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理好母親送來的禮物，隨手將銀票遞給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憨痴一笑，抬起頭正是那天高喊天生鳳命的那人。
從那以後，我與姜言川越來越親近，一起讀書練劍，一同共進晚膳。
在一次快要睡著的迷糊間我聽到他貼近我的耳朵說道：「阿滿，我叫裴言川。」
我知道我猜對了，因為裴是國姓。
歲序更迭，轉眼我便到了十二歲。國家逐漸安定，太子繼位，一個午後一道聖旨蒞臨姜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皇子裴言川，聰明睿智，德才兼備，宜承大統。朕承慈諭，特冊封為太子，以示皇恩浩蕩。欽此!”
我裝作震驚的看向裴言川，又迅速低下頭，同眾人一起祝賀皇太子。
裴言川在姜府住了兩年，東西甚多，便多留了兩日，這兩日他日日想來見我，可我閉門不出，不欲與他多言。
在他離開那日，我才走出房門躲在暗處，吸引了裴言川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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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疾步向我走來，我裝作被嚇了一跳的模樣，轉身掩面離去。可是我是個被傷透了心的女子，哪裡走得快呢？還沒走幾步就被裴言川扯住了袖子。
我掩面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裴言川急忙將我拉起：「阿滿，怎麼如此生疏，都不叫我哥哥了？」
我搖搖頭：「不敢冒犯太子。」
我抬頭看向裴言川，眼睛鼻尖通紅一片，淚水順著我的動作正好滑落。又像是怕被人發現一般迅速低下頭，以帕掩面。
裴言川眼底一片柔色，他抬起我的下巴用帕子將我的眼淚擦幹：「阿滿，不要怕，孤心悅與你。這許多年來未與你說明實情實在是怕節外生枝。」
說著他拿起我腰間的玉佩，是多年前他送我的那塊：「以後阿滿要是遇到什麼事了，可以拿這枚玉佩來找我，見玉佩如見孤。」
他承諾我道：「阿滿，不要擔心，你定是我唯一的妻。」
我恭敬的點頭，符合所有男人眼中柔弱無助的女子模樣。
外面的人又在催裴言川了，他才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姜府。
雲錦從暗處拿著託盤走了出來，吃下她拿來的藥方止住眼淚。我揉搓著手中的藥丸，若非有它我今天恐怕還真哭不出來。
5.
每年姜滿祭日我都會隨著母親上山禮佛，以求姜滿來世諸事順遂。
母親是為姜滿求的，可我不是，我是為我自己。
為母親取齋飯的途中，我被一位僧人攔住了去路：「小姐可否留步？」
我行了一禮問道：「您有什麼事嗎？」
「我在此已經等小姐許久了？」
「等我？為何？」
面前的男人從袖子中拿出本書交到雲錦手中，書頁皺皺巴巴能看出被翻看過許多遍。
「小姐一看便知。」
我拿過書越看越心驚，我的人生像是被監視了般，書中所寫與我前十二年的經歷無異。我向後翻去，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我用書本一下一下的敲擊著臺面，問道：「這是何意？」
「宮中貴人偶然窺得天命，發現小姐命運多舛，特貧僧來提醒小姐。」
我還了一禮：「既然如此，多謝貴人提醒。勞煩您隨雲錦去後院取下百金吧，聊表對您謝意。」
僧人搖了搖頭：「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貪圖錢財還請小姐收回吧。」
聽聞此言我真情實意的笑了出來，僧人行了一禮便要離開，可惜還沒走遠就被我抽出的刀刃貫穿心髒。
雲錦小步上前，探其脈搏，再向我點了點頭。
我隨手一擺，雲錦就把僧人拖了下去。
微風吹過書頁發出陣陣沙沙聲，釘在某一頁的名字上。我輕聲一笑，是你嗎？裴予辰。
6.
