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定京城的長公主。

 

可惜爹不疼，娘不愛。

 

弟弟是個弱雞，閨密是個傻子。

 

父皇忙著與世家抗衡，母後忙著跟父皇抗衡。

 

於是我折了個中，我忙著爬世家子弟的床。

 

1

 

父皇薨逝入葬那天，宮裡哭泣聲此起彼伏。

 

唯獨我沒有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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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熙伸出隻手趁我不注意狠狠捏了我大腿根一把。

 

我嗷嗚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身邊的嫔妃大臣們紛紛朝我這邊看來。

 

「華陽公主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果然感情是不一樣的。」

 

「是啊是啊，哭得如此真摯，很難不被她打動。」

 

「陛下在天之靈，看到華陽公主如此，定會龍心甚慰。」

 

等人都散了，我才扶著沈明熙的胳膊一瘸一拐往回走。

 

「沈明熙，你膽子越來越肥了，剛才那一把，說是沒有私人恩怨我都不信！」

 

沈明熙眼睛一瞪，很是無辜：「我這不是幫你來著嗎，你得感謝我，回去就叫小廚房做我最喜歡吃的叫花雞。」

 

我龇牙咧嘴，毫不客氣地上手掐了一把她的細腰：「看我晚上回去怎麼收拾你！」

 

然後眼前就遮下來一片陰影，我沒想到這個時辰了，皇陵外還有人沒走。

 

說話本來就口無遮攔了一些，如今我跟沈明熙她扶著我的胳膊，我掐著她的腰，怎麼看怎麼曖昧。

 

面前的公子穿著紫色宮服，面色清冷，嘴唇微抿，有些不太開心的樣子。

 

我心裡咯噔一下，糟了。

 

估計話都被他聽去了，明天少不得去參我一本。

 

這個年紀，已經位居四品，隻怕也是個世家公子。

 

我不好威脅他不準往外說，於是隻能扯著沈明熙快步逃走了。

 

我還因此安分了許久，直到我的弟弟李川正式登基為新帝，我才敢重出江湖。

 

父皇一去，李川一上位便將朝堂血洗了個遍。四品以下的官員，幾乎被撤了一半。

 

我知道李川心裡其實跟父皇一樣，都想擺脫世家的挾制，獨立當政。

 

所以他登基後，我就慢慢地將自己手裡的權一點點放還給他。

 

然後我就在我的宮殿裡仔細挑選我的十八個面首人選——

 

身世不能太好，萬一有打起來的我不好拉偏架。

 

容貌不能太出眾，雖然我本來也沒什麼好名聲，但是我絕不允許我養的男人比我還俊俏。

 

我這邊看著滿屋子的畫像挑得心煩意亂，沈明熙卻抓了一把瓜子嗑得飛起。

 

「你就認命吧，別說十八個面首，你就算想要八個，李川也能立刻把你發配鄰國。

 

「與其要你禍禍我朝公子，不如放你去當他國毒瘤。」

 

我隨手拾起一幅畫像往沈明熙身上砸。

 

「你腦子有病，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但沒想到，先認命的不是我，而是她。

 

李川將她許配給了素未謀面的威武大將軍。

 

定京城的第一嬌女，嫁給了聽名字就很粗魯的莽夫。

 

我跟她來不及好好告別，她就被送回了家。

 

雖然我嘴上總嫌棄她痴笨，但她卻是我年少時期，爹不疼娘不愛那段日子裡唯一的摯友。

 

於是我跑到李川宮外與他據理力爭。

 

李川戴著帝王朝冠，與我隔著數名宮人。

 

他站在臺階上，看著我，臉上沒有半分情感。

 

「阿姊，我給你也選個夫君可好？」

 

2

 

我看著我從小維護著的弟弟，像下命令一般跟我說出這句話。

 

突然明白，或許不是父皇不愛我。

 

而是帝王本無情。

 

我的弟弟，終究會變成父皇那般的人。

 

「阿姊，可以鬧，但別太過分。」

 

沈明熙婚後入宮面聖，面色潮紅，頻頻躲著別人的目光看她的野蠻夫君。

 

我們提前離席，坐在院子裡闲聊。

 

「明熙，這徐將軍看上去跟個書生似的俊俏白皙，他真的粗魯嗎？」

 

我話說完，對面的沈明熙臉色突然暴紅。

 

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描述的畫面。

 

她輕咳兩聲轉了話題：「別光說我了，聊聊你吧。」

 

我有什麼好說的呢？

 

隻不過是——

 

「我要娶夫了。」

 

委屈湧上心頭，我抱著她開始痛哭。

 

沈明熙瞥了我一眼：「前兩天我成親的時候，你可是說過娶夫是天大的好事，現在這樣多愁善感是什麼意思？」

 

我那不是怕她想不開，才有意疏導她嗎！

 

於是我更委屈了：「李川個王八蛋，他要我娶崔瑾！」

 

崔瑾是誰？我已經忘了他的樣子。

 

但是他的身份我很難不知道——

 

百年氏族，長房嫡孫。

 

崔家的香饽饽、命根子。

 

估計李川下旨將他選為我驸馬的那一瞬間，我就是崔家上下最大的仇人。

 

畢竟崔家戒律森嚴，規矩眾多。

 

盡人皆知的一條便是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而我，一個整天把納十八個面首掛在嘴邊的公主。

