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刑峰像隻沒了毛的孔雀，徹底廢了。

 

他變得害怕見人，每天隻黏著我，一會兒見不到我，就要給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

 

我很遷就他，比以前對他更好。

 

就這樣，刑峰在我的鼓勵和陪伴下，重新振作起來。

 

改掉了過去的壞毛病，認真和我交往，努力學習。

 

終於還是拿到了雙證，成功畢業。

 

他去了一家外貿公司，我去了一家國企，工作都還不錯。

 

因為沒辦法再住校，我和刑峰租了套房子，開始了同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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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過得很幸福，經常一起逛街買菜，節假日出去吃頓飯看個電影什麼的。

 

發小楊蕊給我打過電話：「最近怎麼樣，過得好嗎？」

 

說起刑峰，我都是笑著的：「應該快結婚了。」

 

楊蕊松了口氣：「那就好，你能定下來真是太好了。」

 

隨後，她再三叮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給我發請帖啊。」

 

我連連保證：「放心吧，一定發。」

 

又闲聊了幾句後，我們就掛了電話。

 

刑峰在廚房做飯，聽到我聊完了，問我：「誰打來的？」

 

我說：「發小，讓我們如果結婚了，一定要記得請她。」

 

我本來是開玩笑，結果刑峰愣了愣，不太自然地轉過身去，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看到他的反應，我突然想著：難道……刑峰沒打算跟我結婚？

 

因為同居了好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也沒吵過架。

 

我順理成章地以為，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考慮結婚的事了。

 

說實話，刑峰的態度有些傷人。

 

我坐在電視機前，有些生氣。

 

突然，電視上播報了一條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

 

說是我們所在的片區，出現了連環S人案，已經S了好幾個人。

 

S者具有兩條共同點，都是男性，長得醜。

 

看到這兩條特徵，我松了口氣。

 

我是女的，刑峰不醜，都不屬於兇手的目標。

 

那晚吃飯的時候，我還給刑峰提了提這個事。

 

他沒放心上，但還是叮囑我上班路上小心些。

 

能S男人的兇手，一定身強力壯。

 

8

 

我嘴上說知道了，其實腦子裡想的都是結婚的事。

 

如果刑峰不想跟我結婚怎麼辦，難道談一輩子的戀愛嗎。

 

我很想問問他，但想著好不容易跟他感情穩定了，不想在這會兒提這些。

 

反正還年輕，剛畢業，過幾年再想這事也不晚。

 

還有幾天，就是聖誕節了。

 

刑峰卻要加班。

 

我感到失望，但也沒埋怨他，決定趁此機會給他一個驚喜。

 

我早早買了禮品，去他公司樓下等他。

 

等了很久，直到寫字樓保安巡邏完，看到我還在大廳坐著，就問我：「請問你找誰？」

 

我說了刑峰的名字，保安不認識，然後我又說了他的樓層。

 

保安一臉奇怪：「沒人加班啊。」

 

我懵了，想著是不是他弄錯了，但保安非常肯定。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既不想懷疑刑峰，又覺得保安沒必要騙我。

 

我從樓裡出來，在街上吹著冷風，拿出手機給刑峰打電話。

 

剛打，那邊就接通了。

 

我還沒開口，就聽到刑峰笑著問：「這麼快就到家了？」

 

我愣了，沒說話。

 

刑峰似乎也愣了一下。

 

他或許是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聲音一下低沉下去：「啊，是馮婷啊，你去哪了，我回家沒看到你，正想給你打電話。」

 

我默了默：「你回家了嗎？」

 

「嗯，公司加完班就一起去聚餐了，我剛還以為是同事打來的電話。」

 

從客觀上來說，他的回答挑不出毛病。

 

但主觀上說，我感覺他有問題。

 

可惜我拿不出證據，隻好暫時忍耐，回了家。

 

家裡有暖氣，我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把禮物遞給他：「聖誕節快樂。」

 

刑峰看到禮物，沒有我想象中的高興，還埋怨我：「過什麼洋節。」

 

我沒說話，點點頭：「以後不過了。」

 

他這才注意到我情緒不對，也反應過來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有點不安地問：「你去我公司了？」

 

我看來他一眼，想了想說：「沒有。」

 

其實我去了，而且還餓著肚子等到現在，但我不想告訴他。

 

我轉身回了臥室先睡了，刑峰一直沒有進來。

 

他看出我不高興了，但沒有急著來哄我。

 

我躺在床上，突然感覺到，刑峰變了，有點像大學時的那個他。

 

9

 

懷疑這種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隻會增加，不會衰減。

 

我開始疑神疑鬼，經常打探刑峰的動態。

 

果然，被我抓到了蛛絲馬跡。

 

刑峰部門新來了一個員工，是個身形高挑的長發美女，清純小白花類型。

 

依照我對刑峰的了解，他很喜歡這一款。

 

不是因為漂亮，而是因為聽話，好拿捏。

 

自從小白花來了後，刑峰十分主動地擔任起前輩的角色，對她各種噓寒問暖，照顧她。

 

奇怪的是，以前我不會嫉妒。

 

