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青燈滅
- 4360字
- 2025-07-21 16:21:20
我S後第一年,沈氏集團掌權人沈辭宣一夜白頭,宣布退居幕後,隱居寺廟,再不問世事。
第二年,他愛上了做慈善,求上蒼許我下一世順遂安康。
第三年,被他資助的小姑娘從大山追到他所在的靈湖寺。
她說她想陪他一生一世,哪怕青燈古佛也無妨。
沈辭宣閉著眼,矜貴的臉毫無表情,手中佛珠緩緩轉動:「我心中已有人,永生不忘。」
她卻說:「我知道,你為她放棄了一切。
「但我願意成為她的影子,此生無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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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跨越一千多公裡找到靈湖寺的時候,沈辭宣正在閉關禮佛。
這是我S後的第三年,也是沈辭宣隱居靈湖寺的第三年。
當年在我的葬禮上,他最後一次公開露面,以未婚夫的身份。
一身黑衣,臉色蒼白,年輕俊逸的容顏引眾人側目,但一頭黑發卻在一夜間變得銀白。
也是在葬禮上,他宣布退出沈氏集團,由職業經理人代為管理公司,他自己則是低調前往靈湖寺,一心向佛,不問紅塵。
世人都說,我S了,他也就瘋了。
可這小姑娘顯然不認為。
她站在門外,單薄瘦小的身體卻挺拔如冬竹。
她是沈辭宣在我S後第二年資助的第一批貧困生。
據說,若不是沈辭宣的人及時出面幫她交完了學費,她就要被家裡人逼得輟學回家嫁人了。
是他,讓她能順利畢業,給了她一次重啟人生的機會。
樸實單純的女孩不知如何回報,便用了最直接也最簡單的方式。
她對攔在門外的那些人說:「我想見沈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
但無人搭理。
沈辭宣的人一直沒讓她進門。
她便在大雪天,堅持等在寺門口,足足等了五個小時。
等到大雪幾乎要把她的頭發也染白,那些人才放她進門。
屋內,沈辭宣正背對她盤坐著,一身黑衣與白發看著突兀又有一種東方頹廢的美感,手中的佛珠緩緩轉動,不過三十出頭的身形,依舊俊朗挺拔。
嫋嫋燻香中,看上去如夢似幻。
女孩不敢打擾,隻局促地站著。
良久,他側過臉,緩緩開口:「你找我有事?」
女孩一愣,在看清他的臉後,眼中閃過一抹驚豔,隨後深吸了一口氣,才將憋了一路的話說出了口:「對,沈總。我想報答您,陪在您身邊,以什麼身份,為您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前方傳來一聲冷淡的笑:「那你報答錯人了。
「我資助你,與資助其他人一樣,並無他意。隻祈求上蒼能許她下一世順遂安康罷了……這是我欠她的。」
女孩在聽到這話時,微微一愣,喃喃自語道:「原來外界的傳言是真的……」
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來。
「沒關系,沈總……」
「沈先生。」
「好的,沈先生。我知道您或許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人。
「但我願意成為那個人的影子,伴您左右,即便是青燈古佛,也絕不後悔。」
2
她說完這話之後,沈辭宣便輕輕一揮手,讓人將她送了出去。
送她出來的助理對她無奈道:「林女士,放棄吧。沈先生此生眼中都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寺門在她面前緩緩關上。
林安然站在原地,思忖良久,才轉身一步一步踏著積雪離開。
我飄回寺內,就見沈辭宣正小心翼翼擦拭著我的牌位。
自我下葬後,他就帶著我的牌位一同在此隱居,已經三年不曾出門了。
即便沈家或集團有事,也隻是派人過來傳話,讓他定奪。
但他卻絲毫都不在意。
即便是金額幾十個億的合同,他也隻在我牌位前擲三次杯,便下了決定。
可偏偏造化弄人,他越不在意,集團竟發展得越是蒸蒸日上。
他在我牌位前苦笑:「小苒,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讓我擁有一切,卻唯獨再也找不到你。」
但誰也沒想到,一個月後,那女孩竟又來了。
