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被困於冬
- 3864字
- 2025-07-15 16:07:37
「所以,犯下大錯。」
「我現在在學了,我真的在學怎麼愛一個人了。」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我看著柔軟的被子,低聲重復道:
「陸澤南,你真要走到你父母那一步嗎?」
房間內明明暖氣四溢。
可偏偏讓人感受不到暖意。
無聲許久後,陸澤南終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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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等你病好了,我就放你走。」
得了答案,我啟唇回道:
「好,但在此之前,我要見林語,我有東西要給她。」
我終於重新看陸澤南。
卻被他泛紅的眼眶刺得生疼,像是順著血管痛進了四肢百骸。
22
陸澤南按照約定,把林語帶到了我面前。
隨後關上了門。
「姐,你沒事吧?」
「怎麼病成這樣?」
林語坐到我床邊,眼裡有著擔心。
我看著她。
想起當初我被趕出主臥時,她和繼母說,不想和我搶任何東西。
被打了一巴掌。
後面她不敢說了,但總會默默地給我抱來被子,給我買很多溫馨的家居用品。
會在王姨做好吃的糕點時,偷偷給我藏幾塊。
在晚上,敲響我的佣人房。
我們感情很復雜。
我怨過她,她彌補我。
我想親近她,她又因愧疚小心翼翼。
父親常年不在家,他在外面還有很多女人。
他不愛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愛任何一個孩子。
所以,我和林語就像大宅裡的兩隻雛鳥。
沒有血緣,卻相互依偎。
有一年,我電影相關的書被繼母發現,撕了個稀碎。
是林語偷偷撿起來粘好,在晚上送到我的佣人房。
當時林語坐在地上,靠著牆說:
「姐,我不喜歡這裡,我和你都是那個男人的資源。」
「他不愛我們,卻想掌控我,將我們溺S在這潭S水裡。」
我沒說話,隻是翻著那被仔細貼好的書。
「姐,你想當導演?」
林語眼睛亮亮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
林語嘆了口氣:
「有夢想真好,不像我,不知道喜歡什麼,不知道想幹什麼,學什麼都學不好,那首鋼琴曲,你早就會了,可我就是學不會。」
我接著她的話,輕輕道:
「嗯,然後你媽媽就不準我再碰鋼琴了。」
一句話,林語臉就紅了,頭埋進膝蓋裡,不再吭聲。
我笑了笑:
「不關你的事。」
林語還是不說話。
我摸著那書,輕聲道:
「林語,要不,以後你來演戲吧,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合作。」
林語一下抬了頭,雙眼亮的像星星一樣:
「真的?好啊,我要演戲。」
現在,雛鳥終於可以開始揮動翅膀了。
23
我回了神。
朝她招手,等她湊近了,我壓低聲音道:
「我給你的賬戶轉了一筆錢,大概是 170 萬。」
是那三天結果的獎金。
陸澤南知道那個賬戶是我,但並未說什麼做什麼。
我從中劃了一筆出來,轉到了林語的私人賬戶上。
我抓著她的手,制止她的激動:
「你不是想飛出林家嗎,不是想以後學表演嗎。」
「都可以實現了。」
林語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
「那個直播,那個賬戶是你?」
我點了點頭。
想著之前林語剛看到直播時,還來問過我,我並未多說,隻讓她別擔心。
察覺林語不好意思要那筆錢,我打斷了她脫口而出的話:
「我自己留了的。」
而且陸澤南也給了我一大筆錢。
「但你要幫我辦一件事,你找人偷偷給陸老先生遞個信,就把我和陸澤南目前的情況告訴他。」
我這兩句說得極輕。
