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他因為著急而額頭沁出汗來。

他抱著姜月瑤回了寢殿，又親自熬好藥湯喂她。

 

一旁的暗衛忍不住出聲匯報。

 

「殿下，太子妃已經沒氣了。」

 

因為知曉拓跋珩的脾性，怕牽連到自己，一眾婢女趕忙退下。

 

可拓跋珩隻是愣了半晌，篤定道：「一個軀體而已，她很快就會回來找我的。」

 

「殿下，臣妾害怕，今晚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姜月瑤慘白著臉，楚楚可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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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拓跋珩抽離了被她攥著的衣角：「不行，我還有政務要忙。」

 

我的魂魄跟在拓跋珩身後。

 

殿門前，看熱鬧的宮女看他離開，終於放開了音量。

 

「原本以為那個宋昭意多厲害呢。」

 

「結果連S了太子殿下都不看一眼，我看就是找來給側妃擋災罷了。」

 

拓跋珩進了書房，平靜地翻閱著公文。

 

半個時辰後，他把冊子砸在桌上，蹙眉道：

 

「把安神點了。」

 

婢女戰戰兢兢道：「殿下，那是宋姑娘在時配好的，如今已經……已經用完了。」

 

拓跋珩薄唇緊抿，氣氛壓抑得似山雨欲來的前兆。

 

掌事的嬤嬤慣會察言觀色，迅速帶頭跪下。

 

可拓跋珩隻是擺擺手：「出去吧。」

 

眾人慌忙起身後，他望著窗外伸出了手，雪花落在掌心迅速融化。

 

「等等。」

 

「把院子裡打掃好，過幾日昭昭回來要住。」

 

掌事嬤嬤的笑僵在臉上，連忙應下。

 

9

 

我的屍體下葬這天，碰巧是拓跋珩生辰。

 

王府裡的下人嫌棄晦氣，把我隨便丟進了亂葬崗，草草了事。

 

黃土將我掩埋，雖然不是第一次S，卻還是感受到了窒息感。

 

我的靈魂飄回東宮時，拓跋珩已經到了姜月瑤的院子了。

 

良辰美景，姜月瑤一身素衣，從婢女手中接過吃食。

 

自從見過拓跋珩舍棄那個女人而救自己後，姜月瑤愈發確定，自己早已成功頂替了宋昭意的位置。

 

這是她特意和廚房打聽來的殿下的喜好，定然不會出錯。

 

「誰讓你穿這件衣服的？」

 

拓跋珩的眸裡閃過陰鹜。

 

姜月瑤臉上的笑僵住：「妾身一直都是這麼穿的，殿下忘了嗎？」

 

氣氛沉悶。

 

最終還是姜月瑤率先開口：「這桂花糕是我特意學來親手做的。殿下快嘗嘗我的手藝。」

 

拓跋珩的目光停留在那金燦燦的糕點上，冷冷出聲。

 

「這些都是宋昭意愛吃的。」

 

姜月瑤夾著糕點的手頓在半空中，朝婢女呵斥道：「還不快把這礙眼的東西端下去。」

 

婢女慌亂上前。

 

拓跋珩突然道：

 

「不必了，放一旁就好。」

 

姜月瑤摸不準他陰晴不定的情緒，隻能強顏歡笑。

 

好在一頓飯下來，再無插曲。

 

晚膳結束，姜月瑤借機撒嬌道。

 

「殿下，冬夜寒涼，近日窗戶總有風雪飄進來，我想搬去昭梧宮借住幾日可好？」

 

可拓跋珩突然變了神色。

 

「昭梧宮？你一個妾室何來資格搬進去？」

 

姜月瑤何時被拓跋珩這般對待過，頓時紅著眼退了下去。

 

10

 

是夜，拓跋珩沒有回房，而是屏退了隨從。

 

出了東宮，我看著愈發偏僻的路徑，隻覺有些熟悉。

 

直到看著他的步伐停在了冷宮門前。

 

我沒有想過，拓跋珩會再度涉足這裡。

 

畢竟，這曾經是他視為恥辱，最厭惡最不願意回望的地方。

 

雜草叢生，有幼貓微弱的叫聲。

 

