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老板按住突突跳的太陽穴，黑著臉把合同遞給沈宴冬。

 

“我看錯你了，合作到此為止。”

沈宴冬剛失神落魄地出來，就看見我站在樓梯口。

 

他愣了幾秒，突然勾起譏諷的笑。

 

“宋小眠，因為我們離婚了，所以你叫金老板針對我嗎？”

 

沈宴冬掰下戒指，眼睛紅了。

 

“先買水軍把我罵上熱搜，然後解約合作，把我踢給金老板，現在又給林今彤潑髒水，你良心過得去嗎？”

 

他把戒指扔到地上，用皮鞋後跟碾碎。

 

我認真地看著沈宴冬，記憶裡那個英俊沉鬱的古典少年，如今變成了面目可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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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冬連續打我電話，發戒指照片，都是在試探我的愛，剩給他的還有多少。

 

他今天終於隱忍不了。

 

我卻笑了出來。

 

“金老板自己的選擇，我從來沒有幹涉。你若對工作有責任心，看住林今彤，怎會鬧出今天的笑話？”

 

“沈宴冬，我們的合作關系已經解除了，公報私仇沒有任何意義。”

 

“也沒有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年少的風帶著我們擦肩而過。

 

他面容沒變，甚至比年輕時候更帥氣英俊，但靈魂已經蒼老。

 

我們誰都沒有回頭。

 

10

 

周一例會後，小鄧和以前一樣找我喝下午茶，不知不覺聊到了那個消失了一段時間的人。

 

“沈宴冬想自己成立服裝品牌，正在四處找投資，搞笑的是根本沒人理他。”

 

“之前就有模特抱怨他耍大牌，在商業拍攝時挑三揀四，蠢到隻把一張臉當作王牌，早該翻車了。”

 

小鄧之前，林今彤已經來求過我了，這小青梅真有意思，不該做的都做了，該問的卻問錯人。

 

她或許認為是自己得罪了我，牽連到沈宴冬，於是想給自己找後路。

 

這些天她連續騷擾我很多次，這不又一個電話打來了。

 

我用指尖點著茶杯，漫不經心地對小鄧說：“最近正好賺了一筆，投資你們創業可以。”

 

“但我要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並且把之前欠我的違約金全還給我。”

 

我和朋友有個模特經紀公司，沈宴冬籤在那裡，如果解約要賠償數千萬的天價違約金。

 

那邊沒吭聲，我笑笑，幾秒後顯示我已經被拉黑。

 

小鄧不滿沈宴冬很久了，聽到我的回答活躍起來，忙不迭給我添茶。

 

“就這個回答爽，他們也真夠S皮賴臉的，我之前還怕你還喜歡沈宴冬，現在終於可以把他們都拉黑刪除了。”

 

我失笑，小鄧的孩子氣在某些時候還挺可愛的。

 

我也給她添茶，坦然地回望她的目光。

 

“我們年少喜歡的人，被記憶蒙上厚厚的濾鏡。”

 

“因此總被時光欺騙，幻想他還是以前那個一塵不染的少年。”

 

就算是白月光，也會在聲名色利下染上塵埃。

 

“沈宴冬這種重利輕別離的人，可以玩，但不能愛。”

 

他先做初一，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可令我意外的是，沈宴冬的媽媽找過來了。

 

我對這個兩鬢蒼蒼，面容枯瘦的女人格外印象深刻。

 

當年沈宴冬為保護林今彤輟學離家出走，不告而別，最受傷的是他的媽媽。

 

她終於想起了我這個有過童子約的未婚妻。

 

為了找到沈宴冬的下落，她在我的升學宴上當著眾多爸爸的商業合作伙伴的面，當場給我下跪。

 

“小眠，你幫幫宴冬吧。”

 

我心軟了。

 

所以我才會在七年前，將全部的身家拿出來投資沈宴冬。

 

每年假期也會回國和沈母見面，交代沈宴冬的近況。

 

