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現在和許晉已經沒有關系了。」
「花樓裡的女子不是被賣的,就是被拐的,但凡有別的選擇,誰也不會去做這個,女子世道艱難,高門貴女尚且依靠男人活著,她們不過是換了一種求生方式,卻更為可憐。」
「如今有蘇媽媽這樣的人願意救一救她們,我們為什麼不幫一把呢?」
10
「我沒你這樣好心!」
阿姐站起身,撂了茶碗:ẗũ̂ₑ
「妓子裡或許有無可奈何之輩,可那花蕊不是!魏瑾妍,我隻問你,若你沒有退婚,若我所夢為真,你真的可以毫無偏見嗎?」
「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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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斬釘截鐵。
「那日許晉對花蕊的原話是說去找我退婚再娶她,是有人告訴她許晉食言了,這才讓她難產血崩一屍兩命。而沈安的那個私生子之所以被馬踢傷,是有人在馬鞍上做了手腳。」
「阿姐,這兩人是我派去的。」
「阿姐,我會找害我的人報仇,但我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對別人有偏見,更何況,最該S的是男人。」
聽了我的話,阿姐最後同意收下蘇晴寒的人,學堂有了人氣,許多尋常人家的女娃也有很多送了進來。
學徒雖然多了,但我們收費不高,要養著學堂裡的人,還要買藥材教具,一下子就捉襟見肘起來。
阿姐是尚書府的嫡女,自是有些體己,她要拿出來貼補學堂,被我拒絕了。
我帶著她和學堂裡的女先生們,來到了外院正堂。
學堂授課都是在內院,外院正堂的鋪面一直在修繕,到今日才裝點好。
我領著她們進門。
「從明日起,就辛苦各位先生授課之餘輪流來此坐堂候診了。」
「東家說的是什麼意思?」
女先生們看著我,滿眼不可置信。
我一把扯下正堂牌匾上的紅布,方正的牌匾上端方寫著三個大字:盛坤堂!
我衝著她們深拜作揖:
「明日盛坤堂開張,還要仰仗諸位先生,不求先生們鞠躬盡瘁,但求先生們盡心而為。」
崔牧幫忙請來的女先生們個個都是杏林高手,可她們在自己的家族裡卻沒有展示本領的機會。
她們大多是醫藥世家之間的聯姻紐介,她們的婚姻換來的不過是對家的一張秘方,可這代價卻是她們自己的人生。
那一晚,盛坤堂裡很熱鬧。
有哭聲有笑聲,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希望……
因之前學堂的關系,盛坤堂開張後生意還算可以,後來靠著先生們的醫術,來問診的人越來越多。
盛坤堂名聲漸大,後面來拜師的娃娃們也多了起來。
我和阿姐越來越忙,雖然父親說過不許我們多拋頭露面,但因為之前的事,我和阿姐高嫁無望,他已經徹底放棄我們,他把重心全放在了幼弟身上,聽說還準備從旁支裡挑一個姑娘過繼。
至於大夫人,她也無心管我們,她要掌家,還要看著幼弟讀書,據說後宅又有小妾有喜,她已是焦頭爛額。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那日,宮中傳旨召我和阿姐進宮。
11
那日的陽光很烈,日光打在大殿的金瓦上灼得人眼疼。
即便如此,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殿門口的沈安和許晉。
沈安一身戎裝,黝黑高大,比之前添了幾分肅S之氣。
沈安粗獷,倒襯得旁邊的許晉長身玉立,越發的道貌岸然。
阿姐看見他們,不由得抓緊了我的手:
「阿妍,他們怎麼回來了?皇上召我們進宮會不會與他們有關。」
我拍了拍阿姐的手,讓她少安毋躁。
我牽著阿姐走上臺階,與許晉錯身的時候,視線相對,我清晰地看見他笑了,無聲說了一句「娘子」。
娘子?
許晉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他剛剛的笑容絕對不隻是挑釁這麼簡單。
他們突然從邊關回來,一定是有什麼變動……
我和阿姐進殿跪拜,皇上沒叫起身,他身邊的大監則開始宣讀邊關戰報。
戰報裡的功績一封比一封高。
而戰報裡的主角正是沈安和許晉。
「兩位愛卿在邊關立了大功,此次回京朕欲重賞,可他二人不要爵位,不要金銀,隻要朕賜婚。」
「朕見他二人情意深重,不忍傷了勇將之ťü⁼心,便想保個媒,你二位意下如何啊?」
賜婚?
原來,他們兩個回來竟然是為了拿軍功換賜婚。
呵,兩個蠢貨!