 

若婚後敢做出什麼邊緣行為，估計崔瑾能立刻吊S在我房門外吧？

 

但讓我最抗拒這門婚事的原因。

 

其實是因為，我年少無知的時候，曾爬上過崔瑾的床。

 

3

 

我是父皇的第一個孩子。

 

雖然是女兒身，按理說也應該多受寵愛的。

 

可那時候父皇便有了想要擺脫世家控制的心。

 

我的母後，恰好就是最大世家的產物。

 

那時候，凡是都城，便有流言長傳。

 

李氏當不當得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後之位隻能是容氏女的。

 

父皇跟母後早有嫌隙，卻又都虛與委蛇地裝作相敬如賓。

 

直到李川出生。父皇母後徹底翻臉。

 

父皇開始跟世家抗爭，母後忙著培養她的太子兒子。

 

而我，分明有爹有娘。

 

卻又，無爹無娘。

 

我成了宮裡的野孩子。

 

不過野孩子也有野孩子的好處。

 

比如若是有人招惹了我，我能豁出命去讓他付出代價。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連李川惹了我，都能被我揍得滿地找牙。

 

當然，在此之後我換來的，是被母後關在冷宮關了三天。

 

我也曾渴望過母愛。

 

七歲那年，得知卓安欺負了李川，我心想，若是能替他出了這口惡氣，或許母後能高看我一眼。

 

於是，寒冬臘月，卓安被我踹進了湖裡。

 

浮浮沉沉，直到父皇趕過來喊人將她救起。

 

我原以為他會大怒，然後罰我板子，甚至會打我幾巴掌。

 

可是他什麼也沒說，牽著卓安走的時候，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個時候，沈嬌嬌站在我身後，聲音糯糯地，溫柔又惡毒。

 

「淹，淹S她才好。」

 

可一個六歲孩童，又有什麼錯呢？

 

她隻不過是撒了謊，害得另一個四歲的孩童跪在寒風刺骨的地磚上整整兩個時辰罷了。

 

她的父皇不會責罵她。

 

她的母妃，知道太子受罰，怕是要笑出聲來了吧？

 

4

 

落水後，卓安生了很大一場病。

 

但是父皇那邊，卻破天荒地給我宮裡送了不少賞賜。

 

說是「安撫華陽長公主受驚嚇」。

 

原來，我也是能有辦法吸引父皇的關愛的？

 

於是我開始了自己作惡多端的驕縱生活。

 

反正出了事，還有沈嬌嬌替我兜一半。

 

冀州謝家攜女入宮，席間謝氏女衝撞了我，被我當眾甩了三個耳光。

 

被打的姑娘叫謝瀅瀅，已經十一歲了，受不了青紅目光當即就在宮中撞了柱。

 

倒是沒S。

 

隻是沒兩天，便聽宮人們說，父皇在朝堂上對著謝大人發了一通火，凡謝氏族人，皆被降職了。

 

再後來，洛左丞帶著幼子洛源進宮面聖。

 

我扮作皇子模樣伴駕，那洛源見我朱唇粉面，起了作弄之心。

 

我佯裝上當，順水推舟跟著他進了深宮的樹林裡，反扒了他衣服將他捆綁在樹上。

 

直到深夜他才奄奄一息地被人救下來。

 

洛左丞為此大鬧尚清宮，卻被父皇擲下來的鎮尺摔破了腦袋。

 

「你兒子戲弄了朕的長公主！縱然是華陽將他砍S了，又能如何？」

 

第二天，便有聖旨送到洛府。

 

「洛家教子無方，調戲公主，洛敬聖前衝撞，全然無悔。

 

「數罪並罰，本該用刑。

 

「但念其早年勞苦功高，以攻折過，著令其帶家眷族人退居江西老家，無詔不可入宮。」

 

洛左丞接了聖旨，仰天大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聖旨是我跟著太監一起送過去的，看著跪了一地的洛家人。

 

我突然明白了，父皇為什麼突然如此「寵愛我」。

 

定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華陽長公主是陛下最疼愛的長女。

 

可我直到那天才知道，原來我還是沒有父母。

 

父皇利用我打壓世家，而母後憎惡我做父皇的犬牙。

 

5

 

那天之後，我著實安分了一段時間。

 

我又成了一顆沒用的廢棋。

 

父皇的目光挑挑選選，最後還是略過了我。

 

直到十三歲那年，我跟沈嬌嬌在宮外吃醉了酒。

 

同席的瑤香縣主說，趙家的郎君個頂個兒地好看，我大喊不服。

 

「我竟不知世間還會有比本殿下還好看的男子。」

 

於是我擺脫她們二人，搖搖晃晃往趙府去大開眼界。

 

誰知道第二日，我是在崔家醒過來的。

 

更巧合的是，我正是從崔瑾的床上爬起來的。

 

我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崔瑾光著膀子，後背藤條抽得鮮血淋漓，正跪在地上。

 

他的父親對著我點頭哈腰，就差將崔瑾的頭擰下來給我了。

 

「逆子有罪，汙了公主名聲，隻要公主願意，我崔家絕不推卸責任。

 

「便是傾盡家產，也要給公主一個名分。」

 

我當時差點笑出眼淚來。

 

崔瑾的祖父崔安乃我朝丞相，父親崔巖光是六部尚書令，二叔崔巖申更是太子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