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熾熱星光
- 3318字
- 2025-06-03 14:12:20
戰爭殘酷又危險,他們卻將蘇遙帶在了身邊。
4
後來,或許是實在心疼蘇遙。
為了確保蘇遙能夠幸福安全地長大,他們回了國,不再當記者,而是各自找了份體制內的工作,在市裡定居下來。
他們用這些年攢下的所有積蓄供養妹妹,給她最好的教育和家庭氛圍。
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再想起來被遺忘在鄉下的母親和女兒。
慢慢地,我心中關於父母的那些美好猜想開始消散。
我不再憧憬著他們的愛,曾經被我放在心中首位的新聞專業被我從計劃中消去。
奶奶見狀,也常寬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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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不管怎樣,奶奶永遠喜歡寶寶,所以寶寶要好好對自己,寶寶愛自己,奶奶才開心。」
我在學習上越發刻苦,想早日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奶奶過上好的生活。
可天不遂人願。
高二那年,奶奶出門買菜時,踩中了門口的水窪,摔了一跤。
她誰也沒告訴,照常一個人生活,甚至還在電話裡承諾,等我放月假回去後,給我做最喜歡的紅燒排骨吃。
可是還沒有等到放月假,我就見到了回鄉處理奶奶喪事的父母。
他們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口,身後還跟著一個小麥色膚色的女孩。
一見到我,她便冷哼一聲,別過了頭。
她真的很自信張揚,喜怒全寫在臉上。
倒是我的父母,那對穿著體面的中年男女站在我的面前。
我們相對無言,氛圍陌生又尷尬。
直到他們告訴我,奶奶去世了。
他們來接我是遵從奶奶的遺願,要將我帶到市裡面去撫養。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似乎崩裂。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哭喊著上前,求他們帶我去見奶奶。
可最終見到的,也隻是一方冰冷的墓碑。
他們理所應當地安慰著我,說沒有奶奶,以後還有爸爸媽媽。
他們安慰的話像在念臺詞一樣生疏又僵硬。
被他們收養的蘇遙就在後面朝我做著鬼臉。
「爸爸媽媽又不欠你什麼,我跟爸媽在戰地吃苦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享福呢。」她看起來很是不平,在後面嘀咕了這樣一句。
就是這一句,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我不顧父母的阻攔,衝上去打她。
中間好幾次,父母想要將我們分開,卻失敗了。
一直到蘇遙被我硬生生扯下了一撮頭發,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墓園。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那個向來以淑女美名被人稱贊的媽媽有些愣神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再看向我紅腫的臉頰,後知後覺地想要上前來撫摸我。
被我側過頭避開。
在我的身後,奶奶和煦的笑容被印在了黑白的照片上。
我終於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我徹底是獨自一人了。
我雖然找回了自己的父母,但她們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兒,他們將對我的愧疚全數彌補在她身上。
到最後,他們甚至為了她,來傷害我。
「不要期待他們了,也不要再愛他們了,從今以後,好好愛自己吧。」
夢中有一道蒼老又慈祥的聲音響起,溫柔的語調是那麼讓人覺得熟悉。
她說:「他們不懂事,他們把最好的寶寶弄丟了,他們會後悔的。」
我忍不住顫了顫眼皮,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5
再醒來的時候,我隻覺得心口空空蕩蕩,曾經因為渴望父母的愛而衍生出來的所有情緒盡數消失。
我比任何人都平靜。
見我醒了,查床的護士姐姐露出驚喜萬分的神情。
「你終於醒了,你都昏迷了四天了。」她說著,就要去給我父母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臉上帶著些尷尬:「你媽媽剛才還在的,這會兒應該是有什麼急事聯系不上,晚點她應該就會過來。」
我知道是什麼事情,今天有蘇遙的家長會。
高三之後,我們兩個之間铆足了勁比拼成績。
終於,在上一次診斷性測試中,我拿走了蘇遙一直以來所佔據的第一名。
可蘇遙說,就算我考了第一也沒用,爸媽不會重視的。
他們照樣隻會去參加蘇遙的家長會。
我心中一時不服,才和她有了爬山的比試。
現在想起來,不過是些沒有必要的意氣之爭。
父母的愛是虛無縹緲的,可知識卻是實打實的。
我已然拿到了想要的名次,沒必要和蘇遙再去比什麼。
傍晚的時候,媽媽終於來了。
護士在半小時前才打通她的手機,她趕來得很匆忙,手裡還提著一盒蛋糕。
她或許是有些心虛和愧意的。
可是當護士告訴她我已經自己提前出院了,撲了個空的母親臉上的愧疚瞬間轉化成憤怒。
我沒有手機,不能打車,身上也沒有坐公車的零錢,隻能徒步往家裡走。
母親開車在半路追上我是很容易的事。
