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中人人都羨慕我娘，因為她有一個舉案齊眉的好夫君，成親十年，我爹對我娘千依百順，不納妾不養外室，更是遠離煙花場所。

我娘因為生我傷了身子，無法給我爹生子來繼承香火，我爹為了安我娘的心，在佛前立誓，這輩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絕不再娶，我娘感動無比。

直到一個美豔婦人拉著一個瘦弱的六歲女孩跪在府門前，悲戚哭求：「求夫人開恩，給妾身一條活路，不求嫁給郎君，隻求入府為奴為婢……」

1

我外祖是先帝太傅，我娘是他獨女，我外祖千挑萬選為我娘選了我爹當夫君。

因為我爹是那年的新科狀元，雖然出身貧寒，但是為人正直，與其他讀書人的風流不同，我爹一心隻在聖賢書上，從不去煙花場所，對此我外祖很是滿意，把我娘下嫁給他。

兩人婚後，琴瑟和鳴，我爹對我娘體貼入微，羨煞旁人，我外祖對此很是滿意，所以為我爹的仕途之路，他用盡心思謀劃，隻是短短五年，我爹就成為戶部侍郎。

而我爹對我娘也更加體貼，我娘生我的時候難產，我爹急得在門外落淚，感動了無數人，人人都誇我爹用情至深，我娘是有福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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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娘平安產下我，但是卻傷了身子，大夫說這輩子隻怕不會再有孕了。

我爹直言心疼我娘，這輩子都不希望我娘再受生子之痛，哪怕沒有後繼的香火，更是當著外祖和眾人的面發誓，這輩子有我娘和我就足矣，絕不納妾養外室。

我娘感動無比，我外祖老懷安慰，為了彌補我爹沒有後繼香火，我外祖拋棄臉面找到先帝，跪求讓我爹成為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少師。

先帝看在我外祖的面子上，同意了這個請求，我爹在朝堂上的風頭一時無兩。

2

我爹成為太子少師後更加忙碌起來，不過他對我娘也更加體貼，會因為我娘喜歡城東的桂花糕，他能日日天不亮就起床去親自買回來，再趕去上朝，風雨無阻。

我爹對我也極盡疼愛，從不苛責我，我淘氣打鬧，我爹也會縱容。

有時候我太過調皮，我娘氣得要打我，我爹都會護著我，說：「女兒本就該寵著，尤其她還是我和你的女兒，就該受到世上最多的寵愛。」

此話也流傳出去，人人都誇我娘有福氣，我娘也沉浸在這種甜蜜之中，我外祖也徹底放心下來，為此也把他在朝中積攢的人脈資源全部交給了我爹，然後安心辭官養老。

人老病多，我外祖沒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我娘傷心欲絕，我爹為官五年從未告假，卻因為心疼我娘，他告假一月，一邊照顧我娘，一邊操辦喪事。

也因此人都瘦了一圈，眾人都誇我爹至純至孝，連先帝都親贊我爹：「人品貴重，可當良臣！」

我爹也因此成為先帝寵臣，官途無量，第二年就成為戶部尚書。

更是在先帝去世後，成為新帝的輔政大臣。

外祖走後半年，我娘也從悲傷中走了出來，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個美豔婦人拉著一個瘦弱的五歲女孩跪在府門前，悲戚哭求：「求夫人開恩，妾身活不下去了，不求嫁給大人，隻求入府為奴為婢……」

3

那女孩和我爹有著六成相似的面容，不用美豔婦人說什麼，我娘也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爹知道此事，匆匆趕回來，直接跪在我娘面前：「這是我的錯，當年同窗請我吃酒，酒席上多喝了幾杯，被同窗算計，和這女人發生了關系。」

那婦人也拉著女孩跪在我娘面前為我爹辯解：

「是妾身的錯，當年妾身父親重病需要銀子，是那姓王的書生給了妾身五兩銀子，讓妾身做這種事的。

「事後妾身心中慚愧，就偷偷跑了，本來是不願意出現在夫人和大人面前的，實在是妾身養活自己都困難，大人的血脈跟在妾身身邊飽飯都吃不上，還要備受欺負，妾身不忍心啊，所以才鬥膽上門的……」

那女孩更是抱住我娘的腿哭求：「求大夫人給我們母女一條活路吧……」

我娘心軟，加上有人勸我娘：「浪子回頭金不換，尚書大人也不是有意犯錯，是招人算計，他也是受害者。」

「你也沒辦法給尚書大人生子續香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也不能太自私。」

「女人要大度，最忌吃醋，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尚書大人已經是好男人了，何必得理不饒人。」

……

不管是外人還是府內的人都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我娘如果不同意，就太不講情面了。

最終那婦人成了我爹的黃姨娘，那女孩也改了名字叫宋玉娆，成了我妹妹。

4

我不喜歡黃姨娘和宋玉娆，所以從未給過她們好臉色，我爹似乎也不喜黃姨娘她們。

似乎是為了安我娘的心，從她們入府後，我爹隻是把她們安置在一個小院子裡面，平時根本不過去，就算無意間撞見也是皺眉呵斥，外人更加覺得我爹真的事事以我娘為先。

黃姨娘和宋玉娆很會做小伏低，她們每日都會來給我娘請安，我娘每次都不見，盡管如此，黃姨娘還是會拉著宋玉娆在院子外面磕三個頭才離開。

日復一日，風雨無阻，一開始府中人對她們也不客氣，但是時間長了，也會開始同情黃姨娘，說我娘不近人情。

我被氣得半S，明明是她們來給我娘添堵，把我娘氣得都病了，明明已經說過讓她們不必過來，但是還是每日上門，根本就是有意的。

我為我娘出頭，呵斥她們，她們就柔柔弱弱地裝可憐，次數多了，連我身邊下人也開始幫她們說話。

不過好在我爹依然是寵我的，隻要我跟黃姨娘和宋玉娆發生爭吵，他都護著我，不管是不是她們的問題，我爹都會呵斥她們，甚至請了京中最嚴厲的師傅來教導宋玉娆規矩，對我卻極盡放縱。

