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相逢不相識
- 3678字
- 2025-06-18 15:27:00
身上卻未感受到疼痛。
睜開眼才發現是段連識抬起手擋在了我臉前。
他硬生生用自己手背擋住了石塊,手背處頓時被剐蹭得血肉模糊。
未等我說些什麼,就見段連識率先踹開了一側車窗,他雙手一撐便跳了出去,隨後他轉過身,向馬車裡伸出手。
我和沈懷柔被壓在同一塊板子下,段連識隻能先救一人。
沈懷柔突然拽住我:「韶華,我不能S。」
她淚眼婆娑:「韶華,當年我在父皇門外求了三日,才換了你一條命……」
不用沈懷柔多說,我自是記得這份恩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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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車門更近,但方才撞得我翻江倒海,此時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我剛想開口讓段連識先救沈懷柔,就看見段連識重新跳回到馬車內。
昏迷前最後一眼,我看見段連識把沈懷柔小心護在懷裡,抱出了馬車。
6
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折損了半個車隊。
我倚在臨時搭起的帳篷旁看著篝火發呆,段連識抱著沈懷柔的畫面揮之不去。
難道,他恢復神智了?
我越想心頭越是發麻,段連識如果神志清醒,那我一切計劃都要落空。
連成玉不知下落,溫家冤屈更沒洗脫。
早知如此,我就應該直接S了段連識,總好比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強。
想到自己錯失了S段連識的最佳時機,我頓時悲從中來。
「花花……」
我抬頭看去。
段連識站在對面,手指在衣角上繞啊繞,欲言又止。
「花花,你在生氣嗎?」他小心開口。
還是那個熟悉的白痴模樣。
難道他沒有恢復記憶?
我按下心中疑慮,幽幽開口:「我生什麼氣?」
段連識抿唇:「不知道。但你一直沒理阿識。」
我重新看著篝火,懶得跟他說話。
生氣?
我隻氣自己當初沒直接S了他。
我:「我是阿識最重要的人嗎?」
段連識用力點頭:「是!」
我盯著段連識,想從他臉上尋出破綻。
段連識眼神清亮,也直直回望著我。
我思索開口:「你去,你去吃口木炭。」
段連識擺擺手:「花花之前說過那個不能吃。」
我:「……」
我忽然不知該如何試探段連識還傻不傻,若是他已經恢復了神智還裝瘋賣傻,那權傾朝野的段小侯爺真成京城笑料了。
也不知道段連識本人要不要臉。
氣氛陷入僵局,段連識在我身旁躊躇,過了會兒,他蹲下身子戳了戳我:「送給花花。」
他緩緩攤開手,手心中赫然躺著枚碎玉。
白玉溫潤無瑕,被月色襯得熠熠生輝。
我連忙拿起,果然側邊刻著半圈文字,經過歲月洗禮,已經認不出文字的完整內容,隻隱隱約約看得出是「向北望星」四個字。
這四個字的全句是「向北望星提劍立,一生長為國家憂」。
出自詩人張為的《漁陽將軍》,被先皇命人刻在玉環上賜給剛剛凱旋的父親,以示嘉賞。
手持連成玉者,日後若有冤屈,可奏議翻案,案情由天下人共斷。
當年抄家從快從急,連成玉不翼而飛,父親含冤而S。
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裡。
我看向段連識:「這玉從哪兒來的?」
段連識:「公主身上的,我早就看見了,剛才特意趁亂拿來。」
什麼拿來,分明就是偷來的。
按照斷痕,估計玉已碎了許久,斷口已變得溫潤,估計主人日日握在手中摩挲。
我忍不住皺緊眉頭,難道當年段連識得到連成玉後,轉手送給了公主?