寂靜的夜裡，拓跋珩被遠處的兩道身影吸引了注意。

 

小宮女從懷裡掏出了兩個饅頭，遞給斷了條腿臥在地的小太監。

 

「快吃！」

 

「那你呢？」

 

宮女神色不自然道：「我早就吃飽了，我在貴妃娘娘那裡當差，還用你操心？」

 

竟然連撒個謊都不會。

 

像極了宋昭意。

 

冷宮吃食遭人克扣，我便沒日沒夜地縫著刺繡，在嬤嬤出宮那日託她買了點粗面。

 

我端著煮好的清水面到拓跋珩面前時，他卻皺眉說不吃。

 

「你要是真感激我就乖乖吃了，別病了拖累我就好。」

 

我拍了拍肚皮笑道：「我還用你一個小屁孩操心？我已經吃飽了。」

 

這麼拙劣的演技，真當他是傻子嗎？

 

明明瘦得隻剩骨頭了，還要裝。

 

拓跋珩垂放在身旁的手緊了緊。

 

「太……太子爺。」

 

小宮女慌亂的聲音將拓跋珩拉出了回憶。

 

「請太子恕罪，這饅頭是我逼迫清禾偷的，要罰就罰我。」

 

那太監拖著病軀起來跪在了地上。

 

看著跪地的兩人，拓跋珩眸光微動。

 

最後隻吐出了兩個字：「滾吧。」

 

一旁的貼身暗衛愕然，太子什麼時候脾氣這般好了？

 

要知道，在這吃人的宮裡。

 

拓跋珩能走到這一步，外界可都傳言他是冷面閻王。

 

月色皎潔，拓跋珩踩著石子路加快了步伐往裡走。

 

在看到隻剩殘垣斷壁的偏殿時，他面色一變。

 

「這是誰幹的？」

 

侍衛有些懵，忐忑道：「冷宮前些天因為費太妃失心瘋自盡，一把火燒光了這裡，宮人們搶救時已經毀了大半了。」

 

拓跋珩神色發冷，抬頭時漫天的雪花在月光下有了形狀。

 

我飄在半空中，男人下颌緊繃得讓人看不出情緒。

 

半晌，他突然笑道。

 

「不過一個破宮殿而已，燒毀就燒毀了吧。」

 

就在侍衛要退下時，他突然又說。

 

「請最好的匠人重新修繕完好，別讓昭昭知道，她要是看到該會傷心了。」

 

我疑惑，拓跋珩什麼時候這麼在意我了？

 

拓跋珩轉身，目光正正看向我。

 

我跌跌撞撞地閃躲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S了。

 

對，他看不見我。

 

拓跋珩在門口的石凳上坐到了深夜。

 

好幾個時辰過去，連我這個靈魂都覺得冷了，他竟然隻穿一件單薄的外衣。

 

盯著拓跋珩因為冷而被凍的發白的唇，我愈發不理解他了。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男人混沌黝黑的眸子一亮，轉身脫口而出。

 

「昭昭！你回來……」

 

可話還沒說完，在看到來人時，他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那是姜月瑤身邊的貼身大宮女。

 

「殿下，娘娘胎動不適，還請您過去看看。」

 

可這一次，拓跋珩竟然沒了往日的好脾氣。

 

他蹙眉，不悅道：「不適就喊太醫過去！」

 

長夜漫漫，我無聊到打起了瞌睡。

 

天光大亮時，宮人的喊聲將我吵醒。

 

我睜眼，就看到拓跋珩倒在地上，被宮人和太帶著醫離開了冷宮。

 

11

 

我的靈魂跟著他盤旋回東宮。

 

拓跋珩似乎病得有些重，剛醒來他的嘴裡就吐出了一口血。

 

他幹啞著嗓子喊道「昭昭！！」

 

又喊來人叮囑道：「昭告天下，我得重病，需要招攬天下名醫。昭昭知道了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一旁的姜月瑤激動地勸阻道：「殿下，你難道要為了她而生生失去繼承皇位的機會嗎？」

 

可拓跋珩隻是篤定道：「我意已決，她會回來的。」

 

的確，之前的每一次離開，我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可這次，我不想回去，也沒機會回去了。

