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忍著點啊，我不太會給人上藥……」

 

話落，時烈倒抽一口氣，咬牙：「溫以初！」

 

我嚇了一大跳，棉籤重重摁在時烈的傷口上：「怎……怎麼了？」

 

下一秒，手腕被扣住，帶離傷口。

 

時烈氣笑了，臉色有些蒼白：「恩將仇報啊？」

 

我看著都疼，十分心虛。

 

「抱歉，我輕點，你忍忍，很快就好，你別那麼抗拒我，也別叫，你順從我一點，這樣我比較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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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動作堪比慢放，替他清洗了傷口，上了藥，包扎時，我還十分好心地扎了個蝴蝶結。

 

「好了。」

 

我仰起頭看他。

 

初見時烈，我就知道這人長得不錯，可他一身戾氣，脾氣又差，讓人沒法好好欣賞。

 

如今離得這麼近，什麼都具象化了，比如，清晰性感的喉結，比如，帶著點緋色的唇瓣，以及，和臥室裡如出一轍的，那股似有若無的清香。

 

「溫以初！」

 

刻意壓低，帶點沙啞的聲音。

 

伴隨著喉結有規律地滾動，我忽然覺得心都麻了。

 

這是他第二次連名帶姓地喊我，好像沒什麼不同，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

 

像被引誘了一樣，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觸碰。

 

在快要碰到他喉結時，休息室外有聲音傳進來。

 

「阿烈，我聽說你受傷了，傷得怎麼樣？」

 

11

 

我和時烈一前一後出去。

 

姜雨看見我時，臉上的擔憂和笑意僵凝住：「你怎麼在裡面？」

 

我笑笑沒回答，給兩人留空間。

 

「阿烈，我一聽說就來了，他們怎麼那樣啊？你傷得重不重……」

 

後面的話我沒細聽，我找胖子打探情況去了。

 

「時烈經常和人打架嗎？」

 

「男生哪有不打架的，不過上學那會兒打得多，現在很少了。」

 

「那他今天怎麼和人打架了。」

 

「那還不是因為他爸……」話說到一半，胖子猛地頓住，「溫妹子，你別套我話啊。」

 

「我見過他爸，很和善的一個人，修車技術也好，我要是沒記錯，他之前應該在 4S 店修理部吧，不過我來了這麼久，怎麼也沒見時叔叔來過車行？他沒在嗎？」

 

胖子往休息室門口看了看，壓低聲音：「烈哥最討厭別人提他爸，在他面前，你千萬別問啊。」

 

「我非要問，時烈會不會打S我？」

 

胖子足足愣了三秒，豎起一個大拇指。

 

「以前吧，我覺得會，現在嘛……」他曖昧的眼神往不遠處的時烈身上看了眼，呵呵笑，「誰知道。」

 

我皺眉：「你笑這麼猥瑣幹嘛？」

 

「……」

 

我問完話，姜雨抱著她的博美正好要走，出門時，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我叉腰，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而始作俑者，一臉悠闲地躺在休息室門口的躺椅上。

 

我踢了踢椅子腿：「要逛街嗎？」

 

時烈睜開眼：「沒興趣。」

 

「行，就逛兩個小時，現在就走吧，正好我要買些東西。」

 

時烈涼涼一笑：「溫大小姐，你是在慫恿老板曠工嗎？」

 

「快走，趁現在太陽不大。」

 

時烈還是和我去商場了。

 

衣服我從家裡帶出來幾套，勉強夠穿，可不知道是不是胖了，內衣有些勒，我需要添置一些。

 

當然，時烈在，我沒好意思直接進內衣店，裝模作樣地去隔壁成衣店。

 

以前從不看價格，也不覺得貴，這會兒對比了幾家，再想想銀行卡裡的餘額，我扭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你知道這附近哪裡買衣服便宜嗎？比如夜市之類的。」

 

時烈睨了我一眼，從兜裡掏出錢包塞我手裡。

 

「懶得走，就在這買，打工還我！」

 

「你是我親爹！」

 

我跑出去幾步，又折了回去：「那啥，那邊有個奶茶店，要不您老在那兒坐著等會兒我？」

 

時烈朝我身後看了一眼，眸色微動，掏出手機：「加個聯系方式，怕你卷款潛逃！」

 

「沒問題。」

 

我掃碼加上好友，又互相存了電話，才進了內衣店。

 

選好出來，時烈點了兩杯奶茶在等我。

 

我把吸管插進去小口地喝，剛要說話，就看見隔壁坐了三個女生。

 

我認識，同班同學。

 

