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摁了摁心口，莫名有些疼。

顧觀夏看著季雲深悵然若失的神情，心口一跳，仿佛有什麼事情超出她掌控的範圍。

 

她斂去眼底的陰鬱，重新恢復成溫柔無害的樣子，伸手放在季雲深捂心口的手背上。

 

“雲深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季雲深回過神來，隻愣愣地說沒事。

 

顧觀夏看著季雲深，眼眶中流下兩行清淚。

 

“雲深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真羨慕姐姐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季雲深不語，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眼淚。

 

Advertisement

顧觀夏卻似想到什麼，哭得更兇了。

 

“雲深哥哥，最近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心髒源啊？我會不會S啊？”

 

季雲深緊鎖眉頭，不解地詢問。

 

“二小姐不是有一顆儲備心髒嗎？”

 

“姐姐不讓爸爸把這顆儲備心髒給我，我最近又感覺心髒不舒服了，雲深哥哥，你說，我是不是要S了啊？”

 

季雲深愣住，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語氣中充滿錯愕。

 

“大小姐為什麼這麼做？她拿那顆儲備心髒又沒有什麼用？！”

 

顧觀夏垂頭掉淚，“我也不知道，可能姐姐還是記恨著我搶了她顧家千金的身份吧……”

 

片刻後她抬起頭，故作堅強地抹去眼淚，“沒關系的，我知道這是我欠她的。”

 

季雲深凝視著顧觀夏委屈的臉龐，心口發悶。

 

按理來說，剛開始接觸顧晚春的他早就開口罵出惡毒二字，可現在，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隻能壓下內心的疑惑，伸手摸了摸顧觀夏的腦袋，安慰她道。

 

“我會想辦法的，二小姐別怕。”

 

顧觀夏這才破涕為笑，這時女佣敲響房門。

 

“二小姐，老爺回來了，讓您去書房一趟。”

 

顧觀夏高聲應道，就這麼當著季雲深的面起身下床，仿佛剛虛弱的人不是她一般。

 

季雲深動了動唇，剛想開口，就見顧觀夏搖搖欲墜，他一慌，連忙伸手扶住她。

 

“雲深哥哥，你扶我到書房好了，我有些使不上勁。”

 

季雲深把她送到書房，不安感一直如影隨形，他在書房外徘徊。

 

書房內，顧父抽著煙一臉無奈。

 

“觀夏啊，爸爸也是沒辦法，公司真的需要林家幫忙啊，你有心髒病，肯定不能把你嫁過去，那你姐姐……唉！”

 

顧觀夏心裡得意，面上卻眼眶通紅。

 

“爸！你怎麼能讓姐姐嫁給那五十多歲的老頭啊？！你不能這麼做啊！”

 

“所以我給了她六十億當補償！”

 

“什麼？！”

 

顧觀夏表情猙獰一瞬，顧父接著道，“總不能讓你去吧，那不是讓你送S嗎？畢竟你是我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啊！”

 

顧觀夏輕咬著下唇，眼睛裡閃爍著淚光，撲進顧父懷裡，哽咽著聲線。

 

“要是我身體好好的，姐姐也不會……”

 

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顧觀夏眼神得意，面上勾起陰狠的笑。

 

她惡狠狠地想，“即便是真千金又如何？顧晚春，你愛的人都愛我！”

 

……

 

一直徘徊在門外的季雲深總想做點什麼事轉移注意力。

 

許久，他想自己可以去找顧晚春問個明白，說不定還能勸她把儲備心髒還給顧觀夏。

 

畢竟在過去的三年裡，顧晚春許多時候都很聽他的話。

 

仿佛找到了理由，他敲門準備告知顧觀夏自己要離開的消息，卻沒想到推開門正好見到顧觀夏臉上那抹陰狠的笑。

 

幾乎是一瞬間，顧觀夏臉上恢復成她往日無害可憐的模樣，還帶著淡淡憂傷。

 

季雲深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定了定神，與顧父打了聲招呼，說了下自己對顧觀夏病情的分析和建議，而後話鋒一轉。

