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被工人推到一邊，肩膀撞在牆上生疼。

公司是我陪著謝奕辰一手建立起來的。

 

拿下第一筆大單時，他第一件事就是飛到國外，想讓設備制作大師根據我的聲線制作出一套還原度、精密度最高的設備。

 

天價設備，當時的他根本付不起錢。

 

於是他像狗皮膏藥似的，被保鏢趕走又湊回去，在大師家門口求了整整一周。

 

他把設備送到我面前，滿身是汗，眼裡還含著熱淚。

 

「婉婉，我一定要讓全世界都聽到你最美麗的聲音！」

 

現在看來，他當時隻是為了更好還原他白月光的聲音。

 

我正要找謝奕辰理論，沒走幾步，就看見公司大堂懸掛的新劇宣傳海報換成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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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赫然寫著顧清怡的名字。

 

闖入謝奕辰辦公室時，他正在跟顧清怡打電話。

 

看見我先是軟聲哄人，掛掉電話後擺上一副冷臉。

 

我指著他的鼻子質問：「這部劇是粉絲給我爭取來的，你憑什麼把我撤了？」

 

他攤攤手，滿臉不以為然。

 

「這部劇剛籤授權海外，需要人來配音。」

 

我心裡憋著一股火氣，「就算是這樣，那也應該由我來配。」

 

謝奕辰猛然拍桌，聲音響亮。

 

「清怡國外留學英語好，我讓她來錄有什麼問題嗎？

 

「再說了，她原聲就比你這種夾出來的聲音好聽多了，給你國內配音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別得寸進尺。」

 

我緊緊咬著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裡蔓延開來。

 

後來謝奕辰把那套好的錄音設備給顧清怡送去，從倉庫裡調了套最久遠的設備給我。

 

就連合作最久的制作人也調走了，換來個新手，對我的態度極其敷衍。

 

「我覺得這段不太好，重新錄一下吧。」

 

他不耐煩地嘖聲，還把鼠標摔了。

 

「你能不能別老給我增加工作量，我下班還要打火鍋的撒！」

 

公司的人知道我們分手，自是審時度勢。

 

但這部劇是粉絲為我爭取下來的，配音版權在謝奕辰手上，不管我受多少委屈，都要打碎了往肚子裡咽。

 

為了最好的呈現效果，我隻能自錄自剪。

 

棚裡錄好一句話就要返回後臺修，反反復復地跑，很累很累。

 

我的身體還在恢復期，這樣龐大的工作量差點把我壓垮。

 

傷口實在疼的時候，就吃幾片止疼藥，日復一日地熬。

 

終於等到劇目上線那一天。

 

就當我滿心歡喜地點開第一集時，世界驟然漆黑。

 

給劇配音的人……

 

是顧清怡！

 

7

 

登入公司內網才知道，這部劇壓根就沒有授權海外，這一切都是謝奕辰編的謊言。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嵌入肉裡也遠沒有心上疼。

 

他們可以在感情上欺辱我，但我絕對不允許他們踐踏我苦心打磨的事業！

 

會議室裡正辦著慶功宴，熱鬧非凡。

 

謝奕辰摟著顧清怡的腰，兩人親密地喝著交杯酒。

 

胸前還扣著那枚白蘭花胸針，無比刺眼。

 

要是他知道，那枚胸針並不是顧清怡送的，會作何感想？

 

歡騰的場面因為我的到來霎時變得鴉雀無聲。

 

「謝奕辰，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謝奕辰噗嗤大笑，身旁的人也都跟著哄堂大笑。

 

「有什麼好解釋的？林婉，是你要跟我分手，給你點懲罰不行嗎？」

 

懲罰？

 

是害我白白丟掉五年青春，是給我失去孩子的懲罰還不夠嗎？

 

「明明是你們的錯，在這跟我扯什麼受害者有罪論？」

 

顧清怡虛弱地靠進謝奕辰懷裡，嘴上小聲埋怨：

 

「明明是你拋棄辰哥哥在先，他出口氣又有什麼錯？」

 