自從家裡出事後，我本能地和以前的同學斷了聯系，也不在班級群裡聊天。

 

逃避也好，害怕也好，我始終不想面對。

 

我下意識想走，卻傳來她們的議論聲。

 

「聽說溫以初考得還挺好，如果她家沒出事，這會兒她應該準備要出國留學了吧？哪能留在國內，上個普通一本。」

 

「活該，以前仗著家裡條件好，高高在上，得意得很，在學校清高不理人，他爸入獄，她媽不要她了，這會兒她連我們都不如，看她還怎麼驕傲。」

 

「你們說同學聚會她還會不會來？」

 

「要我肯定不會去，家裡破產，男朋友還被人搶了，這麼丟臉的事，躲都來不及。」

 

我臉色寸寸慘白，要是以前，我肯定上去理論了，可這會兒，卻隻是垂眸不語。

 

過了會兒，我壓低聲音，很輕地對時烈開口：「走吧。」

 

「不潑嗎？」

 

我搖搖頭。

 

起身，手腕卻被時烈拽住。

 

他眸色定定地望著我。

 

「溫以初，怕什麼，有我在。」

 

12

 

「溫，溫以初？」

 

隔壁桌的也看見我們，滿臉震驚。

 

「好巧，在這裡遇見你們。」

 

意識到背後說人被聽見了，其中有個女生尷尬地笑笑：「你別誤會，我們隻是……」

 

「怕她幹什麼？溫以初，下個周同學聚會，你來不來！」

 

「抱歉，我沒空……」

 

「裴池和周婷也去，你別不是看他們在一起了，怕了吧？」

 

心髒被重重一刺。

 

我挽起時烈的胳膊，笑得得體：「怎麼會呢？正好，我交了男朋友，也想介紹給大家認識。」

 

「你騙人的吧，這麼快就交新男朋友了？還長這麼帥？」

 

「那當然。」

 

說完，仰頭忐忑不安地看著時烈。

 

知道你很煩我，可這個時候，你可千萬別甩開我的手啊。

 

時烈凝視了我一會兒，抽出我挽著他胳膊的手，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幫我時，他寬厚的手掌覆在我腰間，往他懷裡一帶。

 

我整個人僵住。

 

「帥哥，你真是她男朋友？」

 

時烈勾唇，低頭看著我散漫地笑了。

 

「不是她的，難道是你的？走了。」

 

走出去幾步，他又補了一句：「有空照照鏡子，畢竟我第一次見，蛤蟆點評人類，真的挺醜陋。」

 

「……」

 

出了商場，時烈松開我。

 

「今天謝謝你啊。」

 

雖然知道是假的，可我竟有些慌，甚至不太敢正視他的眼睛。

 

「平時挺大膽，怎麼今天慫了？」

 

時烈又恢復他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哦，隻敢跟我橫！」

 

方才那股子難堪的情緒不明顯，如今被他點出來，絲絲縷縷地纏繞著我。

 

我想起班級群裡對我肆無忌憚的議論。

 

想起那些人私聊我看似關心，實則幸災樂禍的話語。

 

索性破罐子破摔：「對，我是慫了，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們，時烈，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憑什麼多管闲事插手我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要替我做決定？我就是怕了，就是不想面對，那又關你什麼事……」

 

忽地。

 

時烈低頭，堵住了我的唇。

 

13

 

我落荒而逃。

 

明明主動的人是他，該慌該解釋的也是他，可我慌得跟什麼似的，車行也不去了。

 

我衝進衛生間洗了個澡，又灌了一大杯冰水，臉上的躁意不降反升。

 

我索性把自己埋在床上，可翻來覆去，怎麼都沒睡著。

 

好在時烈晚上也沒回來，不用面對他，我輕松很多。

 

可晚上，我詭異地做了一場混亂又荒唐的夢。

 

夢的對象還是時烈。

 

我狠狠撞了幾下枕頭，手機響了。

 

是胖子的電話。

 

「溫妹子，快來啊，車行今天人挺多，我們要忙不過來了。」

 

「馬上。」

 

我洗漱好，給自己暗示。

 

別慫，看見時烈先給他一耳光。

 

等我匆匆到了車行，哪有半個客人，隻有時烈在休息室。

 

四目相對，空氣裡靜默一瞬，洋溢著尷尬的氣息。

 

我四處看看：「怎麼沒見客戶？」

 

「走了。」

 

「哦哦哦。」

 

啊啊啊，好尷尬啊。

 

糾結片刻，我覺得還是和他聊一下昨天的事。

 