無聊時我翻了翻這所謂的命書。他所說的往事都是真實發生過得但是我的動機他卻一直窺探不得。
他說我會嫁與太子，開始十分恩愛。但當太子遇到他的真命天女後便開始冷落我，忌憚我家權勢，害我們滿門抄斬。等我為他擋刀S後，太子才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我突然想到重生一詞。聽說有鄉野一家農女，落水後性情大變開始通曉未來之事最後得登高位。
我揉搓著手中的書本，如果是這樣裴予辰可千萬要祈禱他不了解我的真面目啊，要不我便留他不得了。
雲錦看我不斷的動作，擔憂的問道：「小姐相信這命書中所說之言嗎？」
我微笑看著她：「分毫不信，但是我們得見見寫這本書的人了。」
恰逢皇後壽宴，母親也在邀請行列。又因我臨近及笄，母親急於帶我見世面，這次便帶上我了。
宮燈如海，宦官們穿梭其中，端著一盤盤精致佳餚走進走出。
皇後身著繡有金絲的鳳袍，站在高階上，面帶微笑，對著下方的群臣緩緩點頭，聲音溫和而充滿威嚴:「願大宋江山永固，百姓安康。」
我在宴席上待了沒多久，便讓雲錦端起一盤糕點，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按照書中所說我走進了御花園，果然見到了跪在地上的少年。
裴予辰，因其生母身份低微不受寵愛又早S而不受重視，經常是其他皇子公主的戲耍對象，連宮中稍有地位的宮女太監也可踩上他一腳，這次出現在御花園好像是因為他沒學過宮規冒犯了貴妃被罰跪於此的。
我剛走近，裴予辰精明的眸子便與我對上了。我心中不免覺得好笑，果然跪在這是等我上鉤呢。
但是我還是裝作一副擔憂的模樣靠近，伸手將他扶起：「在這跪著做什麼？你是哪個宮的？是犯了什麼錯嗎？」
裴予辰痛呼一聲，我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受的傷已經滲出血跡，我急忙將他扶到涼亭中，用雲錦的帕子給他包扎了傷口。又將糕點放在桌上。
裴予辰應該是餓急了，沒有所懷疑的吃了下去，人也逐漸放松警惕，我看著的動作笑意漸漸染上眼眸。
「我終於等到你了。」
我迷茫的抬起頭：「什麼意思？」
裴予辰的眼神越發眷戀就像在看愛人一般：「那個僧人送給你的書你收到了嗎？我是宮中二皇子裴予辰。你相信重生嗎？書中的一切都是你前世經歷的，太子會辜負你的。」
說著他靠近牽起我的手，話語越發急迫：「我不一樣，我前世就愛上你了，這一次嫁給我好嗎？」
我慌忙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二皇子自重，況且您所說之事無從考驗，民女更願相信太子。」
說完我行了一禮轉身離去，裴予辰不甘的喊道：「還有些事我沒寫入書裡，你大哥過些天會出事，如果你信了我一定要再來找我。」
烏雲遮住明月，我對著鏡子整理頭發。
雲錦突然問我：「小姐相信二皇子今天所說的話嗎？」
「無非是眼饞我父親官位母親權勢還有我那久負盛名的天命鳳女。但是大哥，也許他出事更利於我的計劃發展。」
我望向父親與母親的院落：「這樣父親和母親就可以徹底離心了。」
我將散落的頭發挽到一起，我確實應該選擇裴予辰，他更愚蠢，是兩世都拯救不了的愚蠢。
7.
果然一月後，父親被委派與敵國說和，正趕兄長剛被委任官職，兄長便隨父親一起去了。
可惜路上遇賊人劫財，兄長就S在了路中。不僅兄長性命不保，護送的文官武官都被皇帝訓斥，更有甚者被連降三級。
父親也沒撈到什麼好處，物品丟了不說更被罰俸一年，遠離了權利中心。
兄長屍體被送回來那日，母親一頭白發，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她趴在兄長棺椁上泣不成聲，幾次昏S過去，徹底沒有了貴婦的體面。
我陪母親在靈堂痛哭，又為了照顧因悲傷過度病倒的她幾日未曾合眼，她醒來後撫摸著我的手，疲憊的說：「好孩子，還好母親還有你，不像你……」
我知道，她說的是不像我父親。兄長是母親唯一的兒子卻不是父親唯一的兒子，考上進士能當官的也不止兄長一人。
兄長去世後父親隻是短暫的傷心了一會，為兄長寫了一首悼念的詩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靈堂也沒有安慰過母親分毫。
我早說了我了解父親，他和我是一樣的人。為達目的可以放棄小娘，也可以放棄因為意外而S的長子，放棄沒有價值的妻子。
他現在整天想著怎麼再回權利頂峰。現在他已經聯系上了中年喪妻的老將軍，要把姜栀嫁過去做續弦，哪怕老將軍的年紀做姜栀的父親都綽綽有餘。
姜栀沒有吵沒有鬧，借著父親的愧疚把嫁妝又翻了兩倍。她出嫁那天我親手為她披上的蓋頭，她緊握的雙拳要將指甲嵌入骨血裡，我恍惚想起許多年前壯志酬籌的姜栀。
但是這回她還是同我說：「不用擔心我，我在將軍府也會闖出自己的天地。」
第二天正午我收到了外祖父送來的藥。外祖父早年靠醫學發家，寵愛極了小娘這個獨女。雖然小娘醫術隻學了個皮毛，卻也給我留了些藥。
這次是我跟外祖父說要用慢性毒藥替小娘報仇，再三請求下才獲得的，這些藥若非是制作人否則根本發現不了其毒性，隻會日益虛弱然後驟然離世。
我捻著藥丸灑在糕點裡，突然很好奇的問雲錦：「你說小娘當年明明有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就去S的藥，她那麼堅信父親愛她，怎麼沒給母親下藥頂替她呢？」
「可能姨娘心裡也清楚老爺的真實想法吧。」
那可真是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呢。
深夜一個身影翻過院落潛入我的房間。
我坐在床上看書，驚訝看向坐在椅子上吃糕點的男人。
「小姐現在可以信我了嗎？」
我合上書有些生氣道：「二皇子深夜潛入我的房間和規矩嗎？就算你說的阿兄去世的事情是真的，我也不信太子會背叛我，我與太子近十年的交情，不是靠你三言兩語就可以挑撥的。」
裴予辰看起來有些無奈：「那我隻要證明太子會喜歡上別人你就信我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糕點看起來很合口味：「那你就等著好了。」
語畢他從牆上又翻了出去，四周再次回歸寧靜。雲錦從門外走近，恭敬行禮後說道：「聽從小姐的吩咐，已經將侍衛們灌醉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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