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逼迫衛芙嫁人,我千裡單騎奔回京都。
「芙兒,我娶你。」
十裡紅妝,八抬大轎,媒妁之言。
原是兄長遺孀的衛芙成了我的妻。
無人知道,日日夜夜與衛芙耳鬢廝磨,攪花弄月的墨焰將軍,竟是女兒身。
1
「爹,我不要嫁給王世欽。」
剛來到門前便看見那道朝思暮想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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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緊拳頭,帶著身後的媒人走了進去。
「衛家與白家有約,衛芙自當嫁入白家,伯父是想悔婚不成?」
衛芙哀戚地看著我:「阿瀾,我是個不祥之人,不能再拖累你們了。」
我神色堅定:「芙兒別怕,我娶你。」
在我的保證下,衛家終於答應和白家聯姻。
和衛芙行至荷花池,看著水中被大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荷花,衛芙幽幽開口。
「阿瀾,你不該來的。」
看著衛芙消瘦的身體,我心中一痛。
「為何不能來?雖然與你有婚約的是兄長,可如今兄長不在了,就由我來護著你。」
「你可知你這麼做,世人會如何看待你和白家?」
「那又如何,芙兒,一個月後,我定要八抬大轎風光迎你進門,你等我。」
回到白府等待我的卻是一臉肅色的母親。
「跪下!」
不出所料,薄而堅韌的戒尺噼裡啪啦地落在我身上。
「你可知錯?」
我抿緊嘴唇不吭聲。
「你去衛府提親為何不告訴我?你可知,可知你是……」
「是什麼?女子嗎?男兒身又如何?女兒身又如何?父親兄長被奸人所害,若我不撐起白家門楣,迎娶衛芙,白家如何自處?世人如何看我白家?說沒了父親兄長,白家就是喪家之犬,隻能任人欺凌。」
母親眼中含淚,蒼白的手撫在我的臉上。
「可,可你是女嬌娥,本該嫁人的啊!」
「母親,此生不手刃仇人,我不甘心。」
我隱瞞了自己的心思。
重振白家是為其一;其二是因為,在九年前,我就已心悅衛芙,我想娶她,護著她。
縱然世道對女子太過苛責,我也要闖出一分天地,爬到最高的位置,讓世人無話可說。
2
剛出生時我便患了惡疾。
有一遊方道士說必須將我當男兒養,滋養陽氣補足陰身,方能健康長大。
因此我便一直作男兒身打扮,外人皆以為白府有兩位小公子。
我和兄長隻相差兩歲,兄長生性喜靜,整日裡除了去學堂,就是在家練武研習兵法。
而我活潑好動,比男孩子還調皮些。
整日和一幫世家小子追雞撵狗,好不惹人嫌。
衛白兩府的聯姻是我祖父和衛府老爺子定下的。
聽說我有個未過門的嫂子,便撺掇著兄長去看。
那日正是元宵佳節。
得知未過門的嫂嫂也會去賞燈,我和兄長剛食過晚膳便早早出了門。
街上人頭攢動,燭火明亮,到處都掛著好看的燈籠。
這時,一位身著黃衣提著兔子燈的女孩緩緩走來。
不知是燈光太美抑或是月光太柔。
隻一眼,女孩的身影便印在了我的心。
後來我才知道那便是我未過門的嫂子。
3
衛芙與我同歲。
與我不同的是衛芙生性喜靜,面容嬌美,小小年紀便出落得亭亭玉立。
眾多世家子弟都在羨慕兄長能有這麼好的一門親事,我也在暗暗豔羨。
少年懷春,在見過衛芙後,兄長經常偷偷去看她。
我每次都S皮賴臉跟著去。
兄長以為我是想出府玩,答應我隻要我不告訴爹娘,他就帶我出去。
可他不知,每次他偷偷看衛芙時,我也在悄悄看她。
後來等再大一些,兩家有意讓孩子們接觸,兄長便光明正大地邀衛芙出遊。
記得有一次城外烏山的桃花開了,我們一群好友相約賞花。
我與別人打賭輸了,要去摘桃花。
誰知桃樹上青苔繁茂,我一時腳滑竟掉進了樹下的水潭裡。
彼時春寒料峭,我被凍得面色青白。
一眾子弟紛紛傻眼了,隻有衛芙,不急不躁地讓人將我扶上馬車。
車內馨香撲鼻,裝飾粉白。
除了衛芙其他人皆沒有多餘的衣物,我隻好換上了衛芙的衣服。
柔軟的衣服暖暖地貼在身上,我不禁紅了臉。
此時車門打開,一道素手覆在我額頭上。
「阿瀾怎麼了?可是著了風寒。」
「不,不是,隻是覺得車內有些熱。」
我慌亂跳下馬車。
後來,衛芙那身衣服我到底沒舍得還回去。
4
天啟十四年,領兵護疆的父親和兄長雙雙戰S沙場,那時兄長不過十八歲。
衛芙未過門未婚夫便S了,成了京中笑柄,人人皆說她天煞孤星。
為了重振白家,我自請奔赴邊疆執掌白家軍。
多年來我以男兒身示人,學的是上陣S敵之法,護國領兵之道。
世人皆說白家大公子白風鈺卓爾不群,武藝過人。