「賜婚?臣女還以為沈將軍和許大人是為軍中疟疾一事回來的。」
皇上愣住了:
「什麼疟疾?」
「皇上不知道嗎?據臣女所知,沈將軍和許大人因為冒進攻敵,下令士兵穿越S亡沼澤,以致我軍將士超半數人患上了疟疾。」
「這疟疾時重時輕,還會傳染,若此時敵軍攻來,隻怕……」
「大膽!」
皇上身邊的大監呵斥住我。
「你一個閨門庶女,竟敢造謠生事,不想活了?」
我慌張跪地磕頭:
「不敢瞞皇上,臣女開的醫館每日都要收藥,而近來邊關特產的藥材幾乎收不到,邊關的事一打聽就知道了。」
「其實這疟疾比想象中嚴重,已經傳染到邊城百姓之中,我收藥的商販就染上過,是在臣女的醫館治好的。」
「此疾,臣女有法子醫治。」
我跪著,雙手呈上了一張藥方。
「臣女敢以人頭作保,此方必定可治邊關疟疾。」
「藥方簡單,但其中一味藥尤為重要,若無此藥便不成方,而這味藥隻我盛坤堂有,因為此藥的炙藥方法是我盛坤堂的獨門秘技。」
「臣女鬥膽,用此藥方換皇上……不賜婚。」
皇上拿著藥方,久久沒有說話。
皇上是不信任我。
我趁熱打鐵,又拿出兩貼膏藥。
「臣女觀皇上右肩似有不爽,這是臣女醫館秘制的貼藥,或許可以緩解一二。」
「皇上可以讓大監先試試,若無礙再用。」
那大監半信半疑地貼在手腕上,我又教他手法按摩輔助,不過一會兒工夫,他就驚呼起來。
「皇上!真的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奴才這手腕疼可有些年頭了,真神了!」
我搖頭笑道:
「哪有那麼神,不過是大監的舊傷日久,痛感過剩效果才顯著,若是想徹底根治,隻怕還要行針才可痊愈。」
皇上笑了:
「你還會行針?倒當真有些本事。」
我挺直背脊,向上直視:
「所以皇上,放任臣女,比讓我們嫁人為婦困於後宅,更有意義。」
12
皇上收了賜婚的想法,還下令讓我盡快炙藥以供軍需。
而沈安和許晉因為隱瞞軍中疾情,被打了板子不說,之前的軍功一筆勾銷。
賜婚一事徹底告終。
得了皇令,我和阿姐每日都在醫館裡炙藥。
那藥需要不間斷的文火炮炙三天,白日裡先生們要授課看診,又要看著藥材,太累。
所以晚上,都ţű̂ₙ是我和阿姐輪流看守。
沈安和許晉闖進門的時候,我正在添最後一波柴。
沈安上來就捆了我的雙手,不多一會兒,阿姐也被他們綁了進來。
許晉坐在我面前,擺著那張讓人厭恨的嘴臉:
「重活一次你倒是聰明了不少,你以為你開個破藥鋪,忽悠皇上信了你就萬事大吉了?你折騰了這麼一大圈,不還是落在我的手裡了?」
「折騰?我可不是白折騰的,我是來報仇索命的!」
我嘲諷地看了一眼許晉的下身:
「我本想讓你和花蕊姑娘還有你那兒子泉下團圓的,可你猜怎麼著?那孩子壓根就不是你的,哈哈哈哈!」
「我的郎君啊,你苦讀數年考上狀元,你想封官封爵,可惜了你天生就不能生育,再多的功績再高的爵位你也無人為繼!」
「許晉,你注定了要困頓一生,孤苦無依!」
「賤人!我S了你!」
許晉瘋了一般捶打我,阿姐見了,掙扎著撲到我身上,替我挨了許晉好幾腳。
沈安上前一腳將許晉踹了出去:
「你要發瘋別帶累我!系統說了必須完成換婚,你打S了她,老子怎麼回去救我兒子?」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沈安和許晉為什麼非要S咬著我們姐妹不放了。
原來是綁了系統做任務,怪不得他們重活一世不想著功名仕途,隻盯著我們姐妹。
沈安想著做任務,可許晉已經瘋了。
「什麼狗屁系統!它這麼有本事,還要我們做什麼任務!它怎麼不直接復活你的家人!它不過是耍著我們玩罷了!」
「去S吧!都去S吧!」
許晉大喊著,抽出鍋底的柴火,點燃了帷幔!