可沈懷柔分明知道連成玉對溫家的重要性,當年連成玉若是在她手裡,她又為何一言不發,眼睜睜看著溫家被冤S。
縣令送來了新的馬車,沈懷柔與段連識分乘,一路再未露面。
直到進了侯府,我都沒機會再見到沈懷柔。
7
段連識一入京就被帶入宮中面聖,他臨行前又哭又鬧的不願與我分開。
他又哭了,鼻涕一把淚一把:「花花陪阿識一起去。」
我哄他:「花花與阿識玩個遊戲,等阿識回來,就可以看見花花給你準備的驚喜了。」
待段連識入宮後,我才仔細打量起侯府。
北文侯亡於暗S,段連識年少襲爵,上位後手段雷霆,得罪了不少人。
三年前段小侯爺失蹤,侯府沒了主心骨。
為了防止被段連識早年得罪的人報復,侯府家眷走的走,跑的跑,人走茶涼,如今侯府竟然隻剩個空殼子,
段連識的痴傻症短時間內無法痊愈,這侯府估計再也無法恢復往日的輝煌了。
侯府書房常年無人打掃,廊架上結了好大一張蜘蛛網。
一入內,便被裡頭的灰塵迷了眼睛。
四壁皆書,室內中央一張紅木書案,其上鋪展的宣紙早已落滿塵土,書案右側架子上放著一面精致銅鼓。
鼓面材質特殊,唯一缺陷是右下角有一處暗色,但鼓匠卻繞著這處暗色勾勒出牡丹,更添韻味。
我慢慢撫上鼓面,入手細滑冰涼,宛若……
宛若人皮!
再仔細看那牡丹,方才以為牡丹上的一點紅心是鼓匠繪制的花蕊,但仔細看便發現,這紅心是鼓面上自帶的底色。
幼弟出生時,後背處有一塊暗青色胎記,胎記上又生了一塊紅痣。
我十二歲被選為公主伴讀,入宮前,幼弟搖著我的手:「阿姐以後要是找不到我,我身上的胎記就是標志。」
溫家問斬那年,我十八歲,幼弟十二歲。
我隻覺腦中「嗡」的一聲,腦子像是被鼎大鍾狠狠撞擊。
段連識的書房裡,竟然擺著用我幼弟做成的人皮鼓!
畜生,這幫畜生!
門被「吱嘎」一聲推開。
「花花!我回來了!驚喜呢?」
我緩緩轉過身,段連識被人帶著梳洗過,穿著打扮已經不再是往常那副傻子模樣,他此刻穿著一身幹淨整潔的月白色錦服,發冠高高豎起,正大步而來。
幼弟若是還在,估計也長成了這般少年。
一想到這,我便頓時什麼也聽不見了。
匕首從袖中滑落,我抬手就向段連識刺去。
他下意識退後,但還是被我刺中了左肩,顧不得反應,我立馬將匕首拔出,直奔他的心口。
我什麼都顧不得了。
所有的冷靜、所有的謀劃,都在看見那張人皮鼓時灰飛煙滅。
我要S了段連識,我現在就要S了他!
段連識連中兩刀,他退步向後避去,隻是一味閃躲。
我還要再刺,就被趕來的護衛按在了地上。
肩膀被卸了力,匕首「啪」的一聲掉落。
一左一右兩個護衛SS壓著我的雙臂,我抬頭瞪向段連識,他捂著左肩,血從指縫處不斷湧出。
段連識微微擰眉,眸中露出悽楚與不解:「這就是你的驚喜?」
「光天化日,竟敢刺S侯爺。」
一道女聲從段連識身後響起。
沈懷柔眼神中沒有一絲暖意,站在段連識身側:「押下去,關在水牢。」
段連識轉身擋在我身前,嗓音微啞:「不要!」
沈懷柔蹙眉:「連識,她剛才想S你!」
段連識扯扯我的衣擺,語氣急切:「花花,快和懷柔解釋!說你沒有!」
我看著段連識的手背,當初他為我擋住石塊時受了傷,此時才剛剛結痂。
我忍不住失笑:「段連識,你當時怎麼沒被亂石砸S?」
段連識盯著我,目光一點點變得黯然絕望。
8
我被關在公主府私牢。
暗衛送來飯菜:「吃吧!最後一頓了。」
我倚在石壁旁,任憑腿腳泡在汙髒的水裡。
渾身S氣沉沉,沒了求生意志。
痛苦像洶湧而來的潮水,一點點把我淹沒。
爹、娘,女兒不孝,未能替家人洗脫冤屈。
我愧對溫家。
