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可能放過這種機會,不管可不可能,我一定得去試試。
景焱見我如此執著,終於點頭。
13
這一個月,我等的很是煎熬,季冬寰見我不怎麼去找她了,於是日日過來找我。
季冬寰玩心重,而我宮裡總有些自己做的小玩意,這一來一往的,於是同我更加親近。
但我始終不敢對她透露我即將要離開的消息。
臨近月中,我卻見景焱一日比一日憂愁,總是看著我失神,而我也不免有些慌亂,但眼下沒有比那事更加重要。
中旬前一夜,我早早來到景焱寢宮,隻等破曉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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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人耳目,陣法設在皇宮裡一處偏僻的院子,那裡嫌少有人過去,而我為了這次穿越,甚至穿好了現代的衣服在宮裝內。
我還給景焱也做了一身,萬一就穿回去了呢。
隻是景焱看著我手裡的包袱,並不伸手接。
我於是走上前,親了一口景焱的臉,在他耳邊開玩笑的說:「怎麼了,舍不得你的皇位啊。」
轉眼卻見景焱臉上沒有一絲喜悅,烏黑的眸子射進我眼中,我卻根本不懂,他在想什麼。
可是片刻後,我懂了。
景焱問我:「小樂,你想沒想過,如果我們穿越回去了,這裡的人怎麼辦?」
我不解:「什麼怎麼辦?我們從來都不屬於這裡不是嗎?」
他試圖說服我:「一開始不屬於,可是我們過來是不是就代表,或許我們更不屬於的,是我們曾經的那個時代?」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小樂,這裡是哪裡?這裡是皇宮,是爾虞我詐稍有不慎就會被人吞的骨頭都不剩的皇宮,但我,在這裡待了十年,我從一個孩子,成為一位帝王,我為這個國家這個時代做了很多創舉,這是我賦予給這個時代的,我還有很多很多抱負和籌謀沒有展現,小樂,我們回去,或許還會同從前一樣,每天行屍走肉的工作,吃飯,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周末都很少有,那樣的生活,你認為有價值嗎?小樂,那沒有意義。」
我隻看見景焱的嘴唇一張一合,他說沒有意義,他原來是這樣認為的。
14
「所以,你想留在這是嗎?」
景焱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他從前的容貌與而今雍容華貴的帝王面孔逐漸重合,最後變成眼前這個,令我陌生的樣子。
我點點頭,失魂落魄。
我說。
「阿言,那你就帶著你的信念和抱負在這個時代繼續籌謀吧。」
我說了沒有人能阻止我離開。
我一定要走。
我崇尚的,是現代人人平等,沒有封建思想的時代,哪怕那樣的時代需要自己自足,或許苦中作樂,但我願意。
而景焱的話,簡直像把那塊多年來沒有脫下的又臭又長的裹腳布強塞進我嘴裡,令我惡心。
我不想再看見他一眼。
就當是我瞎眼。
我尊重他的決定。
我飛快往殿門走去,時間不等人,天際已有些稍稍泛白,我知道,破曉快了。
殿門被層層士兵圍困,我打不開門,回頭看景焱,卻見他已不知何時走向高臺。
這一刻,我才知道,面前的人,早就不是景言了。
「小樂,我的意思是,我要留下,你也要留下。」
「景言!」
我朝他怒吼!
「我說,放我走!」
那人沉默不語,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景言,景言!我求求你,讓我走。」
我飛跑過去,撲倒在他的腳下。
「為什麼要走呢,小樂,你相信我,這裡很好的,你一定會習慣的,你會有穿不完的衣裳,金銀珠寶,會有無數的僕人伺候,這不就是我們曾經暢想的富豪生活麼,老天給我們這麼一場驚喜,你為什麼不要?」
景焱蹲下來,單手捏住我的下巴,他也怒極,狠聲斥我。
他不知道,回家,是我日日夜夜的夢。
可我知道,景焱根本不會放我走。
我一時心S,於是狠狠咬住景焱的虎口,生生撕下一塊肉來,鮮血在我的嘴角溢下來,我卻笑了。
15
景焱將我關了起來,李清茹得知這消息特意跑來嘲笑,可我已連應付她的力氣都沒有。
而季冬寰不知我怎麼去了一趟景焱那兒,就被關了禁閉,日日在我宮門前徘徊,想來找我,又沒法子進來。
季冬寰琢磨了幾天,竟真叫她找到了一處狗洞,多日未見,她還是一臉純真樣。
但我無心與她多說什麼,隻叫她日後不要再來。
可季冬寰不依,哭著嘟囔,「我就不走,哥哥喜歡你,我也喜歡你。」
「誰喜歡我?」
季冬寰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起身想溜,被我逮住,隻能老老實實交代。
「我未出閣的時候看見哥哥珍藏了你的畫像,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我不得不在記憶裡搜尋有關我與季東恆入宮前的記憶,突然靈光一閃,終於想起。
有一年祖母八十大宴,請了朝中許多同僚,而那一年是我剛穿越來的第一年,對這兒極不適應。
大宴那日,我竟在自己府中迷路,後遇見季冬恆,還是他帶我去了前院。
為了表示答謝,我翻遍身上,唯獨找到一隻自己的荷包,也沒管是不是女子式樣,伸手便送了出去。
卻見季冬恆面色變的奇怪,他問我,「小姐可知道送人荷包寓意?」
我當然是不知道的,以為是他不想要,剛想收回來,那人卻更快一步,將我荷包捏進手裡。
這段插曲早已被我忘記,但難道是那個時候起,季冬恆對我一見傾心?