沈安一邊罵著瘋子,一邊將我從地上拽起來:
「魏瑾妍,你一個庶女嫁我做正妻不虧,你求我,隻要你求我,我就救你出去。」
我白了他一眼,
「沈將軍看見這火不害怕嗎?近百口人都S在你兒子手裡,沈將軍還想救兒子?你怎麼不問問那些枉S的鬼魂同不同意啊!」
火勢越來越大,沈安見勢不妙,先跑了出去,而許晉S到臨頭了,反倒清醒了,想活命了。
可惜,他們誰也跑不掉了,因為外面已經被官兵包圍了。
13
盛坤堂的大火沒有ṭű̂⁾傷到人,卻燒毀了為治療軍隊疟疾而準備的藥材。
早朝上,皇上盛怒,下旨要將沈安和許晉流放。
可聖旨還沒下,皇上身邊的大監先呈上了一個錦盒,盒子裡是沈安和許晉在邊關通敵叛國的證據,他們的軍功是用我軍將士的生命換來的。
而同時,戶部呈上了一份密報,當年皇商崔家一案實為沈家一手操縱嫁禍,就為了打垮崔家,獲得皇商渠道,以便貪汙……
通敵,叛國,構陷皇商,結黨營私,沈家被抄家。
沈安和許晉秋後問斬。
他倆定罪後,我和阿姐去牢裡看了他們。
許晉見我來了,還以為會有什麼轉機。
「娘子,那天沒傷到你吧?是我鬼迷心竅,是我有眼無珠,娘子,我錯了,我不換婚了,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們和好吧,你還是狀元夫人,不用這麼辛苦,不用開什麼藥鋪,我養你!」
許晉扒著牢房的欄杆抓我,眼睛裡有深情,有悔恨,可……就是沒有真心。
「回到從前?」我冷哼。
「再嫁你,然後讓你打碎我的頭顱嗎?許晉,我這麼折騰,這麼努力地開學堂、建藥鋪,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有資本將你挫骨揚灰!」
「索性都告訴你吧!退婚書是我一早就準備好的,花蕊的消息是我送的,流言的話本子是我親自寫的。」
「國寺裡那棵槐樹是我僱了人去移栽的,我料定了你們會來,便提前做了準備,所以那迷香根本迷不倒我。」
「我唯一漏算的就是你竟然給阿姐灌了藥!從那一刻起,許晉,我就發誓要將你挫骨揚灰!」
「後來,你們去了邊關。我以為你們兩個到了邊關也該收斂了,沒想到你們竟然通敵叛國!為了軍功,害將士染上疟疾而不管不顧,你們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所以我開醫道學堂,我建藥鋪,就為了等你們回來時,將你們的美夢打碎!」
許晉愣愣地看著我,然後瘋了一般地撞牢門。
我上前輕聲低語:
「夫妻一場,我也不想瞞你。那日在藥鋪我點了讓人易怒的香,我是故意激怒你的,其實那些藥我早就轉移走了,為了讓你們快點定罪,我才跟皇上說被燒毀了。」
「你們通敵的罪證是崔牧收集的,我親自裝了錦盒交給大監,光燒了藥怎麼能要你們的命呢?」
「瘋子!你這個瘋女人!來人來人!我們是被冤枉的!我們是被冤枉的!」
旁邊的沈安敲著牢門喊人,我走到隔壁,將他兒子的戶籍扔到了他面前。
「沈大將軍,狀元郎的孩子不是他的,你怎麼就沒想想,你這兒子是不是你的啊?」
「沈家被炒,沈小公子按理應該一起被流放,但是在流放前,有個男子自稱是小公子的爹,認走了他,本來這事不能這麼簡單,但小公子一雙湛藍的眼睛與那男子一模一樣。」
沈安抓著戶籍,看著上邊的信息,手抖個不停。
「不可能,不可能,娜依不會騙我,她不會騙我!」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把那孩子又送回去了,不管真假,他這輩子隻能背著沈氏罪奴的名頭贖罪!」
「啊啊啊啊——」
沈安大喊著,突然衝上來就要抓我,眼看他就要抓到我的臉,阿姐從後邊衝上來,將他踹了回去。
阿姐喘著氣, 拉著我後退好幾步:
「阿妍, 和他們多說無益,我們走!」
14
阿姐拉著我, 走過長長的甬巷。
出了宮門, 她終於開口。
「阿妍,我的夢都是真的對嗎?」
「那些事,曾真實地發生在你我身上是嗎?」
「阿姐早就想問了吧?在發現我會針灸之術的時候。」
「是, 我早就想問了, 可我怕。」
我的手被阿姐攥著,有眼淚滴落在上面。
「我怕那不是夢,我怕現在的世界才是夢,我怕我問了, 咱們就又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背負了這麼多,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給阿姐擦淚, 緊緊抱著她。
「阿姐, 上天仁慈,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所以我發誓這一次不光要報仇,還要拼個樣出來。」
「世家貴女, 沒人可以跳出政治聯姻的囚牢,我拼著命地往外逃。成了,我帶你衝破這牢籠, 輸了,我希望你還有退路, 拉我一把。」
「所以,我不想你下場,我隻想你穩穩地端坐高臺,做我的後盾。但我做得不好,害得你受盡了流言蜚語。」
阿姐抱著我沉默了許久, 最後她什麼也沒說。
可回去後, 她就變了個樣。
她安撫學堂的先生和學徒,她找了一處更大的鋪面,親自設計, 盯著工人們修繕。
太後舊疾復發,她不眠不休翻了幾日的古醫書,和先生們研究出了一個秘方獻給了太後,太後用後舊疾痊愈,為此龍顏大悅。
因我們姐妹的藥方治好了邊關的疟疾,又醫好太後的舊疾,皇上下旨封了我和阿姐為郡主, 醫道學堂擢升為皇家學堂, 皇上更是親自為盛坤堂題了字!
阿姐開始用自己的方式守護我……
沈安和許晉行刑那天,正是我和阿姐郡主加封禮的那天。
那天的天很藍,阿姐和我拉著手,一步一步走上高臺。
那天的風很暖, 我聽見大監的聲音在殿前回蕩:
「魏氏雙姝, 淑柔慧雅,忠勇善謀……今冊為郡主!」
「另,從此後女子可入朝堂, 可進兵營,軍政從商,婚嫁由己!欽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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