 

“老爺、二小姐，我把配好的藥單給了佣人，我就先走了。”

 

顧父捏了捏眉心，“你不用走了。”

 

“老爺，我還得去找大小姐，有什麼事先……”

 

“我的意思是，以後你都不用跟著顧晚春了，她把你讓給了觀夏。”

 

顧父把抽屜拉開，從裡面拿出合同遞給他。

 

季雲深腦袋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暈乎乎的。

 

顧晚春……把他讓給了顧觀夏？

 

可是顧晚春過去明明說過，她去哪兒都會帶上他的……

 

顧觀夏見他面色難看，上前拉著他的手，聲音中充滿自責。

 

“都怪我，如果沒有我，姐姐也不會因為討厭我就任性嫁人離開這個家……爸爸還因為擔心給了她六十億護身……”

 

季雲深的心髒仿佛一塊海綿被狠狠捏幹，絞痛得令他難以呼吸。

 

“大……大小姐嫁人了？她不是去旅遊了嗎？今天早上是在搬家嗎？可是搬家怎麼才那麼點東西？不可能吧……二小姐，你別開玩笑了……”

 

他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顧觀夏的話卻打破他的幻想。

 

“不是的呀，姐姐還特意打電話讓那邊來接她。”

 

顧觀夏看了眼顧父，踮起腳尖湊近季雲深，呵氣如蘭。

 

“哦，雲深哥哥不知道，姐姐自從來了顧家，用的東西都要新的，用過一次就要丟掉，爸爸寵她也就任由她去了，我想著浪費便都是穿姐姐要丟掉的……所以她的行李當然少啦。”

 

“雲深哥哥別不開心了，姐姐把你讓給我，你也不用再騙姐姐啦……這樣我心裡好受多了，難道雲深哥哥不想當我的私人醫生嗎？”

 

季雲深心口悶得仿佛壓了一塊巨石，他想，是啊，自己應該開心，畢竟自己本來就是因為顧觀夏才應聘的顧晚春的私人醫生。

 

現在，顧晚春離開了，再也威脅不了顧觀夏了，自己還成為了顧觀夏的私人醫生。

 

一切都如他過去所期待的那樣，自己應該開心的不是嗎？

 

“我很開心自己能成為二小姐的私人醫生……”

 

季雲深聽見自己這樣答道，耳邊是顧觀夏的歡呼聲。

 

隻是，他的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顧晚春離開時那抹釋懷地笑。

 

顧晚春不要他了……

 

這個認知讓他現在還回不過神來，季雲深驀地想到與顧晚春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那天，她在眾多來應聘的人裡一眼找到他。

 

她眼睛亮晶晶，伸出手做出握手的邀請。

 

“又見面了，季醫生，您願意成為我的私人醫生嗎？我需要你。”

 

他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事情……

 

顧觀夏拉著季雲深走出書房，正好撞見搬婚紗的佣人。

 

顧觀夏驚豔地上前撫摸，眼睛發亮。

 

“哇，好漂亮，你們這是把它搬去哪裡啊？我可以試穿嗎？”

 

“這……二小姐，林家方才打電話說送回去，還說大小姐的東西扔了也不給您穿……”

 

佣人的聲音越來越低，顧觀夏臉色一白，轉頭望向季雲深，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很快漫上淚水。

 

隻是季雲深沒有看她，反而臉色難看地盯著佣人。

 

“林家？！大小姐是嫁到林家去？！嫁給林家那個老頭兒？！”

 

眾所周知，林家兒子失蹤，現在家裡隻有女兒，林家老爺結過兩次婚，今年都五十六歲了。

 

季雲深從佣人那兒得了肯定的答案，轉身就要離開去找顧晚春，卻被顧觀夏攔住。

 

“雲深哥哥，你別去！我勸過姐姐了，是她非要嫁過去，她說等林家老爺S了，她還可以繼承他的遺產！”

 

“她……真這麼說？”

 

顧觀夏肯定地回答，“是啊，你不是知道，姐姐最愛錢嗎？”

