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後娘娘，謀害小皇子的兇手招供了，說是您派她下的毒，您跟咱家走一趟吧。」

我隻覺得既離譜又好笑，我平白無故地去害那孩子做什麼？

 

蕭則璟怎麼會糊塗地相信他們的話。

 

我來到嫡姐的宮中，蕭則璟和嫡姐都守在孩子的身邊，嫡姐看到我後倒是很平靜，反而蕭則璟向ŧûₕ我衝了過來。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我沒有防備，直接向後摔了過去，好在小慧在後面扶著我。

 

我倒在後面不可置信地看著蕭則璟，而他此刻似乎也傻了眼，似是剛才乃是他衝動所為。

 

我平靜地站起身，推開蕭則璟走到嫡姐的身邊，我伸手撫了撫她此刻已然憔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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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覺得我會害你的孩子麼？」

 

嫡姐的眼神中透過一分無措，她張了張嘴卻又沒說話。

 

我低下頭落了一滴淚，剛好滴在她的手背上，她掙脫我的手背過身去。

 

我僵在了原地，看著那背對著我的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可覺得離我好遠好遠。

 

我笑了，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

 

「顧雲妤，你原來和他們都一樣……」

 

說罷，我轉身抬起頭望向蕭則璟。

 

我本想說讓他再查一查，可是對上他的眸子後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走到他的身邊將頭上最大鳳釵拔了下來塞到了他的手上，隻留錯愕在原地的他，轉身離去。

 

走出宮門的那一刻，我深呼一口氣。

 

早該卸下來的，而不是等蕭則璟來打我的臉。

 

回到鳳儀宮後我隻留下了最簡單的衣食，將其他所有的東西都派人送了出去，包括鳳印。

 

從前隻覺得當好這個皇後是重中之重，守好這個位置才能保護好我的女兒，可現如今看來，我的身後空無一人，即便坐在這個位置上也帶來不了什麼，反而成了眾矢之的。

 

11

 

歸還了鳳印後，蕭則璟來找了我好幾次，可我緊閉宮門卻也未得見。

 

轉眼又幾個月過去了，這日子本也落得清靜。

 

可這日晚膳，有宮人突然從外面帶回消息說皇貴妃病危了。

 

我拿著玉筷的手突然一頓，順著聲音望了過去。

 

身邊的宮女又給我布了菜，可我此刻卻食難下咽。

 

總以為已經不在意了，可聽到她的消息卻還是這麼觸動。

 

「本宮吃不下了，撤下去吧，我去外面走走。」

 

來到院外，看著隨風飄起的梨花想到了我們倆小時候在院中嬉戲的場景。

 

那個時候，真好啊，什麼都不用去想。

 

她總是在身前顧著我。

 

嫡母不喜歡我，可每次她都把我護在身後，說妹妹還小，犯了錯也是她這個姐姐沒有帶好，要罰就先罰她。

 

可偏偏，我出嫁的時候她病了，若不然，蕭則璟見了她，一切都回到正軌，我們就不會這樣了。

 

我正憶著從前，宮門又傳來一陣聲響。

 

門外的人大力叩著我的宮門：「皇後娘娘！奴婢是皇貴妃宮中的婢子，皇貴妃要不行了，奴婢求您去看看她吧，皇後娘娘！」

 

外面的聲音不斷，我僵在原地愣了幾秒，最後還是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這小丫頭的確是嫡姐身邊的人，我認得。

 

她一見我出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皇後娘娘，求您去延竹宮看看皇貴妃吧，她真的很想見您最後一面。」

 

我的心突然像被針戳了一下似的，腿竟不自覺地邁了出去。

 

走這一路上，我覺得皇宮裡壓抑得不行，還伴隨著烏雲籠罩。

 

到了嫡姐宮中，還未進屋便聞到了撲面而來的藥膳味。

 

我以為她會過得無比風光，此刻再見才知她這寵冠後宮的皇貴妃也不過如此。

 

嫡姐此刻正在榻上躺著，微閉著眼，見我過來她掙扎著從榻上坐了起來，

 

蒼白的面龐上好似因痛苦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我就知道你會來，姣姣妹妹。」

 

聽到妹妹二字，我恍如隔世。

 

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我țũ̂⁹走到她的床邊。

 

她試探性地想拉住我的手，我卻向後躲了一下，見我如此她苦笑了一下。

 

她到底是體力不支向後靠了過去，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下去。

 

她極力地撇著頭向窗外望去，聲音微微道：「好像要下雨了，天陰得好暗。」

 

「嗯。」

 

聽到我的聲音後她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了起來，可她此番倒是令我不懂。

 

她整理好情緒後從枕邊拿出一塊玉佩。

 

「姣姣，姐姐這一生最對不起兩個人。

 