這次，沈母說了同樣的話。

 

可我早就聽膩了。

 

她最後帶著哭腔問我，“小眠，你還愛宴冬嗎？”

 

我知道她的語氣裡充滿著試探，賭我放不下沈宴冬，賭我這棵搖錢樹繼續給沈家當血包。

 

沈家利用我的天才設計師的名號，給他們自己的服裝品牌宣傳拉投資。

 

暗地裡坑了我不少錢和資源，我隻是看在沈宴冬的面子上才假裝不知道。

 

我平靜如水地一字一頓說：“沈阿姨，我早就不愛了。”

 

那邊表現得似乎很難過，但還是向我道了謝。

 

……

 

沉寂了一段時間後，沈宴冬服裝品牌工作室成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巴黎。

 

我沒當回事，直到在出門購置服裝材料的時候，遇到了沈宴冬。

 

他將我攔下，眼底有難過也有恨意。

 

“宋小眠，你等著。”

 

我盯著他，沒忍住笑出來。

 

當年他說我是他的救世主，這話猶在耳邊，如今卻咬牙切齒地威脅我。他早忘記要不是我，他還在秀場給人撿垃圾，吃別人不要的剩飯剩菜。

 

後面的事是金老板告訴我的，是他給沈宴冬投資了一千萬。

 

其實是林今彤指責他網暴他倆，在工作室鬧自S，宣稱要讓他聲名狼籍。

 

他長嘆一口氣，說沈宴冬隻適合當花瓶，對服裝的顏色搭配，制版用料的審美一點沒有。

 

就像他那小青梅一樣，土得掉渣。

 

我讓金老板幫我給沈宴冬轉了個紅包，微笑地說：“那就祝他開工大吉，大展宏圖。”

 

沈宴冬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大概是因為覺得名利場的錢太好賺了。

 

他飄得太久了，卻忘了沒有我聰明的腦瓜和資本在背後捧他，靠他自己一定是S局。

 

11

 

似乎是為了報復我，沈宴冬工作室在情人節當天公布一條喜訊。

 

沈宴冬和林今彤在民政局領了證。

 

或許是對自己的才華太自信了，居然穿著自己設計的手工婚服。

 

網友和我的評價如出一轍，太辣眼睛。

 

我還沒來得及出手，他自己就將自己作得路人緣盡喪。

 

“什麼鬼？我們給你籌集的錢都用來給嫂子買房了？哥，你是真不把我們當外人啊。”

 

“雖然不是娛樂圈明星，但這樣真的有些惡心人了。”

 

“我大吐特吐，設計的衣服這麼醜，褲子像個垃圾袋似的，審美可以接地氣請不要接地府。”

 

“啊啊啊啊媽媽我長針眼了，原來以為沈宴冬是憂鬱的國風古典美男，原來都是楓荷工作室打造的人設，被騙到馬裡亞納海溝了www。”

 

“隻有我覺得楓荷背後的主理人很牛嗎……衣服搭配沈宴冬這張馬臉都能好看。”

 

“這個女的之前還宣稱是妹妹，S鴨子嘴硬。”

 

“尼瑪？？？這女的是我大學同學，考試作弊要跳樓來著，把我們心理老師給弄解聘了。”

 

“這貨還敢秀恩愛，我爹教育局的，當時她因為高考作弊找人頂罪，品德敗壞，竟然還不封S。”

 

沒了我的水軍，網民沸反盈天，輿論越來越不受控制。

 

我潛伏在超話粉絲群裡，悄悄放了一張和沈宴冬的離婚協議書的照片。

 

配一段傷心的文字：“年少的月亮，也要追尋屬於他的月光。”

 

眼尖的網友立刻扒出來結婚與離婚的時間，沈宴冬被發現無縫銜接，所有粉絲連夜扛火車跑路。

 

“冬宴有你”已經改名成“沈狗一生黑”。

 

