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年後，再遇前男友。

 

他把我堵在門口，臉色陰沉，一字一句咬牙威脅我。

 

「以後不要再找借口出現在我面前！」

 

我心裡有些發怵，點頭如搗蒜。

 

後來，他一身酒氣地蹲等在我家門口，眼睛湿潤，眼尾通紅，像極了慘遭拋棄的委屈狗狗。

 

酒氣籠罩，他埋頭進我頸窩，聲音哽咽。

 

「你是大笨蛋嗎，不讓你找我你就真的不來了？你啥時候這麼聽話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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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疼不是病，但疼起來真要命。

 

醫院裡。

 

我捂著半邊臉，坐在等候廳裡借著打量眾人分散注意力，試圖緩解疼痛。

 

視線掃過，停頓，定格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人一身全國統一的醫生打扮，身影颀長，戴著淺藍色的醫用口罩，依稀能勾勒出他出色的輪廓，立體分明。

 

我心存僥幸地想，人生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叫到我的時候，我赴S一般躺在牙椅上。

 

看著護士手裡的針頭，我下意識閉眼，手指攥緊衣角，忍不住發顫。

 

「給我，我來吧。」

 

瀕S之際，一道低沉的男聲從頭頂傳來，像是穿梭了光陰。

 

腦海中一個炸雷響起。

 

這聲音我聽過太多次了，熟悉的語調，熟悉的口吻。

 

我緩緩睜開眼，那個眼熟的人影清冷地立在燈光下，與我心底那道輪廓重合。

 

是陳亦年，我的前男友。

 

視線交錯，心髒好像不跳了。

 

全身繃直。

 

電光石火間，他已經收回了視線。

 

「張嘴。」

 

聲線冷漠疏離，似乎毫不意外。

 

記得我追他的時候，他就是一副難以接近的樣子。

 

我閉眼張嘴，針扎進牙齦，沒有想象中的疼。

 

他沒有趁機報復我！

 

是沒有認出我？

 

腦中念頭一閃而過，下一秒就被否認。

 

遲一秒都是對我美貌的侮辱。

 

他性格倨傲，對於討厭的人或事，眼底的厭惡從來不屑於遮掩，更何況是我。

 

答案隻有一個。

 

對於我和他的那段過往，他已經全部放下，全然釋懷了。

 

想到這裡，心髒莫名刺痛。

 

2

 

「好了，近期注意不要吃太燙、太硬，尤其是辛辣刺激的食物。」

 

我匆忙點頭，慌不擇路地要逃。

 

「許漾。」

 

陳亦年摘下口罩，姿態放松地坐在椅子上，視線定定地落在我臉上。

 

我腳步一頓，那一瞬間心髒好像停跳一拍。

 

窗外烏雲堆積，天色漸暗，一場暴風雨正預謀著落下。

 

風驟起，斑駁了光陰。

 

五年，時光將他打磨得一絲不苟，冰冷的鏡片折射出不知名的目光。

 

「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他唇角勾起，客氣地寒暄。

 

我小心翼翼地點頭。

 

他突然嗤笑一聲，語氣嘲諷。

 

「知道你過得好，我怎麼有點生氣呢？」

 

我茫然地抬起頭，觸及他眼底的厭惡，心髒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既然過得那麼好，你這次出現又是為了什麼呢？」

 

他步步逼近，面色陰沉。

 

「你總是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將別人生活攪得一團亂後，再隨著自己高興不負責任地離開。

 

「許漾，你憑什麼過得好！」

 

他話到最後隱有怒火。

 

我幾欲張口，可麻藥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該怎麼告訴他，我真的不是，也不會再特意打擾他生活了。

 

僵持間，所幸敲門聲響起。

 

「亦年，你在裡面嗎？」

 

3

 

陳亦年像是被喚回理智，後退兩步與我保持距離。

 

眼底怒意消散，又是原來疏離淡漠的樣子。

 

「進來吧。」

 

門打開，是一張與那甜淡的聲音適配度很高的臉，沒什麼稜角，柔和婉雅。

 

她看到我，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唇齒微動。

 

「鄭薇！」

 

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突然打斷鄭薇要說的話。

 

「我定了樓下你最愛吃的那家，工作一上午你也累了，你先去，我馬上就結束了。」

 

兩人隔著我說話。

 

陳亦年語氣寵溺，沒有了尖銳的咄咄逼人，甚至還有……

 

毫無戒備的溫柔眼神。

 

隻不過，陳亦年的種種偏愛，以前是屬於我的。

 

按捺下心頭湧起的情緒，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我已經沒事了，那陳醫生你們先去吃飯吧，我先走了。」

 

「許漾。」

 

陳亦年叫住我，語氣冷漠：「以後不要再找借口出現在我面前。」

 

我匆忙點頭，幾乎是落荒而逃。

 

經過護士臺，幾個護士湊在一起聊天。

 