但不應該啊……
真就一見鍾情了?
可不管怎樣,景焱那兒是沒辦法了,我隻能將希望寄託在季冬恆身上。
16
我讓季冬寰通知她哥來救我,這小女子多半是看多了愛情折子,當下拍著胸脯像個捍衛愛情的使者一樣攬下這件事。
季冬恆比我想象中來的還要快,隻是我不知道,景焱先一步召見過他,目的是讓他透露出此後再也沒有陰陽重合之日,讓我S了這條心。
季冬恆沒有跟著爬狗洞,想也是了,如此清風亮節的人,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但我卻不是什麼有節氣的人。
我屏退眾人,像季冬恆靠近。
那人岿然不動,隻耳際的紅出賣了他。
我穿的很少,薄紗之下,隻有一件肚兜。
季冬恆在我徹底貼近他時後退了一步:「娘娘……」
「不可……」
我輕笑出聲:「季冬恆,你喜歡我啊?」
這麼一問,倒是給他問住了。
我攀住季冬恆的肩,唇瓣終於附上,輕輕撵轉,而後到達他的耳際:「季冬恆,陰陽重合的天象,日後還會出現嗎?」
我久久得不到回答,徹底S心。
長時間迫切想回去的情緒積壓在心頭,此刻如同滔滔江水,再也關不住,全都不管不顧的流淌而出。
我拿出匕首,對著自己的頸項,逼問他。
「告訴我,下一次陰陽重合,是什麼時候?」
這是一場賭局,在我不知對方對我的喜歡有多深的時候。
我賭的是什麼呢,我賭季冬恆善良,絕不會看著我去S。
我也賭他情根深種,痴情於我。
17
「十日後,午夜。」
「那陣法是作何用的?」
「以血為注,以念為引,割舍一切,想著你要去的地方。」
我緩緩放下匕首,對他道謝:「季大人,我會記得你。」
「你要去哪兒?」
這一次,季冬恆沒有稱呼我為娘娘,而我回答他。
「我要回家。」
18
景焱當然知道那日,是第二次陰陽重合日。
他早早便下朝來陪我,而我心裡著急,卻不敢再面上表露半分。
晚膳過後,景焱纏著我飲酒,我怕喝酒誤事可不得已還是陪他喝了幾杯。
可景焱這廝似乎不知酒醉,竟有不把我灌醉不罷休的念頭,我拉著景焱進了裡屋,借口困倦,隻想就寢。
景焱卻不許我睡,湊近過來想親我。
我不敢躲,不敢惹他不高興,心裡有些難過,我與景焱竟變成了我如今委曲求全的樣子。
景焱借著酒精開始索取,而我也裝著興致很高的樣子。
說起來,這算我們的第一次,而眼前的男人畢竟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景言。
一時間,還有些緊張,但是臨近主題時,景焱頭軟軟倒在我胸口。
……
睡著了。
想來應該是那些酒的緣故。
19
時間還早,這一次,我沒有再收拾什麼,而是靜靜躺在景焱身側,就怕打草驚蛇。
等待的過程格外漫長,漫長到我覺得它好像永遠不會來的時候,它卻終於來了。
我小心翼翼翻身下床,腳尖剛剛點地,景焱的手扣住我的手腕。
我一驚,抬頭看他,剛好對上他直勾勾的眼神。
我不敢說話,眼圈卻立刻紅了。
隻是捏著我手腕的力量逐漸變松,景焱的眼睛又緩緩閉上,我這才意識到,他沒醒。
額頭冷汗被空氣吸收,我長輸一口氣,卻聽見景焱迷迷糊糊的說,「我好愛你,小樂。」
當下鼻頭一酸,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這一個月,景焱一直試圖取得我的原諒,得來的皆是我的冷眼相待。
而此時,我真的要離開之時,我意識到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可能再見到這個我愛了多年的男人,心這時像被人剜空了一般。
我俯身而下,嘴唇輕輕碰了碰他的唇瓣,對他說。
「阿言,我也愛你。」
20
夜晚的風格外冰冷,正當我以為一切都會如我所願的時候,我卻看見了一個我此刻最不想看見的人。
李清茹。
她似乎沒想到我真的過來了,而我看見站在她身側的春桃,頓時恍然大悟。
春桃竟然投誠到李清茹的陣營之下,而那日季冬恆對我說的話,她或許全聽了去。
我不知道李清茹對我的敵意為何這麼深,隻是她的陣仗不大,身側隻有一名弓箭手和春桃。
但我立刻知道了她的用意,她想悄無聲息置我於S地。
「李清茹,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我一邊問她,一邊往陣眼中心走去,手中迅速掏出匕首往胳膊上狠狠劃過一刀,殷紅的血液這時順著流淌,隨著我奔跑的動作,灑落在地上。
「皇後娘娘,她要發動法陣了。」
春桃朝李清茹獻起了殷勤。
我有些不明白,我平日待春桃不薄,她為何要這樣對我。
但李清茹似乎一點不擔心我逃出,她這個人慣是這樣,總是喜歡看人掙扎,等到最後一刻,在徹底擊碎人的夢:「布谷叫三聲,本宮沒記錯吧?」
