入這個世界，那我們就是盟友。既然是盟友，就不應該讓任何人掉隊。所以敏寶，讓陸河留下吧，到時候，我們六人一起回去。」

 

我好像很難對莊言彬搖頭說「不」，因為他總是在理又靠譜。

 

而且，我的確沒有那麼討厭陸河。

 

若丟下他，我們五人一起走陽關道，好像的確缺德了些。

 

陸河卻以為我對他尚有餘情，逮著機會就試圖修復我與他之間的關系。

 

譬如，他會大清早去山野鄉間給我採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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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回的野花帶著露水，有的含苞未開，有的則正在花期，合成一簇甚是好看。

 

隻是美則美矣，送花的人不對，終究是差了點意思。

 

相較而言，我還是更喜歡莊言彬上市集採購回來的菜花。

 

譬如，莊言彬勤勤懇懇練功之際，陸河則在旁用小刀刻著什麼東西。

 

每每見到我時，還要躲躲藏藏。

 

用膝蓋想想也知道，那是他準備送我的「驚喜」。

 

我並不好奇，也不想要，隻事先告訴他道：「不要送我哦，我不要。」

 

可他不信邪。

 

後來，他刻了把木梳送給我，我則日日用它來順馬尾。

 

馬也因此和我更為親昵些。

 

再譬如，我生日那天，他購置了許多煙花。

 

大晚上的，頂著冷飕飕的寒風將我拉到了河邊放煙花。

 

顛，太顛了。

 

也是那天，我又一次，一本正經和他又說了一遍：「陸河，我說過的吧，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你現在整這些花裡胡哨的是做什麼呢？」

 

「可我也說過，系統早將你的心出賣了。子染，你還沒放下我。」

 

我輕嗤了聲，「既如此，我喜歡的不該是張仕盛麼？畢竟人家現在是掌門，而你，我的少主。」

 

「我不否認。可隻是那一點點的差距，我不可能不爭取就放棄你的。子染，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會再錯第二次。我知道你以前就愛看追妻火葬場的小說，這次你就放肆朝前跑吧，等你累的時候回回頭，我一定就在你身後。」

 

是嗎？

 

那我跑嘍。

 

煙花還沒放，我已開跑。

 

一路跑回了我們暫時歇腳的院落，再沒回過頭。

 

我到家時，莊言彬已經自己在吃飯了，沒有等我，也沒有做我的飯菜。

 

他放下碗筷問我：「陸河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我終於回頭，皎潔月光下沒有一個人影。

 

呵，騙子。

 

放心吧。

 

他追不到，一輩子都追不到。

 

莊言彬又問我：「還沒吃飯吧？」

 

我捂著餓扁了的肚子，如實點頭，「沒呢。」

 

「等一下。」

 

莊言彬起身進了灶房，我則倚在門邊看著他咣當五四一頓操作。

 

歲月靜好，說的大抵便是如此吧，我想。

 

不多會，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便出了鍋。

 

伴著窗外的煙花綻放聲，莊言彬隔著升騰的熱氣同我道：「敏寶，生日快樂。」

 

煙花轉瞬成空，長壽面則能飽腹。

 

我長大了，不會再做錯的選擇了。

 

13

 

我們抵達淮川時已是二月，春節已過，然淮川山莊裡外卻仍張燈結彩，處處盈滿喜意。

 

陸河找人一掃聽，才知三日後便是淮川派掌門的大婚之喜。

 

「子染，以你和張仕盛的交情，這不得請我們做主桌啊。」

 

陸河又高興了，好似剛打了場兵不血刃的勝仗，「子染你看，張仕盛就沒有退親的覺悟，現在正美滋滋等著做新郎嘞。我這不比他強多了？」

 

我涼涼橫了陸河一眼，沒接話。

 

不然我很想罵他。

 

恰在這時，系統音又在我腦海中響了起——

 

【叮——下面發布第二個任務：頂替任應秋入洞房可再獲得十個積分呦。】

 

我微訝：「啊，和任應秋成親的，該不會是張仕盛吧？」

 

我問的系統，陸河面上卻即刻劃過驚訝，先於系統給了我回答：「你咋知道，還想讓你猜一猜呢。」

 

「因為，我會代替她入洞房。」

 

