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拭星塵
- 4081字
- 2025-06-18 15:46:56
我身邊沒有丫鬟和嬤嬤,很多事不懂,來月事時嚇得大哭,以為自己要S了。
是她燒了熱水給我擦身體,給我換新衣服,給我講女子應當如何愛護自己。
在某些時候,她其實也算得上是個好姐姐。
想到這些,我又生了惻隱之心。
鑽去山林裡尋找有毒的草藥,碾碎了包在手帕裡,我重新摸回去,尋了個守衛靠在樹上打瞌睡的時機,迅速捂住他們的口鼻。
等他們暈過去了,我立刻爬上老松樹去救姜初弦。
姜初弦茫然地看著我:「小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拼命拽繩子:「當然是來看姐姐的笑話。還有力氣沒?先跑了再說。」
姜初弦強撐著與我配合,終於爬上樹,好一番掙脫,才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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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守衛:「那兩個人……」
我不耐煩地拽起她:「S不了,你走不走?我可沒援兵。」
姜初弦卻握住我的胳膊,搖頭道:「不能就這麼走掉。」
她看著柳大戶消失的方向,面容沉靜:「地下還藏著許多『驚雷』,若流入民間,必定引起數十座城池的瘟疫。我與師傅細細研究過,以東黎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治好,屆時民不聊生,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莫名害怕:「你……你想幹什麼?」
姜初弦額頭全是汗,臉曬傷了,有些發紅,嘴唇幹得起皮,一點也不漂亮了,這本是她此生最狼狽的時刻。
但她的目光不知何時已經褪去了千金小姐的嬌寵與天真,在正午暴烈的陽光下,堅毅又明亮。
第一次讓我感覺到她身為女主的耀眼光芒,讓我心生羨慕。
「妹妹,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回去,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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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輩子做得最離經叛道的事,也不過是勾引姐夫。
在另一個世界,耍耍小手段把姜雪的賭鬼父親送去坐牢那種,算不得惡毒。
大約是因為我一直被困在小小的姜家,沒見過什麼世面。
S人放火這種事,我想都不敢想。
姜初弦可就不一樣了,她不僅敢孤身闖龍潭虎穴,還敢炸一個山寨。
我滿臉警惕:「你該不會是想毀滅證據吧?怕別人發現爹和齊雲國勾結……」
姜初弦厲聲呵斥:「姜白榆,慎言!爹不是這種人,你莫要胡說!」
我冷笑:「不是哪種人?堂堂戶部尚書,卻在家私研毒藥?掌管國之財政,卻與通敵斂財?如今被柳大戶背後的人捏住了把柄,你這個大孝女還肯為他收拾殘局,不惜S人?」
姜初弦氣得臉都青了:「我不是要為他遮掩什麼……」
她閉了閉眼,滿臉悲痛:「算了,你不懂。爹若真的通敵叛國,律法不會姑息,我也不會護著他。隻是如今玉壺縣情況危急,我能做的,便是將這些害人的毒藥毀掉,以免禍及更多無辜百姓。」
她用繩子將那兩個昏過去的守衛捆起來,對我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玉壺縣,但一路上想必見了不少S掉的牲畜,還有許多染病逃亡的流民。如今這世道,並非什麼盛世,年景不好,沒了牲畜,莊稼收成想必也不如意,百姓們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秋收後恐怕稅糧也交不上去,等冬天一到,不知要凍S多少人,又餓S多少人。」
她偷偷抹淚,哽咽道:「白榆,若是天災還罷了,可這是人禍……不論爹為什麼要把『驚雷』之毒賣出去,但終究是他做的孽,我不能放任不管。」
她簡單整理儀容後,開始在山上尋找趁手的樹枝做武器。
真是自不量力。
可是……可是她談到那些無辜受累的百姓時,眼中的悲憫並不似作偽。
或許這就是惡毒女配與大女主的不同吧。
她心系天下,我卻隻看得見自己的苦難。
但其實……我若有能力,也很想幫助別人啊。
我從她的身上,似乎學到了什麼。
也許是同情心,也許是無私奉獻。
是從前的我不會去思考的東西。
我默默跟上去,用手指戳她後背,別扭道:「撿樹枝有屁用啊,做壞事還得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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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弦依照記憶將地下通道與路線告知於我。
我們將方才採集的草藥混在枯枝裡,朝著幾個主要的出口點火燒起來,伴著迷藥和毒氣的煙霧飄進去,不久後便會將人逼出來。
我從樹上刮下松油,姜初弦用火折子引燃枯枝,堵住幾個出口。
而我要做的,便是趁亂跑進去,找到一個用漆木盒裝著的「驚雷」之毒,見機毀掉。
至於怎麼逃出來……
我們對視一眼:「賭一把吧。」
就賭我倆的夫君,能不能爭口氣,及時趕來支援,畢竟距離我倆失蹤,已經好幾天了。
山洞裡黑乎乎的,我隻能憑借姜初弦口述的路線圖貼著牆摸進去。
隻是天不遂人願,柳大戶竟然抱著那個漆木盒在眾人護送下朝另一個隱秘出口逃去。
裡面可都是「驚雷」!
