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隻是笑笑不說話。

 

誰是槍，誰在使，我還是能看清。

 

老板娘每天在各部門流竄，逮住每一個開會的機會，粉墨登場，慷慨激昂地發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個不正經的公司。

 

我非常不想聽，但年底了，為了拿到屬於自己的那部分錢，我準備暫時忍一忍。

 

8

 

隻是沒想到他們會做得這麼絕。

 

臨近年會，老板娘把我叫到辦公室，開門見山地說：「公司今年虧損，分紅就別想了，團隊績效也要緩發。」

 

我當然不信，當即質問：「公司今年業績翻了一番，大項的支出沒有增加，怎麼可能會虧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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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把財務報表遞給我：「你自己看。」

 

我「啪」地將報表翻過來：「明眼人都知道，報表可以有很多面目，你不用拿這個來敷衍我！」

 

「是你根本看不懂吧？」老板娘諷刺道。

 

「既然你說我看不懂，那就把全年的賬本全部拿過來！」

 

「你還真把自己當股東了？」老板娘氣勢洶洶，「你是什麼身份，敢對我大吼大叫？」

 

「不就是來公司時間長一點的老油條，信不信我一句話，立馬讓你滾蛋？！」

 

既然她都撕破臉了，我也沒必要再跟她廢話。

 

「當初是你老公求著我來公司的，要讓我滾，請他來跟我說！」

 

老板來得很快，他明確表示，是我的不對。

 

「安安，你這段時間的工作態度確實有問題，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下，等狀態調整好了再說。」

 

我也懶得繞圈子了：「所以，你這是要辭退我嗎？」

 

老板的臉有些漲紅，但沒有一絲猶豫：「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你這一天天老是跟你孫姐吵架，對公司影響多不好。她畢竟是我媳婦，我也沒有辦法……」

 

好一個「沒辦法」。

 

目的達到了，壞人由老婆做了，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我也不想糾纏：「要辭退我可以，但我的工資、提成、分紅，還有賠償，一分錢都不能少。」

 

看著老板娘目眦欲裂的表情，我冷笑一聲：「限期三日，少一分，別怪我跟你們翻臉。」

 

走出門的時候，老板娘還在背後罵。

 

「你看看，她這是什麼態度？

 

「都是你給慣的！」

 

9

 

第二天，老板給我打電話，讓我來公司拿現金。

 

辦公室裡，老板娘朝我翻了個白眼：「看到沒有，昨天你走後，市場部一個人都沒走，別覺得自己有多重要，公司離了你隻會更好！」

 

「曉悅，少說兩句。」老板訕訕笑著，我就知道他有事求我。

 

果然，下一秒他開了口：「安安啊，你是不是跟張總說了什麼？我們合同都寄過去好久了，他還沒籤呢。」

 

「沒有。」我實話實說，把微信推給老板娘以後，我就沒有再聯系過張總，完全不知道她還給人家寄了合同。

 

老板娘騰地站起來：「你說謊！我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他連我的微信都不加，肯定是你在背後搞鬼！」

 

笑S，搞半天她連人家的微信都沒加上，就火急火燎地把合同寄過去了，能籤才有鬼。

 

「別這麼說，安安不是這樣的人。」老板慌忙為我說話。

 

夫妻倆一個打感情牌，一個興師問罪。

 

我隻說一句話：「錢呢？」

 

「拿錢的前提是你不動公司的客戶。」老板娘尖聲道，「很明顯，你沒有做到，要錢，沒門兒！」

 

見老板娘氣勢洶洶，老板欲言又止，我沒忍住笑出了聲：「是不是隻要證明，我沒有動公司客戶，你們就給錢？」

 

「那你倒是證明啊！」老板娘非常有自信，她覺得若不是我搞鬼，張總早就跟她籤合同了。

 

我立馬撥通張總的電話，他接得很快：「安安啊，你都好久沒聯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辭職了呢。」

 

欣賞著那兩人震驚的神色，我笑著回道：「現在不是我要辭職，是他們要辭退我。」

 

張總「啊」了一聲，開始瘋狂輸出：「辭退你，他的公司不幹了嗎？不是我說，就你們老板娘那樣的能做什麼業務，出來吃飯還帶個假酒，我那天也沒喝多少，頭痛了兩天！既然你都不在那兒幹了，那我就不跟他們合作了……」

 

掛斷電話，老板黑著臉瞪了老板娘一眼：「張總是我們公司最大的客戶，你請他喝假酒？」

 