我話音未落，陸河嘴角的笑意卻已凝在了當場。

 

莊言彬倒顯平靜許多，他隻是抬眸輕聲問我：「系統又發布任務了？」

 

除了穿越前他們知道系統的存在以及開局標準外，此後能聯系到系統的，隻有我一人。

 

要知道系統發布了哪些任務，還須我來轉達。

 

我對上莊言彬的視線，點點頭，「是呀，不過咋又和任應秋有關？」

 

「應該，她是貫穿這個世界的 NPC 吧。」

 

與莊言彬一同回答我的，還有系統尷尬的一聲咳嗽：【咳咳，經費有限，一個 NPC 足矣。】

 

OK，好吧，行。

 

14

 

為在淮川派的人之前和任應秋碰頭，我們一行人先等候在了淮山關口。

 

任應秋許是從被風吹起的馬車簾後瞧見了我，早於我向她靠近時便叫停馬車向我奔了來。

 

「祝姐姐！你們怎麼在這！」

 

任應秋雖身著大紅喜服，面上卻無半分喜意。

 

因為，比她身上喜服要紅的，是她的眼眶。

 

重逢我的她似受了極度委屈的小孩兒，她視線快速在陸河身上停了一秒，而後便撲進我懷裡小聲啜泣了起來。

 

我一下一下順著任應秋的背，柔聲問道：「怎麼了，應秋妹妹？」

 

「祝姐姐，怎麼辦？嗚嗚，我後悔了，不想嫁，嗚嗚嗚……」

 

「那你怎麼……」

 

我記得，任性又傲嬌的大小姐曾經和我說過，若不是她自願要嫁，任何人都無法將她逼上花轎。

 

「我當時正氣悶著，剛好盧凌風派人前來求親，我一時賭氣就答應了。可一路行來，我便愈發心神不寧與後悔。我想，我最終還是會逃婚的吧，隻是對不住將我視若掌上明珠的爹爹，這才難過著哭了一路。」

 

要完成系統任務著實容易，任應秋總會適時遞來梯子。

 

我豪氣一拍胸脯，「你既不想嫁，又怕因逃婚為你爹爹招惹麻煩，那便我代你入那洞房好了。」

 

任應秋登時從我懷中起身，滿眼驚詫高喚了我一聲：「祝姐姐？！你認真的？！！可婚姻大事豈是兒戲，我、我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我笑著安撫她：「我仰慕盧掌門久矣，代你入洞房不過是各取所需，應秋妹妹不必有壓力。」

 

「咦？姐姐不是說沒有心悅之人麼？」

 

糟糕，忘了這茬了。

 

不過問題不大。

 

我輕咳了聲，臉不紅心不跳道：「仰慕與心悅還是有些許不同的，隻不過如今機會擺在面前，我想去為自己爭取上一番。」

 

「那你和趙步繁……」

 

任應秋似懂非懂點點頭，視線又一次落在了不遠處一臉慍色的陸河身上，我看得出，她眼底尚有餘情。

 

我再度攬過任應秋的肩，在她耳畔低聲道：「妹妹啊，吃點好的吧。」

 

「那要不……盧凌風還是我去嫁？」

 

「不行！」

 

我登時搖頭加擺手，倒惹得任應秋「咯咯」笑了起來：「祝姐姐，這下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盧凌風了。」

 

眼角餘光處我好像瞥見，陸河的臉更臭了。

 

可身為盟友，最基本的盟約精神他須得遵守。

 

所以那當下他所能做的，隻有沉默。

 

哦不對，他說話了。

 

對著上前試圖「安慰」他的任應秋，他後退了一步，凍S人不償命道：「抱歉，我們不熟。」

 

於是乎，任應秋含淚將我送上了花轎，轉身又開啟了新的徵程。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忽覺得，我離第四和第五個男主角也不遠了。

 

15

 

花轎一路顛簸，最終停在了淮川山莊門口。

 

張仕盛在眾人的賀喜聲中走向我，在我跟前站定後，他傾身於我耳畔低聲喚道：「秋兒——」

 

隔著紅蓋頭，我隻能看到他的鞋尖。

 

不過從有些啞的聲音聽來，前來迎我之人不像是張仕盛，倒像是個泡在冰天寒窖裡的。

 

陰測測，蔫壞蔫壞的。

 