林語眨著眼睛,最終什麼也沒問,隻是重重點了頭。
24
送走林語後,陸澤南和往常一樣給我喂藥喂糖。
他什麼也沒問。
他好像真的在慢慢學著尊重。
我安靜的等待著。
兩天後,陸澤南接了通電話出門了。
我坐在客廳,從下午等到深夜。
陸澤南帶著夜色的寒氣回來了。
他看著我,眸中是壓抑和隱忍。
對視良久,他極輕地嘆了口氣,取過沙發上的毛毯走到我身前蹲下:
「怎麼毯子也不蓋,衣服也不多穿點。」
「吃飯了嗎?」
「今天的藥按時吃了嗎?」
我手搭在毯子上,與他的手不過咫尺:
「陸澤南。」
「我明天就走。」
「行李我已經收拾好了。」
陸澤南下顎繃得極緊。
時間一分一秒過。
陸澤南似是再也忍不住,起身捂著眼好一會兒,才看向我:
「林冬,我已經答應放你走了,你現在還在生病。」
「為什麼還要去找老爺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出事。」
「你不相信我嗎?」
說完,陸澤南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悲涼地笑了起來:
「林冬,你早就想到了。」
「你料到我不會讓你有一點事,然後老爺子就可以用你來威脅我,我也就沒辦法再靠近你。」
「不對,你是從知道告白直播那一天開始,就有這個計劃了吧。」
「得到想要的,報復該報復的,最後全身而退。」
我也笑了起來:
「這反應才是聰明的陸澤南啊。」
「不過這個計劃也有風險,我也是在賭。」
「賭你最後的感情有多濃,很明顯,我贏了。」
陸澤南和我對視著,仿若身份互換。
高高在上的那一方,由他變成我。
卑微求愛的那一方,由我變成他。
我愛過陸澤南。
陸澤南也愛過我。
隻是,我們沒有相愛過。
陸澤南站在諾大的客廳,卻像深陷沼澤般,無力掙扎。
就在我起身準備回房間時,陸澤南帶著疲憊的聲音響起:
「離開之前,平安符,能不能……還給我。」
我抬起頭,看向他,輕輕開口:
「不行,那是我跪地磕頭求來的,不真心的人沒資格戴。」
我一步步踏上階梯,仿佛重獲新生。
陸澤南站在原地,仿佛泥足深陷,自我溺斃。
25
這一晚我睡的並不踏實。
夢裡,我感覺額頭落下了輕輕一吻。
還伴隨著一些湿意。
像是誰的眼淚。
清晨,我推著行李出門。
看見了眼裡布滿血絲的陸澤南。
他沉默著接過我的箱子:
「我送你去機場。」
「放心,你要去哪裡,我沒有調查。」
我看著他的背影,默默按住了落在心口的平安符。
車內,一路無話。
一直到機場外,陸澤南替我拿下行李,輕聲道:
「錢不夠用的話,給我打電話,不想給我打,就給吳姨打。」
我聽著他的話,沒出聲。
陸澤南給我的那筆錢,下輩子都夠用了。
他的話還在繼續:
「吳姨她很喜歡你,今天她都沒敢來送你,怕會掉眼淚。」
「在外面,受了委屈,也給我……也給吳姨打電話。」
「要吃好,睡好,開心。」
「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你以後的電影,我不會出面,但公司會投資。」
「希望有一天,你會成為林大導演。」
我看著他,對他露出了許久不曾有的笑容:
「再見,陸澤南。」
再見,陸澤南。
26
我轉學到了媽媽的老家。
漸漸與曾經的一切拉開了距離。
隻是那平安符一直被我戴在身上。
後來考上了電影學院。
認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畢業這天,我去了趟陵園,媽媽生前的照片笑容溫柔。
我席地而坐:
「媽,我畢業了,你女兒以後會是大導演的。」
「媽,我長大了,很健康,每天都有吃好,睡好。」
時間飛逝。
畢業四年。
我在片場遇到了做完妝造的林語。
這是蘇木老師的新電影拍攝。
我來觀摩學習。
林語雖是小女配,但也是大制作裡的。
林家因為陸家的針對,資金鏈開始斷裂。
爸爸因為這個事每天求爺爺告奶奶。
給我和林語都打過電話。
我們都沒接。
繼母的那個孩子後來還是沒有保住。
休息間隙,蘇木老師喝了口咖啡:
「小冬,你還和小陸有聯系嗎?」
我杯裡的冰塊「咔噠」一聲掉落到杯底。