「一個是你，一個是他。」

 

我不禁蹙起眉頭，可嫡姐一直在撫摸那塊玉佩，那玉佩上的底案圖紋我倒是在哪見過一樣，可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姣姣，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這輩子的因果終究是錯了。

 

「你可知蕭則璟為何會當了皇帝，你可知他為何又娶了我，隻是當初他對你說的一面之辭救命之恩嗎？」

 

聽到嫡姐的話，我心底一震，側過頭看向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繼續撫摸手中的玉佩，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那塊玉佩上。

 

「蕭則璟從娶你的一開始便是想借相府的力，你以為太子倒了為什麼監國的是他，大楚能力出眾的皇子不止他一個！」

 

我眉頭越發地緊蹙，手裡的汗越發越熱。

 

就在我慌神的時候，嫡姐卻笑了起來。

 

「蕭則璟的算盤可真好，可父親母親的算盤更好！

 

「他們聯手害S了阿珩卻又讓我嫁給害S他的人！我怎麼能讓他們如願以償！」

 

嫡姐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把我從剛才懵懂的狀態裡徹底帶了出來。

 

而此時我再看嫡姐手中的玉佩我才猛然想起，這是前太子蕭則珩的玉佩，難道嫡姐和蕭則珩曾有情？

 

嫡姐看到我不可置信的表情，情緒緩和了一些，她將玉佩捂到自己的胸口拼命地喘息著。

 

「姣姣……姐姐真的好苦好苦……

 

「我為傷害了自己心愛人的仇人生了孩子……

 

「阿珩一定會嫌棄我了……」

 

姐姐窩到自己的床上不斷地拍打著胸口。

 

我突然想起來那孩子，走到姐姐身邊握住了她的肩膀。

 

「那孩子中的毒？是不是也……」

 

嫡姐忽然聲音清朗地道：「是我親自下的。」

 

「你瘋了！」

 

嫡姐面如S灰地看著我，眼神中沒有一點光亮。

 

「我沒瘋，我想要他和蕭則璟一起S，我要他們給阿珩償命。」

 

我慌亂地搖搖頭，眼淚不知什麼時候落了下來。

 

「阿姐，你不要這樣。」

 

她顫抖著手撫上了我的臉頰。

 

「姣姣，你終於……又叫我阿姐了。」

 

我低下頭極力地抑制住眼中的淚，隨後哽咽地道：

 

「阿姐，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阿姐喘了一口氣，向前挪了挪身子，將我抱在懷裡。

 

「姣姣……爹娘有兄長和阿弟，偌大的相府裡姐姐也就隻有你一個妹妹，可我沒想到爹娘真的隻把我們當作籠絡權力的工具，他們允許蕭則璟求娶你，又聯合他陷害阿珩謀反，明知你我關系又將我送進宮裡，這些年來，姐姐真的太累了……」

 

12

 

姐姐同我說了好多好多。

 

她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減弱。

 

「阿姐，你別再說了，我去傳太醫好不好？」

 

可阿姐拉住了我的手，叫我不要動。

 

「姣姣，沒用的，這毒是我自己下的，還有蕭則璟的那一份。」

 

聽到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姐她居然給蕭則璟也下了毒。

 

看到我的表情，阿姐卻釋懷一笑。

 

「姣姣，他害S阿珩，我必須要他S，你別怪我S了他，他的野心或許從初識你便有了，為了他，你並不值得。」

 

我搖搖頭，淚如雨下。

 

我早已對蕭則璟沒了從前的感情，我是為了嫡姐而不值得，她不值得為了S蕭則璟而賠上自己的性命，更何況那孩子是無辜的。

 

「阿姐，我不是，你為什麼偏偏以自己做注呢？」

 

阿姐看起來累極了，早已沒了說話的力氣。

 

「姣姣，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一切，蕭則琰……不日……就會達京。

 

「我累了，我要走了……我看見……阿珩來接我了……」

 

我握住阿姐的手，可是卻那麼的冰冷，我給她暖了又暖，可還是那麼冰。

 

「阿姐，你別睡，我沒有親人了，我求求你別睡！阿姐！」

 

我握著阿姐的手跌坐在地上，任由淚水滑落。

 

她似是睡著了般，嘴角還掛著笑，另一隻手緊緊地攥著那塊玉佩……

 

轟隆一聲巨響，外面突然雷鳴電閃，一場滂沱大雨落了下來。

 

我望著外面滂沱的大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冰涼的雨水拍在我的臉上，卻像雨珠砸在了我的心上一般，四分五裂……

 

身後的宮女不斷地乞求我回宮去，可我卻像瘋了一般在雨中狂跑，淚水混著雨水滴滴砸到了這深宮冷板之上……

 