還來不及將車窗徹底搖下,她憤怒的聲音就已經傳來:「葉螢!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到底有沒有禮貌,放自己親媽鴿子!」
「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我一直在等你。」我平靜地看著她,「我身上沒有錢,你們隻幫我交了看病和住院的費用,我很餓,買不了吃的,隻能先回家。」
像是想不到我會這麼說,她聞言微微愣了神,隨即才別過臉,叫我上車。
我順從地坐了上去,她在前排有些別扭地開口:「我有些事耽誤了一會兒,給你買了禮物賠罪,你總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跟父母生氣。」
我聞言,平靜地掃視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了蛋糕盒上:「是妹妹最喜歡的牌子和口味,看來她今天表現不錯,這是給她的獎勵嗎。」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她深吸一口氣,又要爆發,卻在抬頭的那一瞬間,從後視鏡裡對上我淡然無波的眼神。
沒有從前的委屈憤怒,隻是平靜地敘述這一件事情。
「小螢?」她有些驚疑不定,出聲喊我。
我也隻是勾勾嘴角,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
等回到家裡時,醫院那邊應該已經把白天發生的事情跟爸爸說過了。
在飯桌上,他難得地數落了媽媽,讓她以後不要隻顧頭不顧尾。
說完,和稀泥般開口:「這件事是爸爸媽媽不對,小螢不要生氣了,爸爸媽媽以後一定改。」
他的聲音裡透露出來一點心虛,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再提我生病的原因,他們想就此將這件事粉飾過去。
從前的我或許會覺得委屈,可現在我隻想多一點時間用來學習,沒必要和無關緊要的人再爭論。
「不會。」我平靜的聲音傳出,無關緊要的人和事,當然不值得我去生氣。
我在他們審視的目光下,慢條斯理地進食,沒有再去替他們準備飯後水果,也沒有想要為誰捏腿揉肩,轉身上樓刷題。
等到九點多的時候,敲門聲傳來。
「小螢,你現在有空嗎,要和爸爸媽媽聊一聊嗎?」爸爸小心翼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這是我搬過來後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我皺著眉,看向筆下的物理題,忍不住「嘖」了一聲。
「不用。」最後,我禮貌地回絕了他們。
我拒絕了他們,可他們反而執著起來,一定要和我談一談。
我知道他們是以為我在為自己受冷落生氣,以為哄一哄我就好了。
可漸漸地,他們開始慌了。
因為他們發現,我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他們了。
6
我不再早起為他們準備最愛的早餐和茶點,隻為了能夠在每天的第一時間同他們道一聲早上好。
從前,他們常說我態度生硬,不懂得如同蘇遙一般向父母討巧賣乖。
可我對他們的好,他們又實打實地接下。
就像如今他們早上看見我,還是會下意識將手伸向茶杯,盡管那裡面早沒有我費心為他們泡好的手磨咖啡和花茶。
他們將我的行為歸結為賭氣,好幾次想找我談話,卻被我拒絕。
反復數次之後,他們終是心虛起來。
從來隻送蘇遙去上學的爸爸,竟破天荒詢問我需不需要他接送。
我沒有拒絕,高三的節奏本來就緊湊,我不想將更多的時間浪費在擠公交上面。
倒是蘇遙見我能上車了,開始耍脾氣拒絕去學校。
到最後不得已,變成了爸媽各自送一個。
媽媽現在工作的單位和我們學校不順路,她接送蘇遙幾次後,開始明裡暗裡在我面前叫苦。
我沒再想從前一樣懂事讓步,隻當沒有聽見,久而久之,她看我的眼神越發不滿起來。
可我早就不在乎她對我的看法了。
不用再討好他們之後,我的生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和放松。
某一天,蘇遙拒絕了媽媽的車,吵鬧著要爸爸送她。
她以為憑媽媽這些天來對我的不滿,一旦爸爸不送我了,媽媽也一定會甩手不幹,到時候我就隻能走著去學校。
可是媽媽卻一反常態地沒有說什麼,隻是黑沉著臉叫我上車。
那一刻,蘇遙眼底的那抹竊喜化作驚慌。
我亦同樣感覺到驚訝。
那天去學校的路上,媽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以至於走神不小心追尾了前車。
當那滿身肌肉看起來頗為兇神惡煞的車主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她肉眼可見地慌了神。
如果不是為了接送我們,她其實很少開車,此刻出了事故便禁不住有些慌神。
就在她手足無措地要給爸爸打電話的時候,
不想被過多耽誤時間的我從車上下來,平靜地拿過手機,致電給B險公司,然後上前與被追尾的車主進行交涉協商。
整個過程,她就在旁邊看著,好幾次欲言又止。
萬幸的是,彼此從前在村裡仗著我和奶奶一老一幼經常來扯皮的無賴,這名車主顯得很好說話。
最終,這場風波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而目睹了全程的媽媽,從那時起,看向我的眼神中從一開始的不滿逐漸變得欣賞起來。
當天晚上,她在餐桌上主動將這件事情講給了爸爸聽。
後者聞言,也對我的處事不驚大加贊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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