「陳醫生真是帥啊，不知道做他女朋友每天會吃得多好。」

 

「別想了，人家有女朋友，就是咱醫院的鄭醫生。」

 

「聽說兩人從大學就開始談了，陳醫生明明可以進更好的醫院，是為了鄭醫生才屈尊來的咱醫院。」

 

「啊啊啊！真是什麼神仙愛情，我先嗑為敬。」

 

聊天聲像是帶刺藤蔓，將我整顆心緊緊纏繞起來。

 

4

 

醫院門口。

 

積蓄已久的大雨傾盆而下。

 

我收回剛剛邁出的腳，在門口等待。

 

之前林木給我發消息，要來接我。

 

百無聊賴間，我看到陳亦年從門口出來，他的身邊站著鄭薇。

 

陳亦年一件黑色襯衫，皮膚白皙，袖口松散地挽至肘間，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記得以前，我偏愛他穿黑色，有種清冷禁欲的感覺。

 

鄭薇也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一件簡單幹淨卻不失設計感的白色襯衣。

 

他們身形相配，並肩走來，很是般配。

 

鄭薇看到我，微笑著跟我打招呼。

 

陳亦年看到是我，漠然地收回視線，自然地接過鄭薇手裡的包。

 

我微笑點頭以示回應。

 

鄭薇見我沒傘，要將自己的傘借給我，我搖頭拒絕了。

 

「謝謝，但是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是男朋友嗎？」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問。

 

她眉眼溫柔，語氣溫和，但我還是捕捉到那一瞬間，她偷偷看向一旁的陳亦年。

 

我一愣，否認到話幾乎到了嘴邊，最後又變成肯定：

 

「對。」

 

嘈雜雨聲中，隱隱聽到一聲冷哼。

 

追尋來源，陳亦年插兜站在一旁，下顎繃緊，周身氣息冷然。

 

我撒謊了。

 

陳亦年現在有了穩定的工作，有交往的女朋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我能做的，隻有離他的安穩人生遠一點。

 

畢竟，我隻會將他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美女們聊完了嗎？」

 

林木將車停在正前方，降下車窗，一頭紅發張揚。

 

大大咧咧的聲音絲毫沒有被暴雨削減。

 

陳亦年聞聲扭頭向我看來。

 

天色昏暗，襯得他眼底晦暗不明。

 

沒等我窺探清那雙眼睛下的情緒，一件帶著香水味的花襯衫兜頭罩下，視線被阻，肩膀猛地一沉，一股大力將我塞進車裡。

 

「這裡不讓停車，溜了溜了。」

 

5

 

車裡。

 

我嫌棄地將頭頂衣服扯下丟到後座。

 

林木語氣著急：

 

「姐，你輕點，那上面還有我女神的香水味呢，要不是怕你淋雨，我才不舍得呢。」

 

我無語，扭頭去看窗外的景色，道道雨痕滑過，一片片模糊的樹影向後掠過。

 

心裡不由憂慮起來。

 

我們今天的重逢完全在意料之外，大概今後我都要躲著他了。

 

畢竟五年前的記憶，歷久彌新。

 

那天是周末，我給陳亦年打了三個電話，約他出去玩。

 

他沒有接。

 

那個時候，他加入了一個科研小組，每天忙得很，有時候直接睡在實驗室。

 

我去實驗室找他，卻看到他和一個女生挨坐著，幾乎要貼在一起。

 

我知道他們是在研究數據，可那時的我敏感偏執到有些病態。

 

我衝到他們面前，指著那個女生厲聲質問：

 

「你們在幹什麼？！」

 

天知道那時的我有多歇斯底裡。

 

陳亦年卻隻當我換了一種方式作怪，眉頭緊皺，壓低聲音。

 

「安分點，跟我出來。」

 

可我學不會安分，我隻會不斷地追逐，不斷地強求，就像撲火的飛螢，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擁有那縷光。

 

我一把抓過桌上的資料，統統扔進碎紙機裡。

 

一組人，三個月的心血，幾秒的時間被我毀之殆盡。

 

陳亦年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做，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驚訝與怒火。

 

他額頭青筋暴起，顯然是隱忍到極致。

 

「許漾，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試探著去拉他的手，他躲開。

 

那一瞬間，心裡有什麼東西轟然崩塌。

 

我失聲痛喊：

 

「我要你的愛！隻屬於我一個人的愛！」

 

他愣在原地，視線定定落在我身上，眼中寫滿不解。

 

我上前緊緊抱住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抱緊最後一根浮木。

 

「你為什麼不能隻喜歡我，眼裡隻看見我一個人呢？我不想你和別人討論，不想看到你和別人談笑風生，不想你參加什麼破研究，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你也隻能和我待在一起，好不好？」

 

「許漾。」

 

陳亦年仿佛第一次發現我病態的面目，語氣中帶著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生病了？」

 

6

 