「此時才第一聲而已。」
是的,法陣中心,獻血為注,信念為引。
我必須時時刻刻想著我要回家這件事,直到布谷鳥叫三生,才算引陣成功。
「咕咕。」
這是第二聲。
李清茹輕笑一聲。
「好妹妹,怪隻怪,你不該來搶姐姐的男人,我是那麼愛皇上,但皇上,他愛你!他隻愛你!」
李清茹厲聲厲色,像隻惡鬼,她伸出嬌貴的指尖,向我的方向一指,身旁的弓箭手這時搭弓準備。
「你放心,我會同陛下解釋好一切,李清樂。」
「去S吧。」
弓箭射出的那一剎那,一道黑色身影騰空而出,將那隻弓箭硬生生給檔了下來。
是季冬恆,我幾乎不敢置信,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季冬恆蒼白的面孔此時難掩痛色,他似乎說不出話來,一雙遺憾的眸子看著我。
「不!」
我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聲音。
「咕咕。」
第三聲布谷。
我站起來朝季冬恆的方向奔跑,可由天際而來的金光將整片法陣照耀成一片白晝。
「走!」
我聽見季冬恆的聲音。
「不許走!」
這是景焱的聲音。
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拉進時空隧道裡。
我這才意識到,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意識逐漸混沌,我昏睡了過去。
21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睜眼就是爸媽焦急的面孔,他們說我出車禍了,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車禍?
我有些分不清在那裡發生過的一切,究竟是我昏迷期間的一場夢,還是到底真的發生過。
我問爸媽:「那景言呢?」
兩個老人,面面相覷,相繼過來摸了摸我的腦袋,確認沒問題後,問我:「景言是誰啊?」
「那季冬恆呢?」
我得到一樣的答案。
極度的空虛難過席卷我的心,曾經發生過那些種種,在我重新回到現代後,似乎成了一場獨屬於我一個人的夢。
而景言,因為他徹底選擇了那個時代,所以,現代已經刪除了所有人對他的記憶。
就好像他從來不存在一樣。
我崩潰大哭了一場,宣泄這幾年對父母的思念, 還有委屈,還有恐懼。
我又想起, 季冬恆。
他S了麼?
S在那個朝代。
如果景言是曾經真是存在過的人,那麼他呢,他真的存在過嗎?
那個朝代真的存在過?還是隻是我的一場夢。
我分不清此時此刻我的難過究竟是不是因為他的可能S去。
季冬恆, 你怎麼那麼傻。
回來後很久,我總是會做夢,夢見曾經的那些點滴。
我這才發現,有很多當下被我忽略的事情, 在徹底再見後, 突然變的那樣清晰。
我還記得那一天, 我逼迫季冬恆的那一天,他問我,「你的家鄉,很好嗎?比這好嗎?」
我告訴他, 「很好,如果你有機會去的話, 你一定會愛上那兒的。」
他當時看著我的眼睛,問我,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的是我的真名。
「顧樂樂。」我說。
「好。」
這個好字, 我當時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隻當他是知曉了我的名字。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 他回答的,是我的邀請。
22
我昏迷期間, 父母幫我把工作辭了。
現下出院,不得不重新找一份工作,簡歷剛剛投遞就有 HR 聯絡上了我,讓我去他們公司面試。
我看了下這家公司, 剛剛成立 2 年,還在發展中,於是答應去看看。
等到了地方,我才發現,這家公司雖發展兩年,但規模卻不小。
HR 將我領進會客室, 對我說,「顧小姐, 請稍後, 待會兒我們老板回來親自面試你。」
我有些疑惑,老板親自面試我?
不知道為什麼, 我的心裡突然隱隱有些期待,正在這時,身後玻璃門被人推開。
男人走到我面前。
「你好,顧樂樂。」
我實在是不敢相信, 眼前面龐俊秀, 西裝革履的男人竟然和季冬恆長的一模一樣,我有些說不出話來,捂著嘴哽咽著。
「你終於來了,顧樂樂。」
「我等了你三年。」
「顧樂樂, 我體驗過了,你的家鄉,如你所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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