老板娘咬了咬唇，但還是沒覺得是自己的問題：「那還不是因為他們之前買的那個酒太貴，我這不是想著縮減預算嘛，誰知道他喝得出來？」

 

10

 

老板嘆了口氣，然後給我賠笑臉：「安安，原來你跟張總這麼熟啊，那你能不能去勸勸他，明年繼續跟我們合作？」

 

我毫不客氣地伸出手：「好說，給錢。」

 

三分鍾後，我收到銀行到賬信息。

 

老板臉上掛著虛假的笑：「我先給你 50%，等張總把合同籤了，再給剩下的一半。」

 

我大吃一驚：「你在說笑嗎？」

 

原來人在特別無語的時候，真的會忍不住笑。

 

「我要的錢，都是我該拿的。至於張總公司的合同，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們的員工了，要我幫忙拿下，要給額外的居間費。」

 

老板娘破口大罵：「錢錢錢，你掉錢眼裡了？真是窮鬼的做派，上不得臺面！」

 

我可不慣著她：「我們之間不談錢，談卸磨S驢的感情嗎？」

 

老板倒是淡定，問我要多少。

 

我比畫了一個數字。

 

「十萬？你咋不去搶？！」老板娘氣得要炸了。

 

我搖晃著食指：「不，是成交金額的十個點。」

 

這下老板也急了：「這絕對不可能！」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同意，其實我也沒打算要去幫他們籤這個合同。

 

老板話鋒一轉，又開始打感情牌：「安安啊，當年你剛畢業什麼都不懂，若不是我好心收留你……」

 

「打住。」我笑得嘲諷，「當年若不是念舊情，我怎麼會拒絕一堆知名大企 offer，來你在居民樓的小公司上班？」

 

確切來說，老板是我的師兄，我們同屬一個研究生導師。

 

他跟兩個朋友創業，租了個居民樓的小套二，因為辦公環境太差，根本招不到員工。

 

因著師兄妹這層關系，我才來了公司，一待十年，自認為盡心盡力，卻沒想到現在卻成了他「好心收留」我。

 

人心難測，共富貴比共患難果然難多了。

 

老板不說話了，老板娘氣得摔了茶杯，開始指責我是個白眼狼。

 

動靜太大引來圍觀，我拿起包包離開。

 

臨走時，我還不忘補充一句：「還有兩天，剩下的錢不按時打過來，我們法庭見。」

 

11

 

結果當天晚上，我的電話就被打爆。

 

老板娘把我要張總公司返點 10% 的錄音截了，附加一份對我的聲討文件，群發給客戶和公司所有員工，宣布與我徹底撕破臉。

 

【從今日起，葉安安不再是我公司員工，她後續一切行為都與本公司無關……】

 

看到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文件截圖，我手忙腳亂地回著消息，心底卻很平靜。

 

利益面前，人性的醜陋盡顯無遺。

 

財務經理打來電話：「老板已經打過招呼，不會支付你剩下的那部分錢，你可以準備起訴了。」

 

總助發來信息：【葉姐，老板已經在聯系律師，準備應對接下來的官司，看來他想跟你硬剛到底。】

 

李喬代表整個市場部，給我表了忠心：「老大，我們部門已經商量好，準備明日集體離職來幫你爭取。」

 

我立馬制止：「不用，馬上要過年了，等拿了提成和十三薪再走吧。」

 

聽到這話，她更氣了：「十三薪已經被換成某個小商場的購物券，連提成也是，這個公司已經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我深吸一口氣，給他們提出建議：「用消費券替代工資和提成是違法的，你們要捍衛自己的權益。」

 

李喬嘿嘿一笑：「老大，我懂了！」

 

第二天中午，我突然收到一條短信。

 

還沒細看，老板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語氣冷得像冰：「錢已經給你打過來，不要再煽動市場部鬧事了。今天投訴電話都被打爆了，這樣給公司造成的影響很不好！」

 

他群發文件想讓我社S時，怎麼沒想到會對我影響不好？

 

我語氣平靜：「我可沒煽動他們，再說我都離職了，你自己的員工鬧事，找我做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笑。

 

「行，那些都是你的人，沒把我這個老板放在眼裡，但如果他們再鬧，我會讓他們全部滾蛋，讓他們為跟錯人付出代價！

 

「公司已經有了穩定的客戶資源，隨便招點人就能對接客戶，別以為公司沒了你們市場部就運作不下去！」

 

我也幹脆：「好啊，你可以試試。」

 

12

 