苟活三年,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懷柔踱著步子緩緩進來:「好一個溫韶華,當初我心軟留你一命,沒想到你竟掀起了如此波浪。」
剛入牢時我便受了鞭刑,此刻痛得抬不起頭,但聽見沈懷柔進來,還是強忍著痛意昂首:
「公主當年救我,民女不敢忘記,隻是為何……公主明明知道連成玉下落,卻還是眼睜睜溫家含冤而S?」
連成玉分明是先皇賜給父親的,抄家之時被那奸臣段連識盜走,獻給沈懷柔。
沈懷柔面色一變:「你怎知這事。」
旋即她似是想起什麼,又笑道:「誰告訴你,連成玉在本宮這裡?」
「本宮說沒見過,便是沒見過,豈容你置喙?」
望著沈懷柔那張美豔的臉,我忽然想起那年公主的驸馬涉嫌私藏禁物、私徵糧草,本是砍頭的大罪,但沈懷柔入宮面聖後,驸馬便安然無恙地回了公主府。
是那時……
是那時沈懷柔用連成玉給驸馬洗脫罪名!
一切的謎底在今日浮現。
我感到一股腥黏的液體從喉頭湧出,一股股血沫順著嘴角流下。
我想痛罵沈懷柔,張開嘴,卻隻發得出嘶啞的氣聲。
沈懷柔拎起酒壺,慢慢逼近:「連識早就同我說過,斬草要除根,是本宮心軟,才留你活到今日。」
「你這條賤命,當年是本宮賞的,如今,也該還給本宮了。」
沈懷柔掐住我的臉,她尖銳的指甲扣進肉裡,我痛的隻能被迫張開嘴。
「花花!」
沈懷柔動作一頓,轉身看向來人。
「我給花花,帶了花花!」段連識蹚著水跑進來,獄卒無人敢攔他。
段連識面色蒼白,一束野花被他極為小心地捧在手上。
待他靠近了才發現我身上傷痕累累,段連識握著花束的手一顫,飛撲過來,用力推開沈懷柔。
沈懷柔猝不及防被他一推,整個人摔在水中。
段連識一路跑進來,身上淡青色長袍已經被汙水浸湿,我冷冷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當年段連識愛慕沈懷柔,為了幫心上人排憂解難,他甚至不惜冤S溫家,隻為奪取聖物連成玉。
現在段連識失去神智,竟然為了我把白月光沈懷柔推到汙水裡。
真是造化弄人,著實可笑。
「段連識,你瘋了!」沈懷柔從地上爬起,罵道。
「這是公主府!你竟敢擅闖!」
段連識兩耳不聞,隻一心查看著我的傷勢。
他小心地伸出手,卻又怕弄疼了我,眼角逐漸泛紅:「花花痛不痛?」
沈懷柔過來扯他:「連識,你看清楚,她是溫平的女兒!」
段連識一頓,眉目間染上不解:「溫平?」
他搖搖頭:「不認識溫平,她是花花,我的花花。」
沈懷柔被氣走,水牢裡隻剩下我和段連識。
他連忙把我身上的繩索解開,失去了綁住身上的力道後,我雙腿一軟便跪在水中。
段連識蹲下身扶我,語氣帶著委屈:「懷柔和我說,花花在生我的氣。」
我:「我為何要生你的氣?」
段連識皺眉:「懷柔說,因為花花家人犯了錯,我告訴了大家,所以花花記恨我。」
聽完段連識的話,我竟笑出了聲:「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我爹娘是被誰害S的嗎?」
段連識:「奸臣段連識。」
我點點頭,又問:「那你是誰?」
段連識一怔:「他們都叫我小侯爺。」
四目相對,他眼眸中逐漸流出絕望,段連識憋著嘴忍著哭意:「阿識不是段連識!阿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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