「幹嗎？」

 

手臂被人戳了幾下，回憶打斷。

 

林木伸手舉到我面前，掌心裡赫然放著一塊巧克力。

 

「別不開心了姐，吃顆巧克力，這可是我專門為小雅買的。」

 

我拿過巧克力，塞進嘴裡。

 

「謝了，難為你舍得。」

 

「沒事，誰讓你是我姐呢。覺得好吃的話，我再給你一顆，我給小雅買了三大盒呢。」

 

林木是我的弟弟，準確來說是繼弟。

 

本來我倆相互不對付。

 

直到我讓閨蜜鄭書雅，也就是他口中的小雅，他自高中時就暗戀的女神與他吃了一頓飯後。

 

他對我的態度一個急剎大轉彎，朝著狗腿的方向一路狂奔。

 

回到家後。

 

腦袋昏昏沉沉，我蜷縮在床上，不想睜眼。

 

夢裡，我好像回到了當初。

 

盛夏，滿林蟬鳴，陽光被樹葉揉碎，留下一地斑駁。

 

我坐在樹上，一道颀長清瘦的身影闖進我的視線。

 

少年身姿俊秀挺拔，即使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黑色長褲，擋不住出色的容貌和清雋的氣質。

 

夕陽漫天，逆光裡，風揚起少年衣角，濃墨重彩中他是唯一亮眼的點綴。

 

7

 

「姐，你醒了。」

 

林木坐在餐桌前，看到我後起身去廚房熱了杯牛奶。

 

我接過他遞來的牛奶，喝了口。

 

我問：「你昨晚沒回去嗎？」

 

林木嗯了聲，說：「我不放心你。」

 

「昨晚那兩人是陳亦年跟他女朋友吧。」

 

我動作一頓，點了下頭。

 

「姐，你……」

 

抬眸看去，林木一臉便秘的樣子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笑著安慰他：「這次是意外，我不會再去找他了。」

 

晚上回家。

 

走出電梯門，濃鬱的酒氣鋪天蓋地向我襲來。

 

陳亦年蹲坐在我家門口，旁邊散落著數個空酒罐，指尖綴著星火明明滅滅，他的輪廓隱在煙霧下。

 

視線交匯，他眼眸猩紅，帶著侵略性，仿佛要將我刺穿。

 

他踉跄站起身，步步逼近，聲音嘶啞：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指甲插入手心，心髒不安地跳動。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在看到陳亦年的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慌亂間想起醫院他對我說的話，我試探著開口：

 

「其實……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去打擾你的話，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他一言不發，臉色愈發陰沉。

 

「你看這五年我不是也一直沒打擾你嗎？那天碰到你完全是個意外，如果我知道你在那家醫院的話，打S我也不會去的，我保證，以後你再也不會看到我。」

 

我自認為態度誠懇，可沒想到，陳亦年心裡的怒火一下爆發。

 

「五年……你也知道五年了！」

 

他低吼，眼眸竟詭異地湿潤。

 

他望著我，聲音憤恨：「當初你一聲不吭就消失，我怎麼也找不到你！許漾，我恨你！」

 

他……找過我？

 

心髒傳來鈍痛。

 

陳亦年用力握住我的肩膀，將我抵在牆上，眼底的隱忍克制不住心底的瘋狂。

 

「我恨你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地愛，自以為是地不愛，我像個小醜一樣任你擺弄，可是當初是你主動招惹我的！」

 

我有一瞬不合時宜的茫然。

 

總覺得現在聲嘶力竭的人不該是他，他應該是冷靜的、理性的、向上的，永遠生機勃勃，永遠明媚如燦陽。

 

忽然，他卸力將頭埋進我的頸窩，聲音哽咽，帶著委屈。

 

「那天，你居然跟著一個紅毛跑了，五年了，你的眼睛什麼時候瞎的？

 

「你是個大笨蛋嗎？不讓你找我你就真的不來了？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聽話了？」

 

陳亦年語無倫次地控訴我，聲音漸弱。

 

「陳……」

 

我張了張嘴，可下一刻，肩膀一沉，陳亦年趴在我肩頭睡著了。

 

8

 

幫陳亦年蓋好被子後，我趴在床邊，撐著下巴看他。

 

他臉色緋紅，五官凌厲，分明睡著，可眉頭仍緊蹙著，像是沉浸在不安裡。

 

陳亦年說得沒錯，當初是我主動招惹他的。

 

我像著了魔一般地追求他，沉浸式地將偶像劇裡的浪漫橋段演了一遍又一遍。

 

有時候也很詫異那時的自己，為什麼偏偏非他不可，為什麼偏偏對他一見鍾情。

 

遇見陳亦年那天，我心情很差，在校園裡闲逛。

 

大一開學，臨別前，我小心翼翼地問媽媽能不能和我拍一張合照。

 

她隻是淡漠地看我一眼，態度疏離像陌生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