5

那個時候我還小，總覺得自己佔了上風，事後每次我都去我娘那邊邀功，我娘每次都露出難過之色，然後告訴我：「瑤兒，你是嫡女，要有嫡女的氣度，為難她們，吃虧的反而是你……」

我不懂，我娘似乎有難言之隱，也不願多說。

日子一天天過著，我娘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黃姨娘來得也更勤快，甚至還會給我娘帶親手做的糕點，其中還有我娘最喜歡的桂花糕，不過這些糕點都被我扔了出去。

在黃姨娘入府之後，我爹也沒有給我娘買桂花糕了，我爹說是賣桂花糕的那家店已經開去外地了。

一次黃姨娘又帶了桂花糕過來，我本準備跟以前一樣扔出去，可是不知道我娘怎麼想的，居然制止了我。

她看著桂花糕面露愁容，好似要做一個最艱難的決定，半晌之後她鼓足勇氣拿起一塊吃了一口。

桂花糕入口，我娘的眼眶瞬間紅了，然後臉色突變，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隨即就昏了過去。

我嚇壞了，以為是黃姨娘下毒，要拿刀S了對方，卻被我爹攔了下來。

後來請了大夫，那大夫看完就說：「夫人是鬱結於心，氣血不順，受到了一些刺激才會吐血昏迷……」

我爹當著大夫的面讓我給黃姨娘道歉，我不肯：「就算她沒下毒，我娘也是因為每日被她刺激才會鬱結於心的。」

說完我有些執拗地看著我爹，希望他像以前一樣站在我身後支持我，但是我爹一臉鐵青，眼神兇狠，態度強硬，堅持讓我道歉，這一刻我突然感覺他有些陌生。

黃姨娘在旁邊眼角帶著淚，臉色還有些蒼白，柔柔弱弱地開口說道：「妾身沒事，大小姐也是擔心夫人，是妾身的錯，妾身不該出現的……」

我瞪了一眼黃姨娘，扭頭跑開，身後是我爹暴怒的聲音，這一刻我突然意識有些東西開始變了。

6

我娘第二日就醒了，但是醒來後的她好似沒有了精氣神，不說話也不理人。

病情也越來越重，也就在此時，外面開始流傳一些消息，大意是說宋尚書的嫡女宋玉瑤刁蠻任性心思歹毒，頂撞父親，無辜責打姨娘和庶妹，甚至對姨娘動刀動槍……

我顧不上這些，因為我的心思都在我娘的病上。我爹這段時間也忙了起來，每日都早出晚歸，我想請他去看看娘，他都以朝中事忙推脫。

我娘日漸消瘦，每日都吐血，我急得團團轉，找遍整個京城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我隻能絕望地守在我娘床邊，我娘似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拉著我的手，顫抖地說道：「瑤兒，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才十歲，在虎狼窩可怎麼活啊？」

我擠出一個笑容：「不是還有……」

我想說不是還有爹嗎，但是這句話完全說不出口，因為我已經意識到我跟我娘都被騙了。

我娘的眼淚緩緩流了出來：「瑤兒，娘這輩子都是一個笑話，隻是那個人的工具，天不亮就買來的桂花糕就是天底下惡毒的毒藥，你以後千萬不要相信男人……」

「以後你要謹小慎微，不要輕易相信身邊的人，女子名聲大如天，他和那個女人在捧S陷害你。不要想著給娘報仇，你一定要裝作不知道，這樣才能保命……」

我一邊哭一邊搖頭，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娘對不起你，娘要先走了，以後娘不能照顧你，你要好好吃飯，好好長大……」

我娘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眼皮也緩緩閉上，我的心也沉了下去，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娘……」

7

我娘葬禮上，我爹哭暈數次，黃姨娘和宋玉娆也哭得淚如雨下，前來祭奠的賓客無不動容。

我爹甚至還病倒兩個月，府裡的事務順理成章交給了黃姨娘。

起初黃姨娘還顧忌外人看法，府裡的好東西會平均分給我和宋玉娆，但是隨著管家之權穩固後，她就開始做很多小動作了。

不管是好的布匹和首飾，還是珍馐美食，都會在我院子裡面過一遍後就全數送到了宋玉娆的院子，在外人看來，黃姨娘還是事事以我為先。

但是隻有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的吃食用度還不如黃姨娘身邊的嬤嬤。

我貼身丫鬟小蓮為此還去找我爹說了一次，但是被我爹用刁奴誣告為由要重打二十棍，我知道這是我爹有意S雞儆猴，讓府中人不敢為我鳴不平，這二十棍下去小蓮不S也會殘廢。

最後我拼了命相護才保下小蓮，不過我的名聲就更差了，外人都說我指使奴婢誣告主子，甚至為了刁奴頂撞父親，把父親氣病了。

對於這些傳言我知道都是黃姨娘有意散播出去的，為的就是敗壞的我名聲，當然其中必然有我爹授意，所以我知道澄清也無用。

我甚至也知道我爹為什麼要這麼敗壞我的名聲，隻因為我有個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