或許這就是張仕盛如今的人設吧，在演戲這件事上，他向來能做到百分之一百的投入。

 

我淺笑不語，隻將手輕輕交到他手上，由他牽著我走向喜堂，邁入洞房。

 

甫一邁入洞房，我便迫不及待自己先將蓋頭掀了開，睜著晶亮的眼睛高聲道：「Surprise！」

 

下一秒，我的脖頸便被眼前人SS扼了住。

 

而我也終於看清，與我拜堂之人，不是張仕盛。

 

他是個好看到近乎妖邪的男子，卻令我心動不了分毫，心寒倒是真的。

 

心底生寒的那種。

 

「膽敢頂替秋兒上花轎……想S？！」

 

啊不是，大哥了，你自己不也頂替張仕盛入洞房麼？

 

可惜，我被扼住了喉嚨，隻能「咿咿呀呀」漲紅臉，並無法美麗地反駁他。

 

就在我缺氧即將窒息之際，系統音忽又在我腦海中響了起——

 

【叮——恭喜宿主解鎖本世界最大反派，快快消滅他吧！】

 

哈？沒看到我即將被消滅了咩？

 

【宿主可以用剛剛得到的十個積分兌換一張『反派話多』券哦——】

 

我：「……」

 

那我豈不是「狗熊掰棒子——瞎忙乎」了？

 

可除此之外，好像沒有第二好的選擇了。

 

我瘋狂眨了三下眼，【點擊、確認、使用】，三連過後，反派兄終於緩緩松開了我的脖頸，負手居高臨下看著癱軟在地上的我，如倒豆子般往外蹦著成語——

 

「這年頭覬覦我美色的太多太多了，你不是第一個，但卻是最大膽的一個。可你知道嗎，我對秋兒的心可鑑日月，可歌可泣，可想而知……哦不！你不知道！你隻知道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表人才……」

 

「打住打住！如此水字數可不行哈！」

 

為了過審，我終於鼓起勇氣向反派兄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反派兄眼底瞬間恢復了清明，哦不，恢復了狠戾。

 

他傾下身，再次捏住了我下巴，一字一頓緩緩道：「秋兒呢？」

 

大哥了，你倒是松手讓我說話啊！

 

好在這次反派兄並未與我僵持多久便松了手，他扭了扭手，冷斜著眼看我。

 

我松動松動了下巴，反問他道：「盧凌風呢？」

 

「凌風，你問他作甚？」

 

「？當然是和他成親啊！」

 

「你不是為我而來？」

 

得，還挺自戀一反派。

 

我無語望天，也因他的自戀行為驅散了些心底的恐懼。

 

「世人皆知，淮川派掌門要迎娶鹿邑山莊大小姐。至於兄臺，是哪位？」

 

反派兄不答隻問：「縱是迎親之人是凌風，又與你何幹？」

 

「我傾慕盧掌門久矣，適逢任小姐悔婚出逃，這才讓我鑽了空子頂替她上花轎。兄臺既對任小姐有意，何不大大方方上鹿邑山莊提親？我想，若任小姐知道求親之人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兄臺你，定然不會悔婚出逃的！」

 

我滿臉堆笑，狗腿至極。

 

反派兄這才面色稍霽，終於問我道：「你是何人？來自何門何派？」

 

「我……」

 

我脫口便要上報此一世的家門，然在對上反派兄頭頂那大大的【反派界第一扛把子】的名頭後便急急收了住，轉而道：「小女子名喚林子染，來自七裡屯，並無門派。」

 

七裡屯你知道不？嘿嘿，我也不知道。

 

我隻知道上陽派作為武林正派，若如實相告，何異於親自向反派兄遞刀？

 

我正自顧滿意著自己的臨場應變能力，卻猛的被拍飛了出去，脊背狠狠撞在了木床腿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淚水漣漣。

 

【叮——恭喜宿主成功踩雷，已解鎖反派的身份信息卡。】

 

系統音剛落，反派兄頭頂的【反派界第一扛把子】便已替換成了一行小字——

 

【燕黎，年二十七，乃鑄件名師燕歸青之遺孤。燕家為七裡屯所滅，燕黎則為上陽派掌門祝高義所救，後被祝高義送至鹿邑山莊學藝。於七年前離開鹿邑山莊，後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