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啪！

響亮的巴掌聲按停了所有混亂。

 

我披頭散發，捂著紅腫的臉SS盯著媽媽。

 

“你這個神經病！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當初就該把你扔了，也好過現在這樣報復我們！江詩你摸摸良心，這些年我們可有一點虧待了你？”

 

“你給我滾！離開這個家，我明天就把你從戶口本上挪出去，以後你再也不是我女兒！”

 

14.

 

心髒傳來尖銳的疼痛。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越過面紅耳赤的江家人，一步步往外走，到樓下時，終於支撐不住，整個人都失去意識倒了下去。

 

Advertisement

再度醒來是在醫院。

 

守在床邊的，竟然是黎奕風，“你這可算是二進宮了，動過手術的人，怎麼還這麼不小心？”

 

我抿唇笑了笑，卻說不出一句話。

 

無數信息在我腦海裡盤旋，交雜，到這一刻我才恍然發現，這二十多年的人生有多荒唐。

 

“喝點熱水吧，你嘴唇很幹。”

 

黎奕風扶我起來，把暖乎乎的杯子遞到我嘴邊。

 

“謝謝。”

 

我緩了會兒，精神恢復了江多，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其實，你從敏敏家出來的時候我就在。”

 

他笑了笑，從包裡拿出一個保溫壺，“本來是想給你送飯的，後來，就看到你暈倒了。”

 

我啞然失笑。

 

這下可好，所有的醜事都被他看見了。

 

飯還是熱的，我在江家大鬧了一通，早已筋疲力盡，這會兒聞到香味也得不行。

 

黎奕風沒再說話，隻闲適地刷著手機。

 

過了很長時間，我放下筷子，認真地對他說道：“你是做什麼的？有認識的律師嗎？我想起訴前男友，還有就是，想問問怎樣才能斷絕領養關系。”

 

黎奕風瞧了我半晌。

 

“你確定？”

 

我點點頭，“確定，最好能找個辦事利落的，越快越好。”

 

黎奕風輕輕笑了起來。

 

他拿出一張名片遞到我手裡，“正好有個不錯的，就在你面前。”

 

15.

 

夏川不可能心甘情願地還我錢。

 

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過去五年所有賬單全拉了出來，統計完連黎奕風都忍不住挑眉，“你這是把他當兒子養了吧？”

 

加上之前買車借的，和考研期間他非要租房的房租。

 

林林總總，竟然有五十多萬。

 

敏敏忍不住小聲道：“這樣一看，其實你養父母對你還可以，至少錢的方面挺大方的。”

 

我苦笑著搖搖頭。

 

也是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些年，我花的錢，絕大部分都是自己的獎學金，因為成績很好，幾乎一路保送。

 

而他們為了省學費，都會用各種理由讓我上那種，為了爭奪優秀生源而減免學費的學校。

 

敏敏聽完又是一通破口大罵。

 

我卻已經不怎麼在意了。

 

當務之急是怎麼讓夏川還錢，並且跟江家斷絕關系。

 

夏川第二天就結束出差回來了，他估計是知道了那天的事，直接把我所有聯系方式全拉黑了，但沒關系，我直接找去了所裡。

 

“一共五十二萬四千六百七十八塊二毛，你是現在還，還是等法庭上還？”

 

“江詩你不要太過分了！”

 

夏川臉漲得通紅，“你憑什麼要求我還錢？你看看聊天記錄，有哪一筆錢是我主動問你要的嗎？都是你心甘情願的，關我屁事！”

 

“談戀愛就是這樣的，誰有錢誰花的多，天經地義！你要不要臉啊，分手了還要回去，也不嫌丟人！有本事你就告我啊，別以為我怕你！”

 

夏川越說越來勁，我氣急， 一個巴掌狠狠扇了上去。

 

“你這個人渣！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16.

