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和昭令
- 3368字
- 2025-05-23 15:47:44
母妃離世前,撐著一口氣告訴了我,她對鬼醫杜靈有恩,必要時能求她出手。
可母妃隻怕也沒想到,這救人的機會被我用在了與賢妃爭寵的雲妃身上。
若她知道,隻怕不能從地府爬出來,生啖我的血肉。
我許安昭健康的身子,雲妃便S心塌地做了我手中的棋子。
這人世間的母親,真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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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這時我早已病入膏肓,對後宮諸事的記憶模糊不清。
唯一記得的是皇後的孩子還未滿月便離世,皇後悲痛之下撒手人寰,賢妃因著自己蠢鈍招了父皇不滿,也失了寵。
看似一切都說得通,可細想之下,這樁樁件件,都十足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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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說話放肆也不是一兩日,父皇每每不過訓斥一番,也便罷了。
怎麼會忽然厭棄了她呢?父皇不是一時興起的人,此事,必有蹊蹺。
隻是還未等我理清思路,侍女便將一紙書信遞到了我手中。
那信紙用的是上好的玉箋,甚至滾了金邊,一見便知富貴不凡。
慕容祁,慕容氏養子。
我漸漸長大了些,該是擇婿的年齡,皇後便有意撮合我們二人。
可……
入夜昏暗的燭火下,我用茶水浸潤信紙,隱藏的文字漸漸浮現。
【今夜子時,君竹小築。】像是篤定了我會赴約一般,隻此一句。
竟是連半句補充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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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竹小築在御花園裡,是父皇特意建的。
形制與宮中建築相去甚遠。
隻聽宮中的老人說,這地兒,是父皇為了一位故人所建。
呵。
什麼故人,值得父皇日日在後宮懷念?子時已到,我要不要赴約。——當然要赴,隻不過不是赴的富察家的約。
我要見的,是那位「鬼醫」杜靈。
青鸞殿空置的宮室多,除了我居住的正殿,幾個側殿皆是空置的。
西側殿中,我與杜靈在一片微弱的燭光中相對而坐。
「杜姨,皇後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她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自顧自地扯開了話題。「你此次讓我進宮,說有要事相商,不會就是這事兒吧?」語氣裡已有了幾分不悅。
我向來是知道她的桀骜脾氣,此時也不願惹急了她,便正色斂容,向她作揖。
那是皇子接待名士幕僚的禮儀。
黑暗裡,杜靈的眸子閃了閃,良久,她才忽然輕笑出聲。「你娘那個性子,倒難得生出了你這樣的一個聰明人。」
微涼的指尖託起我的下巴,脖頸處被三枚銀針微微刺痛,我垂眸,感受著血管的顫動。「杜姨,您的妹妹撐不了多久的,我若上位,必傾舉國之力,助您護住她,如何?」漆黑的夜裡寂靜無聲,唯一照明的蠟燭也早已被袖口帶起的微風熄滅。
我的命門被杜靈捏在手裡,可心下沒有半分慌張。
她會答應的。
當年她S夫滅門,就是因為那位她撿回家的義妹。
人,一旦有了牽絆,就會甘願做他人的棋子。
雲妃如是,杜靈同樣如是。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天邊亮起了微光,我才聽見杜靈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她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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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上輩子直到S前,我都隻盼著能擇一位不錯的驸馬,免了和親之苦,平安一生便也罷了。
隻是時移世易,我被慕容皇後收養,見識了慕容氏滿門勳貴高門顯赫,又得了她教養,怎甘願再做個平庸一生,連史書上都無法留名的卑微公主呢?天光微曉時,我一襲素衣,將寫好的消息借由信鴿送出了宮門。
「事已成,人手可撤。」微涼的茶水入口,唇邊緩緩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
早在杜靈入宮時,慕容家的暗衛便已經潛伏進了她和那女子的院落。
杜靈若從,自然一切好說;她若不應,我也能借著此人要挾她。
皇家養不成天真無邪的公主,尤其是逐漸落魄的大周,宮中誰不是心懷鬼胎。
畢竟前朝嫁出去的公主,就連屍骨都已經找尋不到了。
我正了正儀容,喚來侍女,請她向慕容氏傳話。「今日午後,御花園君竹小築,請祁公子相見。」
昨日那邀約,必然不可能是阿祁的手筆。
先不說來往信件都由皇後過目,這樣粗劣的手法絕瞞不過她。
而慕容祁是何等性子,我太清楚不過。
他從不會讓我漏夜辛勞。
這一切不過都是皇後的試探罷了。
而我的表現足以打消她的懷疑,加之孕期不適,她沒有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這倒是方便了我,這段時間我順勢提拔了不少暗中培養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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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祁,一切可還順利?」我的目光掃過對面的慕容祁,難得表現出了幾分柔情。
慕容祁喜歡我,我自小便知道。
他以前常常進宮探望皇後,可每次進了宮,卻總愛往青鸞殿送東西。
京城時興的點心,衣裳,簪子……青鸞殿從來都是最先拿到的。
慕容祁面色有些疲累,可強打著精神和我說笑。
臨走時,我將一封信件遞給他。
面對他疑惑的神色,我隻笑言,無非是些問候之語,託他交給慕容家主。
他雖不解,可我的事情,他從不推脫。
我凝視他離去的背影,原本揚起的唇角一點點落下。
慕容祁雖是旁支過繼的養子,卻深受慕容氏看重。
畢竟當下慕容氏的嫡系孫輩中,並無太過聰慧能幹之輩。
雖不合常理,畢竟慕容氏往上數五代,名士輩出,怎麼會到此代便……
民間隻說是時運不濟,可我暗中打探多年,才終於知曉三分內情。
哪裡是什麼時運不濟,不過是父皇忌憚慕容氏權勢過盛,恐其有了不臣之心,才想了陰損的法子。
那一碗碗皇家賞賜的安胎藥,損了