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陪著驍兒讀書習武時，王府後院也沒闲著。

穆雲言沒了外家與穆堯為他謀算，什麼也不是。

 

這樣的人，也能是天選之子？

 

5.

 

說起來，自從我將驍兒養在膝下後，已經很久沒有再看見字幕了。

 

或許字幕的出現，隻是為了替我與驍兒圓上遲來的緣分。

 

從字幕裡的片刻信息，我拼湊出了，我與驍兒曾經的結局。

 

在原本的劇情裡，穆雲言是男主角，賢王與白月光的兒子，而我則是拆散他父母的惡人。

 

後來，賢王為他步步籌謀，將他記為我名下嫡子，私下裡卻一直教導他與我離心，讓他銘記生母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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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雲言坐上世子之位，賢王嫌我礙事，便一碗藥將我性命葬送。

 

而雲驍因為得過我的恩惠，暗地裡調查我病逝的真相，意圖為我報仇。

 

幾次三番與穆雲言作對，幾乎將穆雲言的黨羽屠S殆盡，甚至在賢王去世後，奪走了本該是穆雲言的王位。

 

最後，因為女扮男裝一事爆出，欺君罔上，被處以極刑。

 

這一次，我直接絕了賢王將穆雲言養在我名下的可能，命運的軌跡便出現了偏差。

 

雲驍女兒身的事情，確實是個隱患。

 

但是，如果尊位之人，是我英國公府的血脈，亦或者是我的長姐。

 

那驍兒是男是女，還重要嗎？

 

「青梅，往宮裡遞個牌子，我想進宮向長姐問安。」

 

我的長姐，也曾是個文韜武略、滿腹經綸的女中魁。

 

可惜被這世道困住了，她再優秀再耀眼，也逃不脫嫁人生子的命運。

 

如同我一樣。

 

我與長姐被阿爹阿娘教養的很好，可也就是太好了，這樣的女子注定隻能做皇家的兒媳。

 

宮裡批了我請安的事。

 

我帶著雲驍一同入了宮。

 

皇後是她的姨母，總歸是要見見的。

 

「長樂，你來啦？」

 

長姐坐在皇後的寶座上，翻看著手上的書籍。

 

見我進來，隻是斜斜的看了一眼，底下的宮女內侍便有條不紊的退出殿外。

 

我將雲驍牽到長姐跟前，「你的小侄女，我打算讓她繼承賢王的位置。」

 

長姐抬眸，仔細端詳著雲驍的模樣。

 

過了半晌，低聲一句：「你倒是大膽。」

 

「不過，你是本宮的親妹妹，一年到頭，也求不了本宮幾件事，你想要的，做長姐的，如何能不給？」

 

長姐輕點著我的額頭，有著些許無可奈何。

 

知道我進宮不止這件事要說，便喚來心腹，將雲驍帶出了殿外玩耍。

 

「說說吧，你這丫頭，若隻是這一件事，你斷不會自己跑進宮來。」

 

長姐懂我，亦如我懂她。

 

當我提出長姐攝政的想法後，她雖未曾出聲贊同，但也沒有出言訓斥。

 

我知道，我的長姐，也是心動的。

 

這樣便足夠了。

 

離了宮，我帶著驍兒回了王府，進門便撞見了穆堯帶著曼殊，似乎是要出門。

 

「聽說你進了宮？沒事少去打擾皇後娘娘，將府中的孩子們教養好才是你賢王妃的責任。」

 

「發什麼神經。」

 

穆堯氣的說不出話來。

 

早在我拒絕養穆雲言那一刻起，我與他便算作是撕破了臉，卻還作相安無事。

 

現在，更是連裝都不願意裝了。

 

因為實在沒必要。

 

6.

 

看著曼殊和他遠去的身影，我搖了搖頭。

 

看來，S去的白月光，終究還是敵不過鮮活的朱砂痣呀。

 

穆堯自己都沒發現，現在的他，早已經把穆雲言忘到九霄雲外了。

 

自打曼殊入住亭華苑後，穆堯一刻也離不開她，似乎是要把和曼殊錯過的十年給補回來。

 

這可就苦了穆雲言。

 

原本以為自己的母親是穆堯的此生最愛，一心指望著親爹為他謀劃，結果半路S出個曼殊，搶了他母親的位置。

 

本朝律令，親王隻可有一位正妃和一位側妃，貴妾三位，良妾四位。

 

崔雨柔哪怕是已病逝，還是佔著玉蝶上前的側妃位置。

 

也不知曼殊用了什麼手段，竟讓穆堯願意舍了崔雨柔，立她為側妃。

 

崔雨柔應該沒料到，自己活著的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己S後卻還有被貶為妾的一劫。

 