我以為是氣話，沒想到那對夫妻為了維護自己「人上人」的面子，竟然真的破釜沉舟。

 

他們寧願賠錢，也要拋棄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市場部。

 

更惡心的是，他們還到處宣揚我帶走了公司的一個部門。

 

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我終於下定決心，送他們一份大禮。

 

正月初八，開門大吉，我一大早就趕去公司。

 

老板娘一見到我就暴跳如雷：「你竟然還敢來！」

 

老板搖晃著二郎腿，冷聲道：「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更不可能讓你回來上班。」

 

說這話時，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說給其他人聽——

 

看到沒有？市場部的老大離開公司這個平臺，還不是啥都不是？

 

我笑了笑，直接拿出終止租賃合同。

 

「本房東決定不續約了，合同已經逾期十天，趕緊給我搬走！」

 

這個辦公室其實是我的嫁妝。

 

當初公司找場地時預算有限，想到自己也是公司的股東，我悄悄便宜了一些租金，後面也沒再漲上去。

 

老板娘黑著臉接過合同，面露不屑：「不就是一個辦公場地？我們搬出去就是。」

 

一旁看熱鬧的總助突然出聲：「原來葉姐你是富婆啊！」

 

不知道這句話怎麼觸動了老板娘敏感的神經，她衝總助大吼道：「吃裡爬外，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總助冷笑著取下工牌：「正好，我本來也準備辭職了。」

 

看著總助走出辦公室，老板娘憋了一肚子氣，隻得衝門外聽牆角的人撒：「你們幾個，上班摸魚，明天也不用來了！」

 

「老子早就不想幹了！」

 

「施舍點稀飯錢，真把自己當皇帝！」

 

「……」

 

工牌源源不斷地砸在地上，一百多號人的員工，瞬間走得隻剩下幾個關系戶。

 

管理層也紛紛遞上辭職信。

 

老板傻眼了。

 

他大概忘了，當初他隻會埋頭搞技術，上一個行政總監來之前, 人事、財務, 公司大大小小的這些事務都要經我之手。

 

如今公司的領導層和老員工, 全是我招進來的, 也有人是因為信任我, 才願意來這個公司。

 

現在他們集體離開，不光因為老板娘的作, 也有一部分我的緣故。

 

老板繼續沉默, 老板娘氣得大吼大叫。

 

「要走的就去財務那兒把款結了，我就不信, 離了我們這麼好的公司，你們還能找到更好的平臺！

 

「一個個的, 眼高手低, 看不清自己的斤兩, 到時候別哭著喊著要回來！」

 

財務經理緩緩進來：「不好意思, 我也要離職, 結款找別人吧。」

 

老板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他猛地站起身，雙手狠狠拍在桌子上, 「砰」的一聲巨響, 桌上的文件、水杯都跟著劇烈顫抖。

 

他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你們這群白眼狼！」

 

我輕笑出聲：「卸磨S驢的人, 難道不是你們嗎？」

 

13

 

大概盲目自信的人, 身上一定有股不服輸的勁兒。

 

胡耀宗夫婦很快找好一個超甲級寫字樓, 雖然沒有幾個員工, 但他們租了比原來場地大一倍的辦公室。

 

意思很明確了，他們想要狠狠打我的臉。

 

我一笑置之。

 

眼下，錢、人、技術和客戶都不缺，我決定自己創業。

 

他們搬走第二天，原班人馬原地回歸。

 

除了老板換了人，其他一切照舊。

 

隻是沒人盯著上廁所、取快遞、倒水……公司氛圍異常和諧。

 

這些，胡耀宗夫婦應該沒有時間了解，聽說他們正在為維護老客戶而焦頭爛額。

 

因為客戶大部分都跟我們走了。

 

剩下的那部分, 在他們不專業的服務下，也流失得差不多了。

 

有句話說得好——做業務前，先學會做人。

 

新公司很快走上正軌, 我又開始忙得腳不離地, 再次聽到那對夫婦的消息已是兩年後。

 

助理李喬給我送紙時，突然說了這句話。

 

「（更」兜兜轉轉, 又回到起點。

 

我以為經此一遭, 當初叫囂著「公司離了誰都照常轉」的人，應該能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了。

 

可事實證明, 我想多了。

 

做錯事的人，永遠不會反思自己。

 

他們至今還在四處說我的壞話，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朋友建議：「我都聽不下去了，你就該給他發個律師函。」

 

我說：「算了,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更何況如今，我事業蒸蒸日上，哪有闲情對宵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