她高調發小作文，記錄她為了追沈宴冬的T臺現場深夜接機，高價收每一張入場券。

 

“我一生的汙點，就是喜歡過沈狗這個人渣。”

 

大粉集體轉黑，沈宴冬工作室卻沒有撤文，反而買水軍洗地。

 

這應該是沈宴冬自己的主意，畢竟他以為學我買水軍，就可以擺脫一切汙點。

 

這波騷操作引起了淨網中心的注意。

 

沒多久，沈宴冬工作室就被封號。

 

他在時裝秀變得查無此人，好像就用了不到半個月。

 

在設計師和模特中，再也沒聽過他的名字。

 

……

 

他後來和林今彤怎麼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

 

不過我總是在小鄧口裡聽到他和林今彤的八卦消息，據說他們因為沒錢交水電吵架，隔壁鄰居都投訴。

 

我以為他徹底淹沒在人海，直到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一起火災事故。

 

12

 

事情是這樣的，林今彤懷了孕，沈母偷偷來他們的家來看她。

 

沈宴冬回家時，看到沈母倒在地上，林今彤拿著一把西瓜刀，站在客廳中央。

 

林今彤不信這個又老又醜，長得和沈宴冬一點都不像的七十歲女人是沈宴冬的母親。

 

看到門鎖有被撬開的痕跡，以為是小偷的林今彤，拎著一把西瓜刀，走到她的身後。

 

在爭執過程中，沈母被割傷。

 

而林今彤還向沈宴冬邀功，叫他去報警。

 

看著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母親，沈宴冬沒說話。

 

幾分鍾後，警察來了。

 

林今彤正開心，一副銀手銬就銬在她細白的手腕上。

 

監獄裡，林今彤又哭又鬧著自S，沈宴冬一次都沒去看過她。

 

其實林今彤長得很好看，清純可愛，兩個梨渦天生帶著親切感，是無數少男夢中的白月光。

 

如果她不蠢不作，也許可以和沈宴冬有個美滿的結局。

 

沈宴冬起初哄著，然而後來便漸漸地不耐煩了。

 

自始至終，沈宴冬喜歡林今彤不過是因為她的懂事乖巧，而如今林今彤情緒瘋癲，在大吵大鬧中磨滅了沈宴冬對她的偏愛。

 

沈宴冬丟下她後，林今彤的精神愈發不正常，她常常抱著枕頭，說那是自己的孩子。

 

又常常在監獄裡用剪刀揮舞，說要和他同歸於盡。

 

他倆最後一次上熱搜，是林今彤越獄，回到沈宴冬的家，點燃了一支香煙，扔到了床上。

 

曾經溫馨和諧的小家，瞬間被大火吞沒。

 

互聯網上的新鮮事每天都層出不窮，這對怨侶如過江之鯽，很快被人們所遺忘。

 

而我的品牌越做越大，畫家先生主動申請當我的色彩搭配師，新出的春夏系列服裝，在他的幫助下，奪得盛典大獎。

 

我最後一次看到沈宴冬，是去參加典禮晚會的時候。

 

服務生小哥很奇怪，戴著口罩和手套，夏天四十度的高溫裡裹得嚴嚴實實。

 

看見我時愣了很久，然後帽檐壓低，隻露出一雙神色迥異的丹鳳眼。

 

我其實沒認出他來。

 

直到旁邊的經理踹了他一腳，他才反應過來一樣，慌張地把我桌子上的殘羹剩飯收走。

 

端盤子的時候，我看見他手套下露出的一點被灼燒過的嶙峋皮膚。

 

我頓了頓，沒叫他名字，神色如常地給了他和其他服務生一樣的小費。

 

他身上的月光早就消失了，我們就像客氣的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我微笑著挽起畫家先生的手。

 

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我們相視一笑，沒有任何停留地轉身前往領獎臺。

 

凜冬散去，迎接我的是璀璨的未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