人生的路不過百年，可我們走的路都錯了。

 

我從前以為的愛情是假的，我與姐姐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我在蕭則璟身邊這麼多年，竟都未看出他的真面目，我不知這世間到底還有什麼是真的？

 

發了一場瘋後我回到宮裡，整理了從阿姐宮裡帶出來的東西。

 

她還給我留了一封信，信上告訴了我今後要走的路。

 

我哭著看完，她究竟自己背負了多少，而我之前卻沉浸在了男女之情之中。

 

阿姐在蕭則璟的身邊時為了不讓他起疑，同他一起服了毒，阿姐現在已經走了，蕭則璟恐怕也要不行了。

 

蕭則琰馬上就要入京，我會和他扶姐姐的孩子登上帝位。

 

蕭則璟那裡立刻反應了過來，派人宣我到了他的宮中。

 

許久不見他，我好像此刻才看清真Ŧùₚ正的他。

 

他閉著眼靜靜地靠坐在龍椅之上，那明黃色的長袍上繡的滄海龍騰的圖案更襯得他帝王威儀。

 

這才是真正的他，無不透露著磅礴野心。

 

「你來了。」

 

我走到他的跟前福了福身。

 

「皇上萬福金安。」

 

他輕笑一聲。

 

「萬福金安？

 

「姣姣，你是不是巴不得朕現在就S了，好給你騰地方。」

 

我站在原地沒有說話，蕭則璟緩緩睜開眼睛走到了我的身旁。

 

「顧雲妤都告訴你了？」

 

我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想要看清他到底和從前有哪些不同，可他的演技實在太好了。

 

「京城的世家大族那麼多，為什麼偏偏選我？」

 

蕭也璟苦笑一番，隨後平靜地道：

 

「巧合所致。

 

「但你真覺得我一點都沒愛過你麼？」

 

事到如今, 他居然還在同我演戲。

 

「蕭則璟，你我相識這麼多年，我竟然一點都沒有認識你。」

 

他沒有惱，轉身坐在了臺階上。

 

「姣姣, 我登上帝位納了你姐姐, 之後的種種, 你對我的疏遠，我就知道, 我們回不去了，可我不後悔, 我不後悔拉下蕭則珩，我就是讓父皇和百官明白, 我不比他差！」

 

說罷, 他嘔了一口血，我連連搖頭地想轉身離去。

 

可他卻起身跌倒在了我的裙邊。

 

「姣姣, 對不起。」

 

我想甩開他, 可是蕭則璟SS地抓住了我的裙角。

 

「我……我真的愛你……」

 

裙角的手滑落，我的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我轉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蕭則璟，緩緩地蹲下了身, 這一刻的他好像是當初的少年。

 

我輕輕撫了撫他的眉眼。

 

「阿璟，睡吧, 下一輩子我們不要見了。」

 

13

 

我抱著嫡姐和蕭則璟的孩子坐在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上。

 

蕭則璟給我留下了遺詔還有蕭則琰的兵權替我鎮住了百官，我在臺上睥睨著一切, 擁有著天下權，可是心裡卻空落至極。

 

一年後。

 

我給蕭則琰賜了婚，他竟不顧禮法地衝到我的寢宮。

 

「你怎麼這麼狠心，竟連守著你的權利都不留給我。」

 

我放下手中的絲線，抬起頭對上他的眸子。

 

「攝政王，注意你的身份，你以什麼樣的語氣同哀家講話。」

 

蕭則琰的嘴角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難不成我還要感謝太後娘娘給臣賜婚麼？」

 

我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下到上地觸及他的眼神。

 

「唯願你與她共赴長生, 我心方安。」

 

蕭則琰的一手忽然扣在我的腰上, 他想更進一步, 而我也沒有躲, 可最後他還是撤了回去。

 

「好……我答應你。」

 

聽到他的回答，我的心裡舒了一口氣。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阿琰，那姑娘很好，好好過日子。」

 

今日的陽光正好, 我淺笑拿起絲線繼ţṻ₃續理了起來。

 

鳥走兔飛，窗間過馬。

 

一晃二十年就過去了。

 

孩子們都長大了, 就連姐姐的孩子都有了孩子。

 

我望著後宮一茬又一茬的花，想起了自己當初和阿姐年少時的樣子。

 

看著小輩們歡歡笑笑地在御花園裡玩鬧，自己的心也跟著暢快了一些。

 

這些都是自己後來從未擁有過的，我現在才明白, 原來深宮裡也並非隻有爾虞我詐，也會有這樣姣好的容顏，這樣明媚的陽光。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看旁邊的三個空位, 抬頭望了望這晴朗的四方天。

 

希望這樣的景象能夠延續下去，長久一些，再長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