提起她，也算是晦氣。

 

我剛嫁入王府時，穆堯一宿在正院，她便派人來請，不是這兒疼便是那兒痛。

 

但一看太醫請的平安脈，全是身體康健。

 

也不知是經常臥床裝病裝多了，生了業障，誕下穆雲言後，身體越發虛弱，一場風寒竟要了卿卿性命。

 

「主子，二公子那邊，似乎有所動作了。」

 

青梅附在我耳邊細說著。

 

我聽後，隻覺好笑。

 

真想當面看看這對父子狗咬狗。

 

我讓青梅將消息透露給曼側妃，而後便關起門來看戲。

 

一個月後的深夜，前院突然鬧了起來。

 

穆雲言院裡的丫頭竟跑來了正院，跪著求我勸勸王爺，王爺要打S他們家二公子。

 

「瞧瞧這哭的，怪讓人心疼的，起來吧。」

 

我拿手帕給這小丫頭擦了擦眼淚，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了前院。

 

看起來確實是走投無路了。

 

不然穆雲言院裡的丫頭也不會急得求到我這裡。

 

如此父子反目的好戲，如何能不看？

 

在路上，我聽曼殊身邊的丫鬟講清了來龍去脈。

 

原來是穆雲言見曼殊頂替了他娘側妃的位置，穆堯也漸漸對他不上心了，更怕日後曼殊誕下孩兒，他又多一位有利的競爭對手。

 

穆雲言買通了亭華苑的下人，意圖給曼殊下傷身的虎狼之藥。

 

卻又擔心光給曼殊下藥不B險，於是幹脆直接從源頭解決。

 

穆雲言讓人給穆堯的膳食裡，也下了一份絕嗣藥。

 

這藥想要徹底絕嗣，至少得連服一月。

 

就在快要功成身退的時候，突然被曼殊身邊的大丫鬟發現了蹊蹺。

 

而穆堯也感覺這段時間身體極度不適，在抓住下藥之人後，請了太醫院院判過來診脈，一查竟發現自己中毒將近一月。

 

無論穆雲言如何辯解，穆堯都認定了下毒之人是這逆子。

 

這才有了前院這出鬧劇。

 

「精彩，真是精彩。」

 

青梅也點頭附和。

 

等我趕到前院時，穆雲言已經被打了個半S，腰腹以下全身是血，染紅了一大塊青石板。

 

穆堯因為動怒，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我讓人將穆雲言抬了回去，這傷勢，左右也活不過幾日了。

 

穆堯病倒後，我便將雲驍送去了我外祖家學藝。

 

大人的事，小孩子暫時還是不要摻和了。

 

7.

 

半年後，皇帝也龍體抱恙，朝堂上開始由皇後與太子共同監國。

 

穆堯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差，諾大的王府隻有曼殊侍奉在他身邊。

 

端茶遞水、喂飯煎藥，借由她親歷親為。

 

或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穆堯將曼殊叫到了身邊。

 

「阿曼，是我對不住你，我這身子怕是時日無多了。」

 

穆堯抬手摸著曼殊鬢邊的發，「從你再次回到我身邊，我以為是老天對我的恩賜，彌補我此生的不圓滿，卻沒想到，我們明明有機會廝守一生了，我卻要先走一步了……我走後，你又該怎麼辦啊……」

 

穆堯字字懇切，全是對曼殊未來的擔憂。

 

「她後半生長樂無憂，而你在地裡發爛發臭，能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結局嗎？」

 

我推開門走了進來。

 

青梅帶著人守在屋外，今夜亭華苑內外，全是我的人。

 

「王妃，你這是什麼意思！咳咳，本王還沒S，賢王府還輪不到你當家作主……」

 

穆堯氣急。

 

「這不立馬的事，王爺這麼激動做什麼？」

 

見我來了，曼殊再也不裝了，直接重重揮開穆堯的手。

 

穆堯不可置信的看著曼殊，「阿曼，你……你和她是一伙的？」

 

「你以為呢？」

 

曼殊是我找來的人，自然也是同我一伙的。

 

穆堯這才察覺出不對。

 

細細想來，他的身體正是從曼殊來了後，便輕微有些不適。

 

恰逢出了穆雲言下藥一事，以至於他一度認為是那時候中的毒。

 

卻從沒想過是枕邊人。

 

想通了其中的關聯，穆堯心中萬千惱怒，最後也隻化作一句：「爾等婦人，惡毒至極！」

 

「你罵王妃與我惡毒，可你呢？」

 

曼殊反問。

 

「你豈止惡毒，還又壞又蠢，你真忘了十年前發生的一切嗎？」

 

穆堯和曼殊的相遇，像極了平日裡常見的話本，將軍戰場負傷，被路過的女子相救，而後日久生情。

 