 

季雲深想起之前顧晚春明明有錢，卻把顧父等人送的東西賣掉，和那些瞧不起她的千金、少爺打賭隻為那點錢。

 

他問她為什麼，她隻笑著答說窮怕了。

 

狠狠閉上眼睛，顧晚春貪財還欺負顧觀夏，她現在為錢嫁給那五十多歲的老頭，以後過得不好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季雲深，你不會就因為和顧晚春待了三年就愛上她了吧？！

 

不，你從二十歲就開始喜歡顧觀夏，你一直喜歡的都是她！

 

季雲深在心裡說服了自己，再次睜開眼，他眼中恢復冷淡。

 

“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走了也好，沒人再欺負你了……”

 

說給顧觀夏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

 

由於顧觀夏心髒手術迫在眉睫，第二天季雲深便去打聽哪裡有合適的心髒源。

 

但很不巧，有一顆和顧觀夏匹配的心髒昨天剛好因為心髒手術用掉了。

 

現在隻有原本屬於顧觀夏的儲備心髒還在，季雲深坐在辦公室思索良久，最後下定決心更換那份心髒轉贈協議。

 

在季雲深看來，顧晚春不過是賭氣才要走那顆儲備心髒，畢竟她又沒有心髒病，拿這顆心髒又沒用，還不如把這顆儲備心髒給顧觀夏。

 

自己再換一顆另外的儲備心髒給她，讓她撒氣也好。

 

季雲深打電話詢問了，正好顧晚春是今天下午才來籤轉贈協議，自己還來得及。

 

他迅速找人更換了協議，給他換儲備心髒的醫生有些擔憂。

 

“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萬一顧晚春小姐是真的需要這顆心髒呢？”

 

季雲深信誓旦旦地開口，“不會的，我了解她，她就是不想讓觀夏好過而已，她又沒有心髒病，哪兒需要什麼儲備心髒啊？”

 

醫生還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你不會後悔嗎？畢竟先斬後奏不道德。”

 

“你怎麼這麼多話啊？又不是沒給你錢，怕什麼？放心，我不會後悔的。”

 

季雲深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表情，同行醫生這才閉嘴。

 

顧晚春下午便來了醫院，她滿心歡喜地籤下協議。

 

季雲深偷偷地去瞧了，見顧晚春沒發現松了口氣，這才離開。

 

他還得去給顧觀夏制定手術方案，明天就得做手術，顧觀夏的心髒更換手術越早越好。

 

季雲深心想，顧晚春應該會理解他的，畢竟那可是一條人命。

 

那邊辦公室，顧晚春剛籤完協議，便眼神期待地望著醫生。

 

“請問什麼時候可以進行心髒更換手術？我母親已經有合適的心髒源了。”

 

“後天早上吧，明天需要帶你母親來再做一遍匹配。”

 

顧晚春心裡的巨石總算可以放下，她回到養母的病房，牽起養母的手。

 

“媽媽，明天我帶你去做匹配，你終於可以有一顆健康的心髒了！”

 

“阿春啊……你哪兒來的錢啊？”

 

“我親生父親給的，我不是說過他很有錢嗎？”

 

顧晚春養母的心這才放下，她們都盼望著後天的手術能成功……

 

可是翌日，顧晚春充滿希望地帶著養母去進行心髒匹配時卻發現匹配不上。

 

她臉色瞬間蒼白，“這怎麼可能啊？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這不是顧晚春那顆儲備心髒嗎？我打聽過的，我媽媽和她的那顆儲備心髒相匹配啊！”

 

“您先稍等，我去查一下。”

 

醫生檢查一遍，“這不是那顆儲備心髒，那顆就在今天剛剛用於一場心髒更換手術。”

 

顧晚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踉跄著倒退一步。

 

“誰？誰的心髒更換手術？”

 

“顧觀夏小姐的，季雲深醫生親自做的手術計劃。”

 

顧晚春氣得渾身發冷，又克制著怒火詢問還有沒有適合的心髒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