但他們不知,整日隻知撵雞逗狗的白家小二白風瀾卻是比白家大公子還要出奇的領兵之才。
為了掩藏鋒芒,十幾年來我甘心當個紈绔子弟。
但父兄皆戰S,白風瀾的光芒便不需要再隱藏。
風裡雨裡,我多次身陷險境。
若不是為父兄報仇的信念支撐著我,心中掛著衛芙,我早已馬革裹屍,黃土一杯。
不過四年,白家軍被我整頓得如鐵桶一般。
出徵之時所向披靡,我也成了戰場上威名赫赫的墨焰將軍。
聽聞衛家逼迫衛芙嫁人,我快馬加鞭趕至京城。
5
成親那日,我帶著迎親隊伍去衛府。
八抬大轎,十裡紅妝,媒妁之言,我實現了我的承諾。
無人知道,向來桀骜不羈的墨焰將軍在迎娶心愛之人時也會緊張。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可入洞房時我卻犯了難。
幾杯黃酒下肚,一股別樣的燥熱直擊小腹。
蓋頭下是我朝思暮想的女子。
用秤杆輕輕挑起蓋頭,清麗芙蓉般的嬌顏出現在我眼前。
我看迷了眼,愣了神。
「阿瀾!」
一股緋紅爬上耳垂,手掌微微顫抖。
夙願終於達成。
微微低頭,含住兩片桃花輕磨啃咬。
如水微波在兩人間蕩漾,眼看最後一件衣物即將褪去。
回過神來我輕輕推開衛芙,站起身想走。
「抱歉,是我孟浪了,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宿在書房。」
衛芙媚眼如絲,身若柔水,我不敢再看。
這時一隻凝脂玉手輕輕拉住了我的手掌。
猛烈的心跳聲在胸腔回蕩。
隻差一點,理智便蕩然無存。
「阿瀾,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不是這樣,我隻是,隻是……」
「那為何推開我?隻因為你也是女兒身嗎?」
我猛地回頭,卻對上一雙倔強清亮的眸子。
6
「你如何得知我……我是女子?」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我不解:「那你為何還答應嫁給我?」
衛芙小臉微紅:「你焉知我心裡沒你?我真正心悅的是你,你還記得你把我從水裡救上來那次嗎?那時我就知道了。」
我和衛芙之間的緣分似乎總離不開水。
天啟十一年,邊疆有胡人來犯。
爹爹帶著兄長去了邊疆,我被留在家裡陪母親。
許久未見衛芙心中很是想念,我便借了兄長的名義給衛芙去送些東西。
雖知這樣做有些不齒,但我到底沒敢逾越半步。
本來我打算送了禮便走,誰知遇見衛芙被家中姐妹設計陷害落水。
看著在水中掙扎的衛芙,來不及多想我義無反顧跳進池中救她。
好不容易把衛芙救了上去,我卻因為腳抽筋差點上不來。
而從那以後,衛芙和我的關系卻更親近了些。
我還以為是她感激我的緣故,卻沒想到這一層。
火紅的燭光輕輕搖曳,衛芙清麗的容顏也籠上一層朦朧的光。
我認真地注視著衛芙。
「這世道女子本就艱難,我原想著借著白家的名頭護你周全。等哪天你想離開了,我也有辦法讓你此生平安喜樂。但如若你真心要和我在一起,將來我定是不願意讓你離開的,屆時想反悔可由不得你了!」
回答我的是兩片送上來的嬌美紅唇。
那一晚被翻紅浪,連月亮也羞了臉。
7
如今白府裡正兒八經的主子隻我,我娘,衛芙以及父親早年納的一良妾和庶妹。
因此府上事務算不得繁瑣。
但衛芙為了表示尊敬,早早便起床奉茶。
奉茶時我娘緊張兮兮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朝衛芙努了努嘴。
我有些啼笑皆非,屏退了左右。
「娘,芙兒知道我是女兒身。」
我娘臉上出現驚愕的表情,震驚地看著衛芙。
「芙兒,你……」
「母親,這一切皆是我自願的,你不必覺得愧疚,往後,由我們一同孝順你。」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我回營的日子。
西疆地處天啟最西邊,氣候惡劣,土地貧瘠。
西疆外是世代居住的胡人,胡人多為遊牧民族,隻懂放牧。
今年氣候幹旱,西疆已經三個多月未曾下雨。
天啟境內還好,四年前我到了西疆後,帶人在當地挖溝建渠,儲蓄水源。
因此就算天氣幹旱,當地百姓也勉強過得下去。
但胡人所在的草場因久旱不雨,新草長不出來,餓S了不少牲口。
加上胡人內鬥嚴重,沒吃沒喝,便打起了西疆的主意,因此今年胡人南下的時間更早了些。
為了主持大局我要回到西疆。
離別時衛芙眼淚汪汪,我心疼不已,安慰了許久。
可沒想到的是,我這一去,便是四年,再見衛芙時已物是人非。
8
「將軍,糧草已所剩無幾,朝中遲遲不派兵增援,胡人狼衛已兵臨漠城,漠城,危矣!」
聽著斥候來報,我驀然想起四年前的白陵之戰。
父親和兄長是不是也是這樣?
