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鎮來了個旗袍美人,人長得跟白瓷瓶似的精貴,隻可惜額角有條疤。
她住下沒多久,景鎮又來了位肆意狂妄的爺,他跪在門口,執拗得有些瘋狂。
「囡囡乖,跟我回去。」
1
我自小和江從妄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等到二十歲後便定下了婚約。
我受奶奶的影響,喜歡穿旗袍,他便替我搜羅來各位名家親自制作的旗袍,一針一線耗費無數錢財。
家裡專門空出一層樓,當作衣帽間,存放他送我的旗袍。
凡是我喜歡的,他都會送到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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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我們的婚約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沒想到我陪奶奶出國調養身體。
三個月後回國,江從妄和一個女人曖昧不清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一下飛機,我們便聽說了這件事。
我攙扶奶奶的手一頓,奶奶似有所感地轉過頭,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
「沒事,囡囡,去吧。」
我將祖母送回老宅,得知江從妄的所在後,便去找他。
江從妄從小被江老爺子寵到大,肆意妄為得很,連親爹也壓不住他,所以這種醜事也讓人傳得沸沸揚揚。
江從妄在鄭家公子開的夜店,我到的時候裡面喧鬧得很。
我一襲月白色旗袍出現在夜店,顯得格外突兀。
但也有不少人認出了我,看向我的眼神有的嘲諷,有的復雜,指指點點的人不在少數。
江從妄坐在卡座裡,雙腿橫在茶幾上,對面站著個女人,一旁的地上躺著個哀號的男人。
我走近了才聽見他說的話。
「誰讓你動她的,哪隻手?」
江從妄收回了腿,踩在男人的胸膛上。
「說話。」
男人嘴裡發出刺耳的求饒聲,緩緩伸出左手。
江從妄從冰桶裡拎出一個酒瓶,「啪」的一聲敲碎在桌面,隨即拎著它站了起來。
他走到男人身邊,手一揚。
「啊!」男人發出S豬般的哀號。
我抬眸望去,那個碎瓶直直地插入了男人的掌心。
「江從妄!」
周圍坐著的一圈人都往我看來。
江從妄不耐煩地轉過身,見來人是我,才松開了眉頭。
「囡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和你奶奶在國外嗎?」
見我的視線停留在男人身上,他回身踢了那人一腳,反而引來更大聲的痛呼。
「閉嘴。」
我走到江從妄的面前,轉頭看向站在一旁楚楚可憐的女人。
「這位是?」
她似乎有些害怕,怯懦地看了我一眼,縮到了江從妄的身後。
江從妄下意識地往前一步,掩住她,仿佛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她是楚輕。」
我的視線從楚輕臉上劃過,對上我的眼睛,她顫抖得更加厲害,手緊緊攥著江從妄的衣角。
「楚輕小姐,你可知你拉著衣角的男人,是我祝檸枝的未婚夫?」
楚輕的眼眸顫了顫,慌張地看了江從妄一眼,那雙我見猶憐的眼睛裡落下了淚。
「我……我……」
「看來是知道的。」
我走到一旁卡座前,攏了攏裙擺,端坐下。
「你和我未婚夫的緋聞傳遍了全城,我希望……」
還沒等我說完,江從妄開口打斷了我。
「囡囡,我們的婚約定下時,都還不懂事,現在我遇到了我喜歡的人,這婚約就算了吧。」
2
我一愣,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一時之間有些陌生。
那個滿心歡喜隻為給我尋來好看旗袍的少年,現在卻站在我的對面保護著另一個女人。
我皺了皺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反而楚輕像是抓到了什麼契機,從江從妄身後站了出來,聲音怯怯的。
「祝小姐,我和從妄哥是真心相愛的,你就成全我們吧。
「你們之間沒有感情,強扭的瓜不甜,就算真的結婚也不會幸福的。」