若真被他逃了,後果不堪設想。
我當機立斷,趁著又黑又亂,給臉上抹了些灰,擠進逃亡的隊伍裡,假扮丫鬟,攙扶起一個婦人,跟著往外跑。
至於姜初弦,隻希望她能看到我在牆上留下的標記吧。
七拐八繞出了地下山洞,幸好沒被發現。
這群富貴人家沒有逃跑的經驗,身上的綾羅綢緞在山間十分礙事,沒有馬車,根本走不遠。
年紀最大的兩位老人坐下來不肯走了,幾個孩子也哇哇大哭。
「早說了不要上山!我們這把老骨頭禁不起折騰!好好的大宅子不住……」
「官兵和縣衙已經查到我們頭上了,隻要出了玉壺縣再走三十裡,就有人接應我們。」
「你什麼意思?我們要離開東黎?不,我不走!我爹娘還在這裡!你這個狗東西,明明說是帶我們去京城,你騙我!」
趁他們一家人吵鬧不休,我偷偷繞到霧氣濃重處,開始熟練爬樹。
等到了高處,我立刻從包裡拿出一枚信號筒,朝天空發射。
這是臨走之前,朱砚從三叔那裡討來送我的。
柳大戶立刻發現了:「是誰在發信號?給我抓過來!」
我牢牢扒著樹幹,忍受著冷風,不敢動也不敢吭聲。
周圍全是霧,他們四處找人,卻不記得抬頭看一下。
「別找啦!快跑吧!哎喲,這到底是遭的什麼罪哦……」
我已經看不清他們的身影,隻聽得鬧哄哄的聲音逐漸遠去。
可我也不敢下去,天色漸漸暗了,若我亂走,很可能迷失,不如守株待兔,等人來救我。
隻是……真的等得到嗎?
山風真的好冷啊,我縮成一團,吃盡了包袱裡的幹糧,漸漸感覺到身體發冷,又反復發熱,好像病了,頭腦昏沉。
在沉沉的夢境裡,好似感覺到了另一股溫暖……
「醒醒!醒醒!姜白榆你醒醒!我是姜雪啊。」
我迷迷糊糊看著她,眼中泛起淚花:「你到底在哪兒啊?為什麼不回去?你不知道姐姐在等你嗎?」
女孩上前擁抱著我,悲傷地說:「我回不去了,對不起,又把你拽回來了……幫我跟姐姐說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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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是抓著她的衣服急切道:「告訴我,是誰害了你?我要怎麼才能幫你?」
溫暖源源不斷傳來,山風似乎被什麼隔開了。
她隻是抱著我不停地說著:「你會沒事的,姜白榆,再堅持一下,你可以改變這一切的……」
「你別走!你別走啊……」
我哭著醒來,忽然發現腳下一片亮光,是無數火把在燃燒。
柳大戶那群人走失了不少,僅剩的人都被官兵堵了回來。
唯一一匹馬上,坐著全副武裝的朱覓安。
馬前面站著兩個人。
是許久不見的李浮玉和姜初弦。
這大概就是主角光環吧,總是能化險為夷。
姜初弦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破損衣服上都是血,頭發也亂糟糟的。
然而下一刻,她拔刀對準柳大戶,惡狠狠地說:「我再問你一遍,我、妹、妹呢!」
我當即怔住。
她……在找我?