現場不少人跟著附和：

 

「就是啊！別給臉不要臉！」

 

「自己出軌了還恬不知恥地蹭資源，要是我，早就挖坑把自己埋進去了！」

 

是啊。

 

在別人眼裡是我先提的分手，錯的那個人就是我。

 

我無力爭辯，也不屑爭辯。

 

我自以為眼前這個男人至少還能看在我做替身多年情分上，不會偏心到這種程度。

 

沒想到是我高看他了。

 

這樣的人，早就爛透了！

 

我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朝謝奕辰伸出手。

 

「我不幹了，把原版錄音母帶還給我。」

 

謝奕辰巴不得我離開，二話不說就命令道：

 

「去把她的母帶拿來。哦對，還記得把她那些不值錢的東西也給拿來，免得礙事。」

 

8

 

我忍下最後一口氣，拿上母帶離開。

 

用自己的積蓄租下一間剪輯室，對我的母帶精益求精。

 

既然他不肯發，那我就自己剪輯成配音視頻發到網上去，總有人能看見的。

 

隻是沒想到，沒等到視頻發布，就先等來了我的母親。

 

「媽？」

 

她黑著臉，踩著高跟鞋噌噌地衝過來。

 

抬手就是一巴掌。

 

「沒出息的東西！」

 

她力度不小，我感覺到自己右半張臉火辣辣的疼。

 

眼前這個背著限定款名牌包的婦人，既是我的生母，也是我童年的噩夢。

 

我從小父母離異，跟在媽媽身邊長大。

 

但她離婚後就變得愛慕虛榮，夜不歸家，不是陪這個富豪就是陪那個老板。

 

在生活上，她從未苛待過我，每次離家都會給我扔來一沓金錢。

 

「想要什麼，你自己看著買。」

 

就連查出患有嚴重抑鬱症時，她也隻是給我錢。

 

「我沒空陪你治病，你自己看著辦。」

 

從小缺少母愛的我，抑鬱症日漸嚴重，療程結束才逐漸好轉。

 

她用食指使勁地戳著我的太陽穴，語氣狠厲。

 

「早就讓你肚子爭氣點讓人給你個名分，現在好了，被人踹出公司聲名狼藉，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個可憐鬼女兒了！」

 

如今這一出，差點把我打回深淵。

 

眼睛不知何時蒙上一層水霧，心裡疼得發緊。

 

「媽，他把我當了五年的替身，我懷不了孕不是我的錯……」

 

聽見我沙啞的哭聲，她眼裡的冷漠卻從未消失過。

 

「在一起五年都比不上別人，真是一點用都沒有！被人穿了五年的爛鞋，以後還會有誰要？」

 

以前倚靠的大樹倒了，如今想要依靠的大樹也搖搖欲墜。

 

我近乎絕望。

 

「我要。」

 

9

 

順著聲音望去，是醫院醒來時那張熟悉的臉。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也會有我永遠為她兜底。」

 

我媽打量男人幾眼，看見他身上的衣服也價格不菲，隻是冷哼一聲。

 

「最好是。林婉，你給老娘爭氣點。」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我跟方叡面面相覷。

 

我抹掉眼淚，輕咳兩聲掩飾尷尬。

 

「謝謝你啊，關鍵時候為我挺身而出，開了個這麼大的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的確是想要你。」

 

他直勾勾看著我，褐色的深眸隱隱閃動。

 

我滿臉錯愕，「啊？」

 

他淺淺揚起嘴角，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上面印著兩行字：恆心傳媒公司——方叡。

 

「林婉小姐，我想邀請您加入我的公司。」

 

我本想拒絕，可他竟能一語道穿我的心思。

 

「傳播你的原聲母帶勢必會涉及侵權，謝奕辰若是要告，這一大筆錢，你怕是賠付不起。」

 

方叡說得對。

 

其實我在賭，賭謝奕辰會不會上訴，賭網友會不會喜歡我原本的聲音，賭我能不能賠付得起這筆錢。

 