我站起身,與她平視。
她這副柔弱的姿態,反而我才是那個插足他們愛情的惡人。
「江從妄……」
突然,原本躺在地下的男人暴起,握著剛剛江從妄扎進他掌心的碎瓶就往我們的方向衝來。
江從妄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伸出手就要把人拉走。
而他伸手的方向有兩個人。
一個人是我,另一個人是楚輕。
男人舉著瓶子亂揮,神色幾近瘋狂。
人群慌亂間,有隻手往我的腰上一推,整個人直直地往男人的方向倒去。
腳踝和額頭同時傳來刺痛,隨即是血肉劃開的聲音。
我的左眼被遮擋住視線,我抬手摸了一下,是血。
溫熱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下,染紅了我的旗袍。
男人被保安SS地按在地上,場面已經被控制住了。
我朝著江從妄的方向看去,他懷裡的人是楚輕。
他低著頭正在安撫她,臉上的疼惜不似作假。
楚輕似乎被嚇壞了,身子時不時顫抖著。
這一秒我才真正明白,江從妄不是曾經那個江從妄了。
「祝小姐!」
身旁緩過神的人察覺到了我的異樣,驚呼出聲。
江從妄聽見聲音後,才往我的方向看來。
「囡囡!」
他朝我跑來,卻不敢伸手碰我。
「叫救護車!愣著幹嗎!」
他嘶吼出聲,想要抹去血跡,卻無從下手。
「囡囡,你沒事吧,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左眼被血糊住,已經看不清了,右眼看見江從妄的手在發抖。
我倒在地上,腳踝紅腫一片,江從妄伸手想將我抱起。
「啪!」
我拍開了他的手。
額角傷口的劇痛也在提醒著這紙婚約的荒唐。
「江從妄,我們婚約取消。
「當年你救我出火海烙下的疤,今天我救了你喜歡的人,也算還清了。」
明明如了他的願,但江從妄的眼神卻狼狽得像是被辜負的那一方。
他的神色有些不安,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拒絕還是在反駁。
「囡囡,我先送你去醫院,你別說了,求你。」
我再次推開他的手,送我來的司機也接到了消息。
「小姐!您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扶著司機的手站了起來。
「明天,祝家會上門退婚,煩請您將我的玉佩還給我。」
我受傷的消息瞞不住家裡人,爸媽很快就趕了過來。
媽媽看著我額角被包扎好的傷口,眼中泛淚,一臉疼惜。
「囡囡,疼不疼?」
我搖了搖頭,轉頭看向爸爸。
「江從妄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既然不願,我們也不必強求,明天爸爸就去他們家,退了你們的婚事。」
第二天一早,爸爸便去了江家。
沒想到,江從妄反悔,S活不願將那枚玉佩還我。
反而衝到了我家門口,打傷了幾個保鏢,就想見我一面。
媽媽得知我受傷的原委後,對江從妄沒什麼好臉色,讓人將他攔在門外,當著他的面把屬於他的玉扣還給了他。
「囡囡!」
門外傳來江從妄的喊聲,我坐在沙發上喝著藥。
媽媽掖了掖我的毯子,聽見外面的聲音皺了皺眉。
「江家這小子,明明自己提出的退婚,現在反而不願意了,成天堵在門口,趕也趕不走。」
額角的傷已好了大半,拆了線後,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疤。
媽媽憐惜地碰了碰我的額角,提議道。
「媽媽送你去景鎮休養吧,離這人也遠些,剛好你小叔也在那,可以幫忙照顧你。」
我喝藥的手一停。
媽媽話裡的小叔並不是我的親小叔。
他是爺爺戰友的孫子,年少喪父後,爺爺見他可憐便接到了家裡撫養,他比我大六歲,年歲並不大,叫他小叔反而怪怪的。
3
黑車駛入景鎮,緩緩停在一座小院前。
司機提著我的行李,叩響了院門。
門很快打開了,男人穿著一身藏青色常服,白皙的手腕上戴著一條紅繩。
我認出那是我送他的生辰禮,特意從寺裡三跪九叩求來的平安繩。
小時候算命的說他命格太硬,容易早S,我便當了真,得知城外有座很靈的寺廟,獨自跑了去,求來這條紅繩給他系上。
「囡囡。」
男人清冽的嗓音將我從回憶中喚起。
我點了點頭,打了招呼。
「晏臣哥。」
我素來不愛叫他小叔。
遲晏臣的視線在我額角處停留了一會。
我抬手想去摸,卻被人握住了手腕。