「那啥……」

 

「溫以初。」

 

我應了一聲，頭一回見時烈這麼認真的神色：「怎麼了？」

 

他看了我片刻：「你先說。」

 

「就昨天的事，我知道你當時肯定看見我那三個同學也跟著我們出來了吧，你要不那麼做的話，我肯定當場就被拆穿了，謝謝你啊，你真是好人。」

 

時烈似是有些無語：「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誤會的，所以昨天的事，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行嗎？」

 

我隱約覺得時烈心情比我進來之前更差了。

 

過了會兒，時烈咬牙：「遲到三小時，今天工資全扣光！」

 

14

 

日子飛逝，很快到同學聚會那天。

 

一大早，群裡就在艾特我，是不是真要去，我回了「要去」兩個字，匆匆下線了。

 

自上次商場一吻回來後，我以為翻篇了，可一連幾日，時烈都住在車行。

 

有時候我白天也不太能見到人，就算見到了，他對我的態度也不冷不淡的。

 

他別不是不想去了吧。

 

我到了車行，左右也沒看見他人，去問胖子。

 

「小雨姐剛才來了，說家裡有事，烈哥去幫忙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溫妹子，你找他有事啊，不然我把小雨姐家地址給你。」

 

「不用了。」

 

我從白天等到黑夜，都沒見時烈回來。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早就到的同學在群裡熱鬧地聊了起來，並一個勁地催我。

 

講真，我心裡很不舒服。

 

既然不想去，一開始幹嘛要答應我？

 

就在這時，裴池也發了消息來。

 

【我聽說了，你交男朋友的事，你還在生氣對不對？別怕，有我在，我等你。】

 

我懶得回復，攔了輛車過去。

 

進去時，我看了眼手機，靜悄悄的，時烈沒消息進來，我掩下心底的失望，推門而入。

 

包廂裡亂哄哄的，我一進去，瞬間安靜，一群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以初，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

 

「哎，不是說你交了男朋友嗎？你男朋友怎麼沒和你一塊來？」

 

「假男朋友吧，說不準從大街上臨時找來冒充的。」

 

「夠了！」裴池從人群裡站出來，「初初，去我那邊吧。」

 

我看見他身邊，一直端著酒杯緊張地注視著我的周婷。

 

「聽說你們要訂婚了，恭喜！」

 

這些日子，我雖沒回群裡的消息，可架不住想看我笑話的人，事無巨細，把裴池和周婷的事一一告訴我。

 

裴池和周婷在一起了。

 

裴池和周婷考了同一所大學。

 

裴池和周婷要訂婚了。

 

至於我，一個家裡破產，被母親拋棄，被朋友背叛，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初初。」周婷紅了眼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願意，你和阿池還和以前一樣，我可以遠離……」

 

「不必了，我沒興趣撿垃圾！」

 

說完我要走，卻被裴池箍住手腕，他臉上滿是痛惜和失望。

 

「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我和周婷的事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不是故意的，我們也一直照顧你的感受，初初，你自己不幸，能不能別歸咎別人？」

 

「我最大的不幸，就是認識你！」

 

裴池一愣，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初初，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

 

「可以松開我女朋友了吧？」

 

15

 

我沒想到時烈會來。

 

他牽著我，神色溫和：「怎麼沒等我？」

 

「是，是你？」裴池認出他，滿臉震驚，「你不是當年那個修車工嗎？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高二時，裴池的摩託車壞了，還是時烈替他修好的。

 

「溫以初怎麼找了個修車工啊？白瞎那張臉了。」

 

「還以為她男朋友多厲害，敢情是個修車的，笑S個人。」

 

「烈？烈哥？」

 

人群裡，有個男生擠過來，滿臉激動。

 

「你們知道個屁，他可是今年的市狀元，而且他修車怎麼了？你們知道他多厲害嗎？市面上，但凡叫得上名號的俱樂部，4S 店，你們隻要找出一個比他厲害的，我跟你們姓。」

 

「時烈，真的是市狀元，我在榜上看過他照片。」

 

我驚訝地扭頭。

 

時烈是市狀元？

 

他沒輟學？

 

人太多了，我踮起腳尖，時烈配合地低下頭，攬著我腰配合我。

 

我臉微紅，輕聲道：「看不出來，深藏不露。」

 

我還真以為，他隻是高中畢業就輟學的小混混。

 

時烈笑笑：「總不能讓溫大小姐丟臉。」

 

「我不在乎。」

 

時烈微微一愣。

 

那天商場事件後，我就想通了，沒什麼好丟人的，我重復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