柳大戶抱著漆木盒跌坐著後退:「我不知道你在說誰,我沒見過!」
姜初弦立刻朝他大腿刺了下去:「她進山洞找『驚雷』了,我跟著記號找過去的,你怎麼可能沒見過她?你是不是把她S了?」
柳大戶慘叫著辯解:「我沒有!我真沒見過她!我沒S她!」
姜初弦氣紅了眼,又朝他胳膊砍下去:「再問你一遍,我妹妹哪兒去了!」
「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放過我吧!」
他哀號著求饒,手中漆木盒滾落,三叔立即下馬去撿,生怕散落在外面。
李浮玉去拉扯姜初弦:「初弦你別衝動,我們再問問其他人。」
姜初弦瘋了一樣掙開他,陷入自責:「我妹妹獨自進去了……她那麼小,她連打架都不會,我就不該把她卷進來,都是我的錯!她S了怎麼辦?李浮玉你放開我,我要S了這個畜生!」
我茫茫然聽了許久,終於確定,姜初弦是在擔心我。
那個從小到大隻把我當跟班的姐姐,竟然在……擔心我?
姜初弦還在胡亂揮刀砍人:「姓柳的!我妹妹呢!你把她怎麼了!你說啊!」
我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哭著大喊:「姐姐!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姜初弦愣了一瞬,滿臉不可思議地四處尋找:「姜白榆?你在哪兒?姜白榆!」
我抱著樹幹,感覺到自己快虛脫了,哭著喊:「我在樹上……我下不去了……」
朱覓安立刻吩咐幾個士兵幫忙尋人。
「侄媳你別亂動!抱緊樹幹,晃一晃樹枝,我們去找你!」
我吃力地搖晃著身邊的樹枝,樹葉沙沙聲響起,很快被人尋到。
他們費了一番工夫才將我從樹上救下來,我已經被山風吹得身體冰涼,沒了力氣,朝地上倒了下去。
姜初弦一把抱住我,急得大喊:「白榆!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你別嚇我!」
她這副為我心疼的模樣,倒與姜陽有八分相似了。
終於有了點做姐姐的樣子。
我好像終於找到了第二個家人。
第一次,我窩在她懷裡,委屈地喚了聲:「姐姐……我好難受啊……」
話未說完,我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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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天,我一直昏昏沉沉,身體冷一陣熱一陣。
因為在地下洞穴中誤吸了藥性更強的「驚雷」,自己竟又毒發了。
徹底清醒後,朱砚已守了我幾日。
芳枝來送藥:「這次是杜神醫開的藥方,二小姐總不會再倒了吧?」
她依然看我不順眼,隻是語氣沒從前那麼刻薄了。
看我乖乖喝了藥,她臨走前留了一包蜜餞:「大小姐讓我給你買的,怕你覺得藥太苦,你多吃幾顆。」
不知不覺間,我與姜初弦的關系倒親近不少。
人與人之間還真是奇怪,從前我對她諸多怨恨,怎麼也沒料到,她願意為了我去砍S柳大戶。
朱砚看我捏著蜜餞發呆,便問:「怎麼不吃?」
我忍不住向朱砚傾訴:「以前我覺得姜初弦不是個好姐姐。」
朱砚軟下目光:「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一個好姐姐,不會在妹妹想要一同念書,被滿屋子長輩冷眼嘲笑時,低頭不語;不會在妹妹生病難受快要S掉時,逼她喝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的湯藥;不會在妹妹也想學醫,掌握一門手藝將來養活自己時,搶走她的師傅。」
我越說越委屈,竟然流下淚來。
其實來到姜家後,我是被當作丫鬟使喚的,每天伺候姜初弦,時刻牢記自己外室之女的身份。
那時還沒有芳枝。
現在想想,其實她當初也隻是個小孩子。
姜初弦怕我搶走屬於她的一切,對於突然多出來的妹妹,耍些脾氣,屢次刁難,實屬正常。
若在姜雪他們那裡,我就是個小三生的孩子,當然不招人待見。
即便後來她長大了,顧念姐妹之情,笨拙地想要彌補,我對他們一家三口,卻隻餘恨意。
後來,杜神醫來京城時,拿出三個疑難雜症來作為收徒的考題。
我也選了一個應試。
可我藥理知識不如姜初弦那麼精通,便取了巧,私下找街上生了急病或沒錢治病的窮苦人家試藥。
他們反正別無選擇,便任由我醫治。
我研制了好幾種藥丸,難免帶些毒性,但見效快,最適合應試。
我對自己選的病人以毒攻毒,成為第一個破解疑難雜症的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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