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我一人在臺上,連句道歉都沒說。
「小禾,你別難過,男人都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
我驚訝地看著沒有趕去醫院的薛婉。
要是以前,她早趕去醫院獻殷勤了。
「是啊,你說我要不給我爸找個小四怎麼樣?」
我笑盈盈地看著變了臉色的薛婉道,「這樣你也多個姐妹,多熱鬧。」
八年前,剛S了丈夫的薛婉就急匆匆帶著許昭月離開了鄉下。
她打算來投奔她丈夫的兄弟,也就是我爸。
許昭月的父親和簡逢青是生S之交,戰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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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簡逢青對這母女很好,面面俱到給兩人安排房子、車子、佣人,還包括將許昭月塞進我的班級。
我媽媽什麼也不知道,發現時,我和媽媽站在高檔餐廳外看著這一家三口言笑晏晏。
我爸匆匆追出來,看到的就是躺在血泊中的我媽,還有被她一把推開的我。
那年,我才高二。
卻在一瞬間,什麼也沒有了。
我變成了沒有媽媽的小孩。
後來,也沒有了爸爸。
薛婉咬牙切齒地看著我,但她裝慣了,不敢撕破臉。
她盈盈笑著,道:「男人嘛,在外面有個小三小四都正常,沒有才奇怪嘞。
「小禾,這道理,你媽媽可比你清楚呀。」
她的聲音柔得滴水,說出的話卻像尖刀一把刺進我的心髒,攪得血肉模糊。
我冷冷地看著她,看得她發怵。
「薛婉,我說過,別提我媽。」
我狠狠攥住薛婉的頭發,一腳踢在她腿彎處。
薛婉痛叫一聲,跪在臺子上,還沒有離開的人都紛紛往這裡看來。
「來人啊,快來人啊,簡禾受刺激瘋了。」她大聲叫道。
我的名聲早就被這對母女敗得差不多,才不會怕多加一件。
「道歉,姓薛的,我要你給我媽道歉。」
我厲聲命令道,隨手將耳環扯了下來,將尖端對準了她的臉。
「簡禾,簡禾,你要幹什麼?」薛婉臉色發白,身子都在發抖。
冰涼的首飾在她臉上徘徊,薛婉一邊哭,一邊急聲道:
「對不起,簡禾,哦,不對不對,我對不起你媽媽,我真的錯了,錯了,求你原諒。」
這種女人,原來是會害怕的。
我將耳環扔在地上,看了看周圍人不安的目光。
有個孩童指著薛婉道:「媽媽,這個阿姨尿床了。」
震驚的、看好戲的目光,紛紛聚焦在薛婉身上。
薛婉崩潰地捂著臉,哭聲漸漸變成嗚咽。
我不再看她,往外走去。
真是奇怪,我不怕了。
薛婉、許昭月、盛聿辰,包括我爸爸,我竟然都不怕了。
身後的哭聲越來越大,蓋過了我曾經的哭聲。
我理了理身上的裙子,走了。
6
我沒想到陸之偃還沒走。
我看著身上的西裝外套,迷茫了一瞬。
「走吧,我送你回去。」陸之偃仿佛什麼也沒發生,輕描淡寫道。
我瞧著身旁這麼大一帥哥,點了點頭。
「謝了,不過算了。」
陸之偃眼裡閃過失落。
「阿禾,我沒有其他想法。」
他以為我誤會了什麼,忙說道。
他有沒有想法,我暫時不清楚。
「我現在不回去,我要先去更衣室換衣服,然後去醫院找我爸。」
我和簡逢青還有一筆交易沒弄完呢。
這次是盛聿辰的問題,又不是我的,他可沒道理毀約。
「那我送你去醫院。」陸之偃說。
他說得很堅定,我隻好點頭。
「那行吧,我先去換衣服。」
我帶著陸之偃往更衣室走。
手機上,周悅和盛聿辰的八卦滿天飛。
網友都說周悅是小三。
她的粉絲出來說是很久之前拍的,那時候我在哪個犄角旮旯都不知道。
但她們這說辭沒人信。
因為周悅這蠢貨昨晚還發了照片秀她新買的衣服,那衣服和床照裡扔在地上的一模一樣。
她這一拍,不僅害了盛氏的股份,還毀了自己的名聲。
至於那大筆違約金,也不知道盛聿辰會不會為他的真愛買單。
我心情很好地看著這些八卦,沒注意到陸之偃一直在小心翼翼觀察我。
去醫院的路上,陸之偃幾次欲言又止。
我納悶地看他,試探道:「你不會是想問你送的禮金吧?」
畢竟陸之偃和簡逢青都是白手起家的人,可能兩人對錢的態度是一樣的。
該省省,很少有該花花。
陸之偃啞然失笑,哭笑不得。
「不是,我隻是怕你難過。」他緩緩說道。
「難過?」我望著窗外蕭條的景色認真想了想。
「……是有一些。」我喃喃出聲,「不過比想象中要少。
「畢竟……他以前對我真的很好。」
那個他,是父親,還是盛聿辰?