這一次,她手中如寶貝般捧著一個木匣子。
她說,她去了長白山,找人打聽到了那裡的隱仙。她知道這或許很荒謬,但她在山裡住了整整七天,才終於根據夢中的指示,找到了一盞深埋地下的長命燈。
當地的老人家告訴她,這盞燈百年才能用一次,持燈之人需攢夠足夠的功德,才能換亡魂一次重生。
於是,她將這盞燈帶了回來。
她鄭重其事地對沈辭宣說:「我想為您試一試,若是能把她換回來,也算是我對您的回報。」
沈辭宣有些驚訝,但仍不形於色。
他雖對我的意外離世耿耿於懷,但從未想過去嘗試這樣的方法。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他還是讓林安然進了門。
女孩小心翼翼捧著燈住進了他隔壁的院子。
為了這盞燈,沈辭宣難得與她多說了幾句話。
她眼中的驚喜,雀躍,還有看著沈辭宣對長命燈那般小心對待時一閃而過的淡淡傷感與失落,盡數被我看見了。
直到夜幕降臨,沈辭宣才離開了她的院子。
臨走前,他說:「若她真能回來,你要什麼,我都能滿足你。」
3
林安然是個做事極度認真的人。
她答應為沈辭宣點亮長命燈,即便是再難的事,也都會去做。
為此,她滿山跑,在積雪中找到受傷的小動物,好生治療放生。
又去為附近的居民排憂解難,有時忙到深夜才回來,也無人問候。
還要每日早起為我抄經,一抄就是兩小時,一手毛筆字寫得爐火純青。
這天深夜,竟為了救出山下家中著火的幼兒,導致手臂被嚴重燒傷,一頭長發也燎了小半。
沈辭宣大部分時候對她都是淡淡的,隻偶爾過來看看這盞燈。
但一直以來,這燈都沒什麼動靜。
直到這一晚,他聽聞林安然受傷,似乎有些歉疚,讓沈家送來了家庭醫生,為她處理。
女孩卻顧不得手上的傷,頂著滿頭滿臉的灰朝他撲了過去。
「沈先生,你看!」
她手指的方向,那盞長命燈竟不知何時有了十分微弱的一絲暖光。
沈辭宣向來清冷的面容,也難得染上了絲絲笑意。
但很快,他發現扶著林安然的手觸感不對。
低頭一看,才發現女孩手臂上已起了大片的水泡,甚至有些已經破裂,沾著灰和膿水,鮮血淋漓。
「你受傷了。」
向來十分講究,有著嚴重潔癖的沈辭宣竟沒有第一時間去洗手,而是扶著她坐下,對醫生道:「趕緊處理,不論用什麼方法,盡量不要留下疤痕。」
林安然卻堅定地搖頭:「沒事,我不要緊。」
那一瞬間,我分明從他眼中看見了心疼。
雖然很快就消失不見。
但我隱隱想到一句話:心疼,是愛的起點。
4
這天之後,沈辭宣對林安然的態度轉變了許多。
他開始吩咐手下人安排好林安然的衣食起居,一應都用最好的,還特地派了兩個人保護她的安全。
林安然受寵若驚,但看得出來也十分欣喜。
因為除此以外,她還得到了可以隨時進出沈辭宣院子的特權。
雖然沈辭宣說,因為他想時刻知道長命燈的動靜。
但我知道,他說這話,隻怕是連自己也騙了。
平心而論,林安然年輕鮮活,才不過二十出頭,長相也是清麗可人的。
孤男寡女長期共處一室,誰能說得清?
顯然,不僅是我如此覺得。
方鈺也是如此覺得。
當年因為方鈺,我不知和沈辭宣鬧了多少次。
家裡從小培養我當大家閨秀,我和沈辭宣青梅竹馬,也心知長大後兩家必然要聯姻。
我自認還算溫柔端方,但還是被方鈺一次次逼得發瘋。
她是沈辭宣的學妹,名校畢業,凌厲能幹,長相也是明豔性感,在學校裡時就已經俘獲眾多男人心。
但她隻盯著沈辭宣。
畢業後,她更是直接進了沈氏集團,成為沈辭宣的特別助理。
我吃醋,嫉妒,要求沈辭宣與她保持距離。
卻隻能換來他一次次的不耐煩:「秦苒,能不能別再因為她和我鬧了?我要是真和她有什麼,還會和你訂婚嗎?
「我讓她做特助隻是因為她能力出眾,你也看見了,經她手的工作從來沒出過問題。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相信我和她之間是清白的?」
我失望至極,在與家裡人商量後,決定退婚。
退婚那日,我特地約他吃最後一頓晚餐,為我們多年的感情畫上句號。
他卻因為中途接到了方鈺的電話,毫不留情地將我一個人扔下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深夜的路上,被人拖進草叢,殘忍而悲哀地結束了我的一生。
我S後,沈辭宣終於開除了方鈺。
葬禮上,方鈺卻依舊笑得肆無忌憚:「沈辭宣,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你欠她的,欠我的,都一筆勾銷了嗎?