有些粗糙的紅繩蹭到了我的手,有些痒。
「別摸。」
遲晏臣帶著我去了房間,他站在門外,我打開了衣櫃。
裡面掛滿了我喜歡的旗袍款式,顯然是最近才做出來的。
「知道你喜歡,便讓他們一直做著,一批送去家裡,一批送來這。」
我摸著順滑的布料,這些年我的衣服不斷,本以為是江從妄一直記著的,沒想到是他。
這段時間跟著遲晏臣在景鎮裡闲逛,鎮子裡的阿爺阿婆見了我總愛塞點零嘴給我。
「好水靈的娃娃,跟白瓷瓶一樣,就是這好好的臉上,咋留了塊疤。」
阿婆一臉惋惜地摸了摸我的頭發。
我持著毛筆的手一頓,手下畫的花樣瞬間就毀了。
阿婆是個繡娘,這段時間,我跟著她學刺繡,本想自己畫個花樣,繡著玩,沒想到一下失誤給毀了。
站在一旁看了許久的遲晏臣接過了我手中的筆,沾了沾顏色,沒往紙上畫,反而抬起了我的臉。
細微的觸感從我的額角傳來,我動了動,反而被他按住了。
「別動。」
兩人的距離極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我耐心等著,直到他說好了,才拿起一旁的鏡子。
鏡子裡,額角的那條疤被覆上了顏色,成了一枝豔麗的桃花。
阿婆贊許地拍了拍手:「人面桃花相映紅,好看。」
「疤不是壞事,隻要傷口好了就行。」
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暗含深意的眼眸望了我許久,才退開。
退開的距離不少,但剛剛好能將我的反應收入眼下。
我愣在那兒,心跳有些加快,不禁紅了紅臉。
一抬頭,對上鏡子裡他掩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的眼神,握著鏡子的手倏爾收緊了。
江南水鄉總多煙雨,窗外細細密密的雨下著。
我起了身,支起房裡的窗子,瞧見院外停了輛車。
我心一沉,是江從妄的車。
我推開門,從樓上走下。
遲晏臣坐在亭子裡,雲淡風輕地抬手煮茶,見我下來了,朝我招了招手。
「囡囡,來。」
我接過他手裡的茶杯,嗅著茶香。
「晏臣哥,門外……」
遲晏臣低頭抿了一口,淡淡道。
「我讓他跪在門外反省了。」
我送茶的手一頓,有些訝異。
「他,真跪了?」
我這才發現,遲晏臣的發絲微潤,常年扣著的袖子也松開了,露出一截小臂。
遲晏臣神色自如:「做錯了事就該認罰。」
我本以為按照江從妄的性子堅持不了多久,直到晚間出門時,一開門,江從妄還跪在門前。
嘴角有著瘀青,發絲被江南的細雨打湿,貼在臉上。
他跪得筆直,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上第一次察覺了潰敗二字。
聽見開門聲,他才抬起頭。
「囡囡。」
我點點頭,他臉上閃過一絲驚喜,身子動了動,想要起來。
但跪久了,腿早已麻痺,他撐著膝蓋,動作有些僵硬,但還是起來了。
我撐起油紙傘,走到他的面前。
江從妄看見了我的疤,眼眸中露出悔恨。
「疼嗎?」
我搖了搖頭。
「江從妄。」
江從妄的神色變得惶然。
「我與你已經解除婚約,還是喚我祝檸枝吧。」
此話一出,江從妄的臉色蒼白,頓時沒了血色。
我轉身便要進去,江從妄急著追來,膝彎一酸,又跪倒在地。
他扯住我的裙擺,語帶懇求。
「囡囡,我錯了,我不退婚了。
「乖,求你,跟我回去吧。」
4
「跪了這麼久,還是沒有學會規矩?」
清泉般的嗓音從身後響起,是遲晏臣。
裙擺的氣力一松,我掙開了他的手,走到遲晏臣身後。
「小叔。」
江從妄打小和我一起長大,兩家人的關系不錯,他便也隨著我的輩分稱呼遲晏臣。
遲晏臣沒應,反而轉身瞧見了我裙角帶有水漬的手印。
「上樓換件衣服吧,收拾一下,奶奶催我們回去了。」
我應聲,絲毫沒給江從妄一個眼神,轉身上了樓。
——
見祝檸枝上了樓,遲晏臣神色一淡,懶得再偽裝了。
他轉過身,見跪在原地的江從妄還望著祝檸枝離開的方向,不由得輕笑。
許是這笑被人察覺,江從妄從地上站起,狼狽地直起身,但目光卻絲毫不退讓。
「我來接囡囡回去。」
遲晏臣摸著左手腕上的紅繩,聽見了,卻沒說話,見對方有想進門的意味,才出聲。
「你們已經退婚了,你也該叫她——
「祝檸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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