可曼殊救過穆堯的次數，何止初遇。

 

當年穆堯傷好後，再次出兵中伏，也是曼殊不顧生S策馬相救。

 

兩人逃至野狼谷，被敵軍圍困時，穆堯傷重無法行動，曼殊隻能將他藏在樹洞中，自己隻身引開追兵。

 

後來曼殊被俘，受盡折辱後，又被當作奴隸賣入中原。

 

我找到曼殊時，不過二十六的年華，就已老態萌發。

 

為了重回穆堯身邊，她忍受了剝皮剔肉般的苦楚，才用秘術恢復了當年的美貌。

 

「你可知，我為何要助王妃害你？那自然是因為，當年我引開追兵，被人按在地上凌辱時，我看著你從遠處的小道逃走，未有半分傷重的模樣。」

 

「你一定不知道吧，當時有一雙眼睛，在SS的盯著你，從愛到怨，再轉變成無盡的恨。」

 

曼殊笑得嘲諷。

 

穆堯卻漸漸沉默。

 

什麼金刀鐵馬、英勇無畏的少年將軍，不過是自己想象中愛人的模樣。

 

實際上的他，怯懦自私、剛愎自負。

 

到那時，她才真正看清這個男人。

 

她想，如果還有可能，她一定要親手了結掉他。

 

她救了他無數次，他該把命還給自己。

 

可惜，十年了，她一直沒有辦法逃離奴隸市場。

 

直到遇見王妃娘娘派去找她的人。

 

「整整十年，你未曾找過我，唯一派人找尋我的卻是你的妻子，可笑吧。」

 

穆堯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曼殊突然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我不想聽你再多說什麼了，懺悔的話，留著去地府聲辯吧。」

 

穆堯轉眼看向我，眼中滿是懇求。

 

我直接無視，「你該下去向瑾兒賠罪了，哦，對了，穆雲言估計也快下去了，你與崔雨柔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團聚，挺好的。」

 

穆堯雖然病的厲害，但人瀕臨S亡時，求生欲會格外的強烈，所以掙扎的厲害。

 

我快步上前，和曼殊一起將他按住。

 

穆堯掙扎了片刻，便沒了生息。

 

我與曼殊漸漸松手，然後倒坐在地上，互相對視一眼，無聲的笑了。

 

下一秒，又都放聲哭喊起來；「王爺……」

 

「王爺薨了！」

 

穆堯的葬禮上，我與曼殊都是一副肝腸寸斷、傷心欲絕的模樣。

 

任誰一看，都心生憐憫。

 

誰又會懷疑賢王的S有蹊蹺？

 

8.

 

穆堯S後三月，皇上病重賓天，太子即位，太後輔政。

 

我的長姐開始了她長達四十三年的政治生涯，中途改國號為曦，正式成為大曦第一任女帝。

 

當然這是後話。

 

長姐攝政後，我將驍兒請封世子的折子遞了上去。

 

短短半日就有了回復，準奏。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這句話，誠不欺我。

 

如果不是驍兒年紀還小，我倒是想直接為她請封賢王之位。

 

不過不急，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

 

穆堯的後院，願意走的女子，我全都給了一筆錢，讓她們留作日後安身之用，隻多不少。

 

至於無處可去，不願意走的，賢王府也不是養不起，足以養著她們安度晚年。

 

曼殊也留在了王府。

 

她的家人早已去世，剩下的親人，也在她流落在外的十年裡沒了音訊。

 

我挺喜歡她的。

 

一個敢愛敢恨，拿得起又放得下的女子，誰又會不喜歡呢？

 

我三十六歲那年，皇帝自請退位，禪讓於長姐。

 

長姐成了女帝，順手給我也封了個大長公主的尊位。

 

驍兒入了朝，成了長姐的左膀右臂。

 

雲驍最終還是沒有繼承賢王的位置，因為她靠自己的努力，封了侯。

 

她說，「母親，賢王這個人晦氣得很，而且還是前朝的王爺，他的位置不要也罷。女兒還年輕，現在便已是有實權的侯爺，總有一天，我也能自己掙個王位。」

 

孩子的想法也挺好。

 

她樂意就行。

 

曼殊比我先走，許是年輕時受了太多罪，上了年紀後，各種毛病都出來了。

 

她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這輩子她總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生怕夢醒了，她還在奴隸營中忍受著折辱，盼著沒有希望的希望。

 

此生遇見穆堯是她最大的不幸，但又覺得幸運的是，與我相識。

 

這一世，我活到了七十多歲，無疾而終，是喜喪。

 

我叫謝長樂，這一世真的做到了長樂無憂。

 

我的長姐叫做謝未央，她也實現了她心中的錦繡未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