陸之偃沒有問,而我,也不知道。
「但是念舊是人之常情。」氣氛有些沉悶,我忙放松道。
「總之,這是最後一次。
「人都會變的,我也該有長進了。」
7
簡逢青的病房烏泱泱一大片人。
全是來慰問的。
陸之偃在外面等著,我艱難地穿過這群人走進去。
「讓讓,不好意思,讓讓!」
自從沒了禮貌,我就像打通了神都六脈,神清氣爽。
這群講究體面的人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給我讓了路。
「小禾來了呀。」挺有眼力見兒的薛婉嬌滴滴道。
我一看:「噫,薛姨你換衣服了,是早上那身不好看嗎?」我笑吟吟問道。
薛婉牙都要咬碎了。
但她怎麼敢把當眾嚇尿的黑歷史說給簡逢青聽。
「早上那個顏色太深了,你爸住院,穿淺色好。」她溫柔道。
我看了眼她身上的旗袍,笑道:「薛姨,粉色嬌嫩,你今年都幾歲了?」
「噗——」
病房裡響起笑聲,但立馬沒了。
身後的那群人臉都快憋紅了,但不敢笑。
「簡禾,你成天沒個正形,還不嫌丟人!」
躺在床上的簡逢青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我忙走到他病床旁,貼心道:「爸,別氣了,你和薛姨還沒領證,這一氣要是不小心過去了,你的家產全落我手裡了,你放心?」
這一勸更嚴重了。
簡逢青摸著心髒,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阿禾,簡叔身體不好,你別氣他了。」一言不發的許昭月終於吭聲。
說實話,就連我這個對家也不得不承認,許昭月這姐對自己是真狠。
十年如一日地壓著脾氣,討好這個,又去討好那個。
就連簡氏的保安都對她贊不絕口,說她脾氣真好,就算工作失職也從不罵人。
反正我做不來。
「你和盛家小子打算怎麼辦?」
把那群烏泱泱的人清出去後,簡逢青終於緩過來,想起害他進醫院的始作俑者。
「能怎麼辦,婚約取消唄。」我聳聳肩,無所謂道。
「你不傷心?」簡逢青不相信道。
「傷心什麼?」我搞不懂了。
「你以前那麼喜歡那小子,這婚約還是你媽媽定下的。」簡逢青提起我媽,眼神溫柔。
他這副模樣弄得害S我媽的不是他一樣。
我撇撇嘴,嘲諷道:「都說了那是以前。
「你以前還愛我媽呢,現在不也和新歡打得火熱。」
「簡禾!」簡逢青氣得吹胡子瞪眼,胸脯上上下下劇烈起伏。
許昭月聽見動靜,連忙衝進來。
她別以為我沒看到她趴門口偷聽。
「你非要氣S我才甘心?」簡逢青邊咳嗽邊問道。
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紅色衣裙,慢吞吞道:
「爸,你這話就不公平了。
「我就是勝在年輕,不然被氣S的早就是我了,你看我有沒有說一句怨言,是不是沒有?