 

“江詩！”

 

夏川大吼，簡直要氣瘋了。

 

這一聲動靜實在太大，已經有人在往這裡看，我是完全不在詩的，可夏川要臉，低下聲音狠狠道：“我沒錢，我還要養老婆孩子，江詩，那也是你侄子！”

 

侄子？

 

連性別都已經鑑定完了，不愧是吃絕戶的。

 

我冷冷發笑，“我已經決定跟江家斷絕關系了，那個孩子可跟我沒關系。”

 

夏川嘲諷道：“你真是鐵石心腸，怪不得江伯父和江伯母說你是白眼狼呢。”

 

又是這個詞！

 

我明明才是無辜的，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過。

 

“本想拿了錢好聚好散，但夏川，這是你逼我的。”

 

我從包裡拿出舉報信，“這是你當初喝多了，說故意摔斷腿躲避去青海的錄音，還有你與我戀愛期間出軌我妹妹的證據，以及之前你找人代筆畢業論文的聊天記錄。”

 

“你什麼意思？”

 

“我聽說你在競爭組長的職位，但領導應該不可能讓這麼一個作風不潔，品行有虧的人的升上去吧？呵，你這種人，能不能繼續留下來都不一定呢！”

 

“江詩你這個賤人！”

 

夏川氣瘋了，衝過來就想搶，反被我橫出一腳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去青海的這一年，我為了強身健體，多少也學了些拳腳功夫，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軟弱可欺的傻逼戀愛腦了。

 

已經有很多人跑出來看了。

 

夏川怕鬧大，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拍拍屁股就想走。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幾聲，夏川打開看後，臉直接黑成了鍋底。

 

17.

 

那是黎奕風擬好的律師函。

 

夏川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你真要告我？林詩，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就算不能善終，就算我對不起你，但我這五年給你的照顧和情緒價值都是真的吧？你真要做這麼絕？”

 

他還有臉談照顧，談情緒價值！

 

這麼多天以來，我第一次慶幸自己分手了。

 

這種無恥的人渣，就該流入社會，流入江家！

 

“現在！立刻！還錢！”

 

“別說沒有，你的存折我之前看過，你的工資我也知道，還有這些年你攢的獎學金！”

 

“操！”

 

夏川憤憤咒罵，心不甘情不願地轉了賬。

 

我這才滿意地離開。

 

到樓下時，黎奕風正站在車邊等著，“這麼快就好了？”

 

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由衷地笑出來，衝他晃晃手機，“一大筆進賬，走吧，等敏敏下班了請你們吃大餐。”

 

黎奕風問我是不是就這樣放過夏川，我搖搖頭，從包裡拿出電腦，直接在車上把那封信發到了領導那裡。

 

他帶給我的痛苦，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抵消？

 

轎車在路上緩緩行駛。

 

我本以為媽媽當時的那句解除領養關系是個玩笑，沒想到剛發完郵件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我找人咨詢了，斷絕關系的協議已經擬好了，你把證件都帶好，來民政局籤個字吧。”

 

我心頭一顫。

 

澀然回道：“好。”

 

手續辦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

 

大概是這樣的事見多了，工作人員也沒什麼反應，按部就班地蓋章籤字，半個小時後，我們已經站在了門口，準備分道揚鑣。

 

養母被江心扶著，厭惡地說道：“這些年養你的錢，就不用還了，雖然我是不信的，但既然大家都這麼說，就當是你當初把妍妍帶給我們的回報吧。”

 

江心也嫌棄得很，“爸爸那，你就別去看了，他本來就不喜歡你，忍二十多年了，你可別偷偷跑去，氣病了我們可饒不了你！”

 

18.

 

黎奕風過來時，江心她們已經走很久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久都沒緩過神，二十多年建立的關系，結束隻需要不到半個小時。

 

真快啊。

 

黎奕風攬了攬我的肩膀。

 

“你還有我……”

 

我抬眼回望，他又補充道：“和敏敏。”

 

“走吧，她提前下班了，我們去吃飯。”

 

我點點頭，跟著他上了車。

 

秋日的風掃過我的身體，仿佛一雙輕柔而有力的大手，將我與江家的那些過去和羈絆盡數抹去，突然間，整個人都變輕了很多。

 

一轉眼半個月過去。

 

夏川因為舉報信被開除，找上門發瘋想報復，恰好碰上黎奕風來吃飯，當胸一腳將他踹飛二裡地。

 

敏敏也不是好惹的，素質十八連罵的整棟樓的人都過來看熱鬧。

 