我愣了愣,搖頭。
蘇木老師並不清楚我和陸澤南的事情,隻以為那時我們在談戀愛。
瞧著我的反應,蘇木老師岔開了話題:
「小冬,你那部電影什麼時候上映?」
我握著杯子,答道:
「大年初一。」
隨後,思緒便一點點沉了下去。
27
回到家後,我下意識地打開衣帽間最裡的櫃子。
裡面掛著件昂貴的羊毛大衣。
這些年我買了很多貴的大衣,但這件一直沒穿也沒扔。
這是從 S 市走後,打開箱子發現的。
不知道陸澤南什麼時候放的。
套了防塵袋。
這是陸澤南給我買的那些衣服裡,我唯一穿過的一件。
但那天從箱子裡拿出來,我就一直掛著。
我摸著那防塵袋。
忽然腦中湧起一個念頭,將那大衣拿了出來。
一個小小的 u 盤從衣兜裡掉了出來。
我撿起,深吸兩口氣,插上電腦。
文件名為:
「冬天」
點開後,是一整列我媽媽生前拍的小作品。
有些我自己都沒找到過。
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
再往下滑, 一個名為「生日」的視頻將我吸引。
點開後。
我媽媽的臉出現在視頻裡, 和我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今天,我的寶寶出生啦,因為是冬天,所以你就叫林冬吧。」
「不要嫌媽媽取名簡單,這名字越簡單越好養活。」
……
接著往下,是每一年的生日。
「今天, 我的冬天寶寶一歲啦,生日快樂,小冬天,希望你能平安健康,長命百歲,萬事順遂。」
「今天, 我的冬天寶寶兩歲啦……」
那年,我媽媽所有視頻被繼母毀掉後。
我憑著記憶, 將那些能記住的話寫在了紙上。
後來這張紙, 被我貼在了日記本裡。
仿佛看見那些文字, 就能看到媽媽的音容笑貌。
而如今,它們被陸澤南利用科技修復還原。
被藏在最深處。
如今才得以發現。
這些年, 我總是會看到關於他的消息。
聽到關於他的議論。
聽到他訂婚的消息。
聽到他進入耀安集團。
聽到他全面接手耀安。
聽到他解除婚約。
他也一直遵守著當初的承諾。
我的電影,陸家確實無預算上線的投資。
電影開拍時,就不斷有咖啡, 飲料,營養均衡的便當給全劇組送來。
都是陸家旗下的公司。
S青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我在歡聲笑語中, 看見漫天雪幕中,遠遠站了一個人。
在我視線看過去時, 他又轉了身, 無聲離開。
就像他那時說的。
他在學著尊重,學著不再出現和打擾。
28
大年初一這天,我戴著口罩坐在電影院裡。
看著自己的首部電影拉開序幕。
有笑有淚。
反響還不錯。
我也隨著眾人的笑, 緩緩勾起嘴角。
片尾曲響起時, 大家起身離開。
燈光咋亮。
我看著那滾動的屏幕,朝著空中問道:
「感覺怎麼樣?媽媽。」
人潮湧動中,一縷微風穿過人群,撩動我的耳發。
似是溫柔的鼓勵。
我起身, 笑道:
「沒讓您失望, 真是太開心了。」
走出電影院時, 雪花紛紛飄落。
S 市的初雪, 來了。
行人往來間, 我看向不遠處站在電子大屏幕下,抬頭的男人。
他好像又瘦了些。
瞧著也是剛從影院出來。
或許和我在一個影廳。
我們坐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
雪落在那張精致的側臉,像是貪戀的親吻。
他看了許久, 終於緩緩一笑。
我抬頭看去, 是我的電影海報。
我手覆上胸口,那平安符好像又在灼灼燃燒。
片刻後,我轉身,和他反方向。
漸行漸遠。
我說過不再喜歡, 不會原諒。
可他卻好像一直在等待。
就像那年在別墅。
我一步步踏上臺階,奔向自由。
而他則停留原地,畫地為牢。
那個曾在陽光下說喜歡夏天的少女。
已經自由地奔向了屬於她的盛夏。
而那個曾在陽光下說喜歡冬天的少年。
最終也被困在了冬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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