他挑了挑眉，春風恰好拂起他額前的一縷發絲。

 

「不管多少錢，我賠得起。」

 

10

 

我疑惑地凝著他好一會，我們之間這麼淺的交情，值得他白白賠付這麼一大筆錢？

 

「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隻是片刻錯愕，轉而一笑。

 

「我剛工作重心轉回國內，需要引進一批高質量的配音演員。看了你的作品，覺得不錯，就打算先從你下手，方便又快捷嘛。」

 

我沒有問他，國內有這麼多優秀的配音演員，為何偏偏要選我這個無底洞。

 

在最無助的時候有人願意伸出援手，我就已經很感恩了。

 

他也的確沒有騙我，我是公司第一個招聘的員工。

 

場地很大，卻隻有我一人。

 

謝奕辰公司裡隻有一臺，而這裡每間錄音室都配備了頂級的設備。

 

方叡說：「這裡的設備你隨便用，想用多久用多久。」

 

沒過會又給我配備了專業制作團隊，每個人都對我十分關照，就算知道我那些不堪的過往也隻字不提，效率大大提高。

 

隻用一個月就完成了全劇的工程量。

 

在這期間，顧清怡配音的劇開始出現眾多差評。

 

【寧大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我說怎麼感覺變味了，一看演員表，果真換人了。】

 

【制作方哪找來的這麼個平替？聲音像，但完全沒有那種精髓啊！】

 

方叡當斷則斷，決定在輿論頂峰時發布第一集視頻。

 

發布前，我坐在屏幕前緊張地捏手。

 

因為這次是以我原聲錄制，心中難免會想，網友會不會喜歡，粉絲會不會脫粉……

 

方叡突然出現在身後，一手撐在桌上，準備替我按下發布鍵。

 

他忽地笑笑，語氣溫潤：

 

「在我眼裡，你原聲比以前的配音有質感多了。別怕，大家都會喜歡你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話就像一股暖熱的清泉，緩緩從心尖淌過，漸漸撫慰了我燥鬱的情緒，給予我極大的自信心，一同把視頻發了出去。

 

11

 

鋪天蓋地的推廣後爆火，意外地讓我從中等咖位提升至大咖。

 

反觀我這邊清一色的好評，就連S級劇目都找上門來。

 

【這是寧大原聲嗎？太A了救命！！】

 

【果然是平替永遠比不上正主，顧清怡明顯就是後臺咖。】

 

【寧大咱們獨美吧！】

 

正如方叡所猜想的那樣，謝奕辰公司起訴我侵權，事情鬧得很大。

 

但方叡完全不著急，不慌不忙地找上投資方，告訴制作費臨時換人，謝奕辰同樣也要擔責。

 

這一來一回，謝奕辰賠的也不少。

 

法庭上我們見過一面，顧清怡依舊像狗皮膏藥似的黏在他身上，一副我贏了事業卻輸了男人的表情。

 

正因這挑釁的一眼，方叡直接給我談下幾本大火IP劇，資源碾壓級獲勝。

 

後來，我決定用第一部原聲劇目參加白玉蘭大賞。

 

想必是謝奕辰面子上過不去，砸重金讓顧清怡也被提名，甚至買下她與我平分，共享第一名的機會。

 

白玉蘭星光大賞後臺。

 

我和顧清怡作為最佳配音候選人被分到同一間化妝室。

 

沒想到兜完一圈回來，正巧從監控室松動的大門縫隙看見交纏的兩人。

 

顧清怡的禮服褪下一半，被謝奕辰抵在桌上，發出幾聲喘息。

 

我還在感嘆世界真小時，被顧清怡看見了。

 

她斜勾嘴角，更賣力的叫喊，眼神充滿挑釁，仿佛在炫耀此刻擁有謝奕辰的人是她。

 

我心裡卻無半點波瀾。

 

但也必須要出這口惡氣。

 

直接抬腿把那半掩的門踹開，沒等那兩隻驚弓之鳥回應，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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