但這一次，我很生氣，開始跟蹤小白花，想找到她身上的弱點。

 

有天晚上，恰好看到她被喝醉酒的人騷擾。

 

我出面救了她，自己不小心扭了腳。

 

小白花送我去醫院，很愧疚，跟我互留了聯系方式，說等我好了之後請我吃飯。

 

我沒住院，選擇回家靜養。

 

同時也是為了試探刑峰，看他會不會心疼我。

 

結果沒有，他說他很忙，每天忙著工作，沒時間照顧我。

 

就連吃飯，都是叫的外賣。

 

我知道，他是看上那個小白花了，又犯了老毛病。

 

本來我還想忍，但有一天我看到他錢包裡掉出來小白花的照片，我終於忍不下去了。

 

在我腳傷好了之後，我開始約小白花出來吃飯。

 

久而久之，我跟她關系越來越好，知道了她很多事情。

 

小白花告訴我：「這輩子，我沒想過要結婚。」

 

我問她：「為什麼？」

 

她說：「我小的時候，被人侵犯過。」

 

我非常驚訝。

 

她笑了一下：「所以，我對男人感到恐懼。」

 

遇到這種事，她還能笑得出來。

 

我擔心地看著她：「後來呢，侵犯你的那個人抓到了嗎？」

 

小白花搖搖頭。

 

我嘆了口氣，想著她都跟我交心了，於是也告訴了她，我和刑峰的事。

 

我說：「我男朋友是個渣男，他……從一開始就在玩弄我。」

 

說著說著，我紅了眼睛。

 

我把我和刑峰的故事，從頭到尾地跟她說了一遍。

 

小白花聽完，義憤填膺：「真是渣男！」

 

我附和地點點頭：「確實，但他長得很帥，有當渣男的資本。」

 

小白花不以為然：「有照片嗎，我看看有多帥。」

 

我把手機拿出來，把裡面存的刑峰的所有照片給她看。

 

看完後，小白花變了臉色：「你說刑峰……是你男朋友？」

 

我看著她，不懷好意地加了一句：「準確地說，是未婚夫。」

 

小白花起身走了。

 

我知道她為什麼走，因為她和刑峰睡了，在明知道他有女朋友的情況下。

 

隻是小白花不知道，那個女朋友是我。

 

10

 

那天之後，刑峰臉上的笑容沒了，每天鬱鬱寡歡。

 

我猜，是小白花良心發現，拒絕了他。

 

我心裡有些得意，想著刑峰終於是我一個人的了。

 

正盤算著要不要跟他提結婚的事。

 

就在這天，小白花再次出手了。

 

她在酒店開了個套房，約刑峰見面。

 

我看著刑峰手機上的信息，想著難不成她是要約個分手炮？

 

我希望刑峰不要去，但他還是去了。

 

我偷偷跟在他後面，看著他和小白花在酒店大廳見面，然後兩人上了電梯。

 

隨後，我也去了那層樓，守在房間門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他們進去了，我一個人不行，你們快來。」

 

掛了電話後，我貼在門上聽著。

 

他們在說話，剛開始聲音很小，後來聲音逐漸越來越大，像是發生了爭吵，緊接著有人在哭。

 

聽聲音，小白花哭了。

 

刑峰很著急地在哄她，說什麼這輩子隻愛她一個，從來沒有變心過。

 

「從來」兩個字，聽著一點都不突兀。

 

因為小白花是刑峰的初戀，也就是他編號中缺失的那個「1」。

 

我也是在看到刑峰錢夾裡藏著的那張照片才知道的。

 

那是一張老照片，畢業大合照。

 

小白花和刑峰都在上面，兩人應該是高中同學。

 

刑峰用剪刀裁剪了那張合照，隻留下了他和小白花兩個人的大頭像，用膠水黏在一起，放在了錢包裡。

 

我剛想到這，屋裡突然傳出咚的一聲巨響。

 

恰好那時，我叫的人也來了。

 

他們闖進去，大吼一聲：「別動，警察！」

 

屋子裡不見刑峰的身影，小白花站在陽臺上，猙獰地笑。

 

我跑過去，趴在陽臺上往下一看，刑峰摔下樓了。

 

小白花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我，終於明白過來。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我：「是你！」

 

跟當初在食堂的刑峰一樣……她也隻說出這兩個字。

 

我順著情節發展，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悲痛欲絕，趴在欄杆上大喊刑峰的名字。

 

他躺在地上，腿斷了，一動不動。

 

我痛苦地嗚咽一聲，撲上去，緊緊拽著小白花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吼：「你為什麼要S他！你個S人犯！」

 

小白花憤怒不已，想要掐我脖子：「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那個……」

 

她話沒說完，警察衝過來制服了她。

 

有人用對講機匯報：「叫擔架過來，有人墜樓了……兇手抓到了，嗯對，可能跟連環S人案有關……」

 

小白花被帶走了，我跪坐在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有警察過來跟我說：「感謝你提供的信息，還請你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

 

11

 

從頭說來，事情是這樣的。

 

刑峰跟小白花是高中同學。

 

刑峰大學以前，長得很醜。

 