「你做夢!」
她是個能幹的,走之前還帶走了集團不少客戶資源,隨後自己創業,如今已經是一家小微企業的老總。
在聽說林安然的存在後,多年未再騷擾沈辭宣的她,竟找到了靈湖寺。
面對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抬手便是一巴掌。
5
很不巧,方鈺來時,沈辭宣並不在。
今天是他父親的六十大壽,他雖不出門,但這種特殊的日子,還是得回一趟沈家。他一走,寺中沈家的人自然也跟著走了。
臨走前,林安然答應他,今天會替他打掃禪房。
沈辭宣略帶感激的淡淡笑容,給了她無盡的動力。
方鈺來時,林安然正在擦拭我的牌位。
此刻這一巴掌,讓她措手不及,手中的白玉牌位也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半。
「你是誰?!」
林安然憤怒地瞪著她:「你不知道這裡外人不準進來嗎?」
方鈺環顧了屋內一圈,隨後才嗤笑道:「外人?小妹妹,比起我來,你才更像個外人才對。真以為自己沒臉沒皮地擠進來,就能成為沈辭宣身邊的自己人了?」
林安然不愧是高才生,才愣了一會兒便反應了過來:「你就是那個害S秦苒的女人?」
「害S?」方鈺指著自己鼻子,笑得張揚,「她的S,和我有什麼關系?」
「既然沒關系,那你又來這裡做什麼?」
林安然像一隻憤怒的小鳥,對她質問。
「當然是來看看,沈辭宣身邊突然蹦出來的這個丫頭片子,臉皮有多厚。」
說著,方鈺看見了我碎裂的牌位。
她冷笑著將它撿起來,「他竟然還允許你幫秦苒擦牌位?」
林安然依舊瞪著她,毫不退讓,還一把搶過了牌位。
「你趕緊離開,否則我馬上就要打電話給沈先生了!」
方鈺緩緩站起身,卻沒有離開,而是氣勢凌人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林安然是吧?我告訴你。接近沈辭宣,你會後悔的。」
「方鈺,你在幹什麼?!」
清冷中夾雜著慍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沈辭宣快步上前將林安然扯進了懷中護住,冷眼看著她。
方鈺被帶得踉跄了一步,但馬上穩住了腳下的恨天高。
她眯著眼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才嘲弄道:「沈辭宣,原來你就是這樣為秦苒守靈的。
「原本我覺得秦苒沒什麼好可憐的。
「但現在,我竟然有點可憐她了。
「你說她要是在天上看見這一幕,該有多惡心?」
6
「沈先生,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秦小姐的牌位。
「你要是生氣,怎麼罰我都可以,求你別趕我離開。
「我一定會把秦小姐的牌位修復好的,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方鈺走後,林安然便從沈辭宣的懷中鑽了出來,哭得梨花帶雨地哀求他。
手中的玉牌碎裂處,已不知不覺將她剛剛有些好轉的傷口再次劃出了膿血。
她臉上粉紅的巴掌印也漸漸顯出,臉腫起老高,看起來有些滑稽。
沈辭宣卻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緊張我的牌位。
隻是將她拉過來,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上了她的臉頰。
「疼嗎?」
隻一句話,兩個字,便讓林安然泣不成聲。
孤寂的禪房裡,兩個原本都分外孤單的身影,緩緩抱在了一處。
這一晚之後,沈辭宣便放出風聲,任何人再敢找林安然的麻煩,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也是從這一晚之後,從不出門的沈辭宣開始陪著林安然去做善事。
每每看見林安然幫助完別人後,臉上露出帶著滿足的笑容時,他也會不自覺揚起嘴角。
周邊不明內情的村民們也開始誇他們真是天上的善男信女,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林安然每次聽到這種話都會害怕身邊的沈辭宣生氣,趕緊擺手澄清:「不是的,沈先生有自己的愛人,我,我不敢奢望的……我也不配……」
村民們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的女孩子呀。」
沈辭宣沉默不語,但臉上淡淡的笑容卻悄無聲息地收了起來。
兩人回去時,氣氛也變得有些尷尬。
直到院門口分別時,林安然才小心翼翼道:「沈先生,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告訴村民們不要再這麼說……」
不料沈辭宣卻在頭也不回地踏進院門時,扔下了短短一句話。
「沒什麼不配的。」
那一瞬間,林安然猛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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