最後，夏川隻能灰溜溜跑了。

 

就在我以為這下日子終於可以平靜下來的時候，養母找上了門。

 

“小詩，媽的好女兒，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們一家吧！”

 

她又哭又喊，竟然直接跪了下來。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起來，“你幹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是樂樂，樂樂這個可憐的孩子，剛出生就被查出罕見病……天S的，我苦命的孫子啊！”

 

她說了半天，我才聽明白。

 

江心一個月前生了，是個男孩，名叫樂樂，但是前幾天被查出得了一種叫作脊髓性肌萎縮症的罕見病，很難治，而且醫藥費極高。

 

我皺起眉頭，躲開她又想撲上來的手，“這種事你應該找醫生，我又不會治病，如果你需要醫生的話，我倒是可以讓人幫你打聽打聽。”

 

養母哭聲一止，憤憤道：“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那是你侄子！”

 

19.

 

我跟她打了十幾分鍾太極，總算弄明白了她的目的，

 

是來要錢的。

 

這個是基因病，很難治，特效藥一針得70萬，前段時間養父車禍也花了不少錢，她說家裡那點存款全掏光了，希望我能出一部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沒事的時候，總給山區那些難民捐錢！那些人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樂樂可是你親侄子，你不能不管！”

 

養母氣勢洶洶地說著。

 

我差點沒笑出了，好心提醒道：“王阿姨，你大概是忘了，一個多月以前，是你親自讓人擬了協議，叫我去民政局斷絕關系的，樂樂跟我沒有半分關系。”

 

“你這個白眼狼！我養你這麼多年，花了這麼多錢，說斷就能斷的嗎？”

 

已經過了這麼久，我本以為對這個詞沒感覺了，可聽到它從養母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本能地點燃了炸點。

 

我直接拿出手機，把賬單和錢一起轉給了她。

 

“你不用再對我道德綁架，這麼多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錢，我已經算好了，一次性全還給你。好了，王阿姨，這是我家，現在請你出去！”

 

養母連忙拿起手機，看見到賬金額後立刻跳了起來。

 

“不行，才九萬，你打發要飯的嗎？我是你媽，那是你親侄子，今天就是說破天去，你也得把買藥的70萬拿出來！”

 

我忍夠了養母的潑皮無賴，直接叫保安上門將她架了出去。

 

20.

 

家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坐在沙發上，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憋屈，幹脆發了條信息給江心，告訴她我之前查到的，夏川在老家市區偷偷買過一套房。

 

兒子生病了，當父親的怎麼也得出點血才行。

 

敏敏回來時，我提出了搬家。

 

養母和夏川都不是會輕易放手的人，這段時間他們的幾次大鬧已經惹來很多投訴了。

 

她倒也不勉強，還答應幫我找房子。

 

三天後，我搬了家，黎奕風親自開車來幫忙，我打趣道：“你們公司業務是不是不行啊，你一個大律師，整天這麼闲。”

 

他笑了起來，將一串鑰匙放到我手裡。

 

“作為房東，來親自考察一下新來房客的素質和人品，是我的義務。”

 

我愣了愣，這才明白，原來敏敏幫我找的房子是黎奕風的，還是正對門。

 

真是……

 

回帝都近半年，我失去家，失去親人，失去愛人，卻又在歷經波折後，又找到了一些新的可以長久陪伴在身邊的人，也算是種幸運。

 

關於江家的事，我後來也聽說了一些。

 

養母和夏川又去敏敏家鬧了幾次，被那個風風火火的女生直接拿菜刀給嚇得屁滾尿流。

 

樂樂的病確實很嚴重，江家掏空了存款，後來實在沒辦法，把房子給賣了，一家人現在租房住。

 

至於夏川，絕戶沒吃到，反而連工作都丟了，江心整天找他鬧，逼他拿錢，賣房子，兩人幾次大打出手，後來甚至鬧到了警察局。

 

最後夏川跑回了老家，又被江心追了過去，在夏父的逼迫下，他們領了證。

 

夏川終於如願娶到了帝都的獨生女，卻把自己的人生也全搭了進去，再也無法從谷底爬上來……

 

幸好，我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