班上的同學都不待見他，他性格也比較扭曲，隻有小白花會對他笑，跟他說話。

 

刑峰愛上了小白花，那是他的初戀。

 

高中畢業後，在一起畢業聚餐上，大家都喝多了。

 

刑峰看到小白花心動不已，就對她施暴了。

 

而在那個過程中，不小心傷到了大腿內側，留下了一塊疤。

 

施暴結束後，刑峰理智恢復，害怕得跑了。

 

回去後害怕小白花報警，於是就去做了整容手術。

 

本來隻是想變個長相，結果不小心，成了個完美的案例。

 

進入大學後，刑峰成了個大帥哥，非常受歡迎。

 

那是他從來沒享受過的待遇。

 

於是他開始集郵，不停地換女朋友，跟女生上床，以此獲得心理上的滿足。

 

結果沒想到，遇到了我，被我S纏爛打。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會在公司裡跟小白花重逢。

 

因為刑峰整容了，小白花不記得他了。

 

面對刑峰強勢而熱烈的追求，小白花跟刑峰上了床。

 

再後來，她遇到了我。

 

因為我救過她，再加上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對我也沒有太大的防備。

 

被我旁敲側擊地打探後，她把她曾經的遭遇告訴了我。

 

原來，當年被刑峰侵犯後，小白花很害怕被人知道，就沒有報警。

 

她在講述這些的時候，沒有告訴我那人是誰。

 

她隻說了一點，那人跟她是同學，長得很醜，且大腿內側有塊疤。

 

我把她提供的這條信息，加上我之前留意到的信息一對比。

 

立即就知道了，侵犯小白花的人，是刑峰。

 

而且，我還開始懷疑，小白花就是連環S人案的兇手。

 

回去後我不停地搜索有關連環S人案的資料，同時還對比小白花的個人資料。

 

因為有針對性地調查，很快就確定了她的真實身份。

 

於是我用刑峰試探她。

 

在咖啡廳的時候，我給她看刑峰的照片。

 

當然，我重點給她看了那張，刑峰大腿內側有疤的照片。

 

小白花震驚不已，反復向我確認，這張照片是不是刑峰的。

 

我不知道她明明跟刑峰上了床，為何沒看到這個疤痕。

 

多半是刑峰知道，所以提前做了準備，比如用了我的遮瑕液，遮蓋了傷疤。

 

無論如何，這條線是連上了。

 

如果兇手不是小白花，至少能讓她知道這個男人一直在騙她。

 

如果兇手是她, 那麼他們兩個都跑不掉。

 

後來警方調查，確定了小白花就是連環S人案的兇手。

 

當年的事在她心裡留下了陰影, 又因為無法懲戒真兇，於是把這股恨，發泄在了其他人身上。

 

12

 

那天之後, 小白花入獄。

 

刑峰呢，僥幸沒S。

 

撿回一命，斷了一條腿，高位截肢了。

 

很巧得是, 他斷的正是有疤的那條腿。

 

經過這件事後, 刑峰徹底對生活失去希望。

 

出院後, 他的精神狀態很差，時時刻刻要人陪著，否則老說有鬼要來抓他。

 

我給他喂了藥，看著他睡著後, 輕手輕腳地從臥室出來。

 

我的發小——楊蕊，在新聞上知道了這件事, 打電話來關心我。

 

那會兒我在客廳收拾衣服，用肩膀夾著電話：「沒事, 你別擔心。」

 

楊蕊幫人傳話：「劉鵬前兩天還跟我問起你, 問你結婚沒有, 如果沒有，能不能考慮跟他和好？」

 

刑峰見我硬的不吃，就來軟的，哀求著：「姑奶奶，咱倆不合適，你放過我行不行，你非要鬧的話……」

 

楊蕊驚訝：「難道你現在……還喜歡身上有疤的男人？」

 

我笑了一下：「是啊。」

 

楊蕊無語了：「現在這是第幾個？」

 

「別問了，準備找新的了。」

 

「為什麼？」

 

「這個腿沒了。」

 

其實我也有集郵癖。

 

但和刑峰不同，我愛收集身上有疤的男人。

 

當初我看到刑峰腿上那塊疤的時候，愛到瘋魔。

 

那是我見過最完美, 最自然的一塊疤。

 

簡直就是藝術品。

 

我好不容易得到他，誰知他偏偏弄丟了有疤的那條腿。

 

對我來說，他沒有被收集的價值了。

 

刑峰睡得很不安慰，隔著門，都能聽到他做噩夢時，發出的那種驚恐的喊叫聲。

 

我沒理他, 跟發小掛了電話，推著行李箱, 打開門。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刑峰的臥室, 笑了一下：「8 ，是個吉利的數字。」

 

開門聲驚醒了刑峰, 他在裡面不安地大喊我的名字。

 

我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來到大街上，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帶著哭腔：「……喂, 雅雅，你能收留我嗎？我男友劈腿把我從家裡趕出來了……」

 

雅雅是公司裡的同事，她很溫柔：「來吧，我正準備去買菜, 你想吃什麼？」

 

「都行，你安排就好。」

 

電話掛斷，我在趙雅的備注後面標注了一個「9」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