「我已經夠孝順了。」我嘟囔道。
簡逢青氣著氣著,無話可說。
「那你想怎麼辦?」他閉著眼有氣無力問道。
「你得把我媽的東西給我,你讓我結婚我也結了,是新郎的問題,這你可不能怪在我頭上。」
「不可能。」簡逢青斷然拒絕。
我立馬抬頭,質問道:「憑什麼?」
簡逢青動了動唇,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嘆了口氣。
「要麼結婚,要麼跟著昭月學習公司事務,你自己選。」
「簡逢青!」我氣急敗壞地看著他。
「我是你爸。」他無奈道。
「我爸?」我譏諷道,「你問問外面的人,誰知道你是我爸?」
「阿禾,別惹——」許昭月想阻止我說下去。
可這次我偏偏要說。
我上前一步,一把捂住許昭月的嘴,一字一頓道:
「簡逢青,你自己去外面聽聽,別人都說許昭月是你養在外面的私生女,可憐原配早早離世,讓小三把我養成一個草包。
「你好意思說是我爸嗎?誰家親爸用親媽的東西拿捏孩子,隻有你做得出來。」
我的嘴巴不停叭叭叭,而簡逢青的臉色越來越白。
「我告訴你,你不愛我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愛你了。
「我媽的東西你不給我,我就找法院起訴。
「以後你那個家,你們一家三口過吧,我不回了!」
說完,我松開許昭月,嫌惡地用她裙子擦了擦手,一點也沒管徹底愣住的簡逢青,朝病房外走去。
「簡禾,你給我回來說清楚。」
身後那個我曾親昵叫過爸爸的人一遍遍喊道。
薛婉的神情像是泛著光,就差放鞭炮。
我撞開她,走了。
8
「阿禾,簡叔他……」
回家路上,陸之偃斟酌著開口。
我無聊地撥弄著指甲,等著他要怎麼勸我。
但一分鍾過去,他還是沒出聲。
我轉過頭,問道:「你想說什麼?」
陸之偃想了想:「沒什麼。」他說。
車裡氣氛很安靜,一如我身邊這個人。
我想起第一次見陸之偃的情景,是在高中。
火箭班的同學大多都是熟面孔,要麼是補習班見過,要麼是遊學見過。
隻有陸之偃,是生面孔。
他是從一所不太好的初中考上來的,很厲害,但成績也隻能在中遊徘徊。
我起初對他印象並不深刻,因為他太安靜了。
陸之偃長得很好看,按理說會討人喜歡。
但那時候,班裡有另一個發光的人,就是盛聿辰。
他成績好,家世好,長相好,性格也溫柔,幾乎全校女生都喜歡過他。
陸之偃與之相比,便顯得沒有存在感。
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也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直到有一天,我差點被綁架了。
綁匪是陸之偃的爸爸,一個賭徒。
我爸媽在派出所看到了陸之偃。
他是匆匆趕來的,身上還穿著來不及換下的打工服。
為了救我,他背上還被劃了一刀,顯得很狼狽。
我爸罵人的話堵在喉嚨,最後嘆了口氣便去和警察交談。
而我媽媽卻很心疼陸之偃。
她對我班級裡的同學都有個大概了解,知道陸之偃的難處。
所以她讓盛聿辰帶著我和陸之偃離開警局去吃飯。
那是我第一次對這個同學有了實感。
即使全程他隻說過一句話,那就是:
「對不起。」
9
「我不會和我爸斷絕關系。」
對於陸之偃沒有問出口的問題,我直接給了答案。
我理了理裙子,道,「我家這麼有錢,我才舍不得拱手讓人。
「我呢,以前希望我爸能發現他冤枉了我,然後給我道歉。孩子嘛,總以為父母會無條件站在自己身邊,我媽媽是這樣做的,我就以為我爸也做得到。
「現在我不這樣想了。
「所以,我換了個方式,我要讓我爸自己去查,看看別人是怎麼說的,許昭月給我使的絆子那麼拙劣,他一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等他愧疚了,我就能掌握主動權,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和陸之偃聊這些。
可能是太孤獨了。
鬧了這幾年,我身邊竟全是和許昭月相關的人。
連個聽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車子安穩地停在我家樓下。
陸之偃沉默半晌,輕聲道:「簡禾,阿姨不希望你這樣。」
頓了頓,他又說,「但是如果你需要我,我一定會幫你。」
他是我這國的。
我想,陸之偃是這個意思。
我愣愣地看著他,眼底一酸。
我連忙打開車門下車。
「陸之偃,謝謝你。」
我朝他招招手,算作告別。
車裡的人嘴角帶笑,薄唇輕啟:「阿禾,再見。」
那雙看著我離去的眼眸幹淨溫柔,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他也曾在泥潭裡掙扎過。
陸之偃於我,就像那無聲的歲月,沉穩寂靜。
10
走廊裡的煙味很是刺鼻。
盛聿辰沒有陪在周悅身邊,著實讓我驚訝了下。
「你把密碼換了?」
盛聿辰站在廊窗前,指尖一抹猩紅。
他的語氣很煩躁。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早換了。」我說。
盛聿辰皺緊眉頭:「為什麼?」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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