彈盡糧絕,孤立無援。
所以才被胡人大將呼延赫率兵圍困七天七夜,戰S至最後一兵一卒,不得已燒了白陵城。
我拿出臨行前衛芙給我縫制的香囊輕輕摩挲了幾下。
然後喚進來一名傳令兵,將香囊和兩封書信拿給他。
「若我有幸活著回來,你就把這兩封信和香囊還給我。」
我頓了一下,接著道:
「若我回不來,你就把它們交給我夫人,就說:『來世,來世白風瀾定不負衛芙。』」
看著傳令兵遠去的身影我毅然躍上坐騎。
「傳令下去,點兵兩萬,隨我出擊。」
這一仗很慘烈,漠城守兵十之八九皆戰S。
剩下的不過一些老弱病殘,而我為了掩護將士們撤退,不小心被抓了。
抓我的正是胡人三皇子,呼延嵂。
胡人一族不似中原那樣看重血統嫡庶。
隻要有能力,誰都可以繼任汗位。
而呼延嵂乃上一任單於的兒子,現任單於的侄子。
呼延嵂少年成名,在胡人中頗有威望,此次攻打漠城便是他率的兵。
9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遞到眼前的胡餅,默不作聲。
呼延嵂大馬金刀地坐在狼皮榻上,驚奇地看著我。
「沒想到這幾年把狼軍打得落花流水的竟然是個女的。聽說白墉是你父親,而白風鈺是你兄長?」
「……」
我不說話他也不在意,自說自話。
「你說,要是天啟朝廷知道威名赫赫的墨焰將軍是個女子,你的下場會如何?」
我看了他一眼,他看見我的眼神,表情有些興奮。
「聽說你去年剛成親,還娶了京中有名的美人,雖然中原人常說我呼延王庭禮崩樂壞,可你們天啟也不遑多讓,連女子和女子也能成親。」
我咬牙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我要你替我拿到趙觀海所繪制天啟堪輿圖。」
趙觀海乃當世地理大家,他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遊遍天啟,又用了兩年時間才繪制出天啟堪輿圖。
這幅堪輿圖不僅詳細記載了天啟的山水人情,上面還有重要城池以及要塞,乃是天啟的鎮國之寶。
據說這幅堪輿圖就收藏在天啟的皇家密庫裡,派了大內高手看守。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呼延嵂。
「我不過一個被俘之人,如何能拿到那副堪輿圖?」
呼延嵂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這你不用管了,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我答應又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答應了,等我呼延王族入主中原之時,你就是呼延一族的大功臣。若你不答應,十天後,你就等著見你家人的項上人頭吧!聽說你那女妻面容絕色?」
想起家中無辜的親人們,我咬牙答應了呼延嵂的要求。
10
天啟二十一年,距離漠城一戰已有兩年之久。
呼延王庭派遣使者求見晉元帝。
呼延嵂為了隱藏身份,扮作胡商悄悄進京。
原本兩國交戰多年,不久前天啟又失了漠城。
天啟上下人人皆唾罵痛恨胡人。
但呼延單於提出希望兩國停戰。
為了表示誠意,呼延一族送了他們單於最疼愛的琉珠郡主獻於晉元帝,以結秦晉之好。
而我則是琉珠郡主的侍女。
回到京中後,我時刻想回白家看看。
但因為我早已「戰S沙場」,還被晉元帝追封為三品驍騎將軍。
貿然出現,隻會給家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同時我也聽說了不少事。
比如衛芙拿到我的和離書後並未再嫁。
又比如在衛府提出要帶衛芙離去時,衛芙當眾宣布自己生是白家人,S是白家鬼,她永遠都是白風瀾的妻子。
世人皆稱頌她有情有義,但我聽到卻是滿滿的心疼。
終於,在進京半個月後,我得了機會回家一趟。
11
此時我作了女子打扮。
任誰也看不出,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女子是兩年前早已S去的墨焰將軍。
但為了不引人注目,我還是在面上稍作修飾,原本明麗的容貌也變得不起眼起來。
來到白府,我從後門悄悄翻進去。
和兩年前熱熱鬧鬧的景象大相徑庭,此時的白府冷冷清清,連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沒有。
正當我疑惑時,前院傳來嬉笑怒罵聲。
我悄悄接近,卻看見那些所謂的白家族人竟然逼迫白府過繼孩子。
雖然白府現下無人在朝為官,白府男丁皆已戰S。
但白府世代積累的名聲和財富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敗的。
而他們顯然是打的這個主意。
我娘氣得渾身發抖:「白松,你好不要臉!我夫君和兒子都在時,你們討好巴結。現在眼看白府落寞了,竟欺負我們這些老弱病殘,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隻見白松色眯眯地看了衛芙一眼,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二嫂,不是我說你,與其讓白府的基業落在旁人手裡,還不如交給我們。屆時我的孫兒成了白家嫡子,自會照顧你們,兩全其美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衛芙雖然眼中含淚神情卻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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