 

我感覺自己的魂魄越來越淡了，連感知也是。

 

看著他憔悴痛苦的臉龐，我竟然毫無波瀾。

 

沒有愛，更沒有恨。

 

「阿珩，你別這樣好不好，瑤兒害怕。」

 

拓跋珩如果不能成為皇帝，那她這些年的忍耐算什麼？

 

姜月瑤撫摸著孕肚眼裡閃過算計，拉著拓跋珩的衣角祈求道。

 

「宋昭意已經S了。殿下就算不向前看，也應該為我腹中的孩子想想。」

 

拓跋珩卻突然發狠地伸手鉗制住她的脖子。

 

他那般聰明，肯定是想到了什麼。

 

「那日是你去告訴昭昭，月兒落水離世的消息的對不對？」

 

窒息感傳來，姜月瑤面色發白，劇烈地咳嗽辯解道：「阿珩，你怎麼能這般誤會我，那日我隻是不小心說漏了嘴，未曾想過姐姐會那樣生氣。」

 

見拓跋珩不語，姜月瑤心虛出聲：

 

「至……至於S手的事，我不知道她會S的。何況那日, 不是殿下選擇救下我的嗎？」

 

「我何時說說道S手的事？」裴澈身體一僵, 面色發狠。

 

他讓人把宋棠身邊最貼身的宮女帶了過來。

 

那奴才一開始咬S不認, 在要被拔掉舌頭時, 崩潰地趴在地上磕頭。

 

「奴婢說，是側妃娘娘命奴婢去買通了S手的。」

 

姜月瑤面色慘白, 她上前就要撕爛婢女的嘴：「你這個背主的賤人，為什麼要在殿下面前陷害我, 離間我和殿下？」

 

她跪在地上狠狠地磕著頭：「阿珩, 你不要信她胡言亂語。」

 

可拓跋珩隻是俯身蹲下, 他用打量S人的目光打量著趴在地上的人。

 

「我竟然就是為了你這樣的人，放棄了昭昭, 姜月瑤，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你的母國, 孤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姜月瑤面如S灰, 徹底癱倒在了地上。

 

「我說, 我都說。我隻是想嚇嚇她而已，真的！月兒如此愛慕殿下，不想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所以一時衝動我隻是想趕走她, 沒有想對她下S手的，殿下。」

 

她希冀從拓跋珩臉上看到一絲諒解和動容，可沒有。

 

姜玥瑤心如S灰, 突然大笑。

 

「你我夫妻一場, 拓跋珩你這樣薄情寡義的人, 你若是真的的愛她？又怎會有我的存在？」

 

「是你害S了他, 是你自己！！像你這樣的人, 活該永失所愛！！」

 

嘭地一身響, 姜玥瑤癲狂地裝向了殿中的柱子上, 當場暴斃。

 

可拓跋珩的耳邊始終縈繞著那句話, 永失所愛是嗎？

 

他記得，記得宋昭意也曾這般對他說過。

 

男人突然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不會的，不會的, 昭昭會回來找我的。」

 

下一瞬，溫暖的狐裘帶著松香的氣息將我裹在懷裡。

 

「我可」姜月瑤S了。

 

S後被拓跋珩剁碎喂了狗。

 

眨眼間, 我的靈魂已經在東宮盤旋了半個月。

 

為了喚我回來, 拓跋珩甚至找來了所謂的法師招魂。

 

每日看著殿門口來來往往的騙子，我隻覺得好笑。

 

拓跋珩變得很忙碌。

 

日日呆在書房裡, 好幾次, 我看到他被噩夢驚醒, 紅著眼對著空氣說話：「昭昭, 就算你還不回來，那就來夢裡看看我好不好？」

 

他哭得很痛苦，一如在冷宮相遇那年，他因為母妃離世躲在院子裡燒著紙錢祭奠。

 

被公公發現是, 我率先認下了罪，十幾大板差點將我打得半S。

 

那時，他哭著求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所以，我伸手替他擦幹眼淚, 努力活了下來。

 

曾經，我以為我為他而來。

 

可人心易變。

 

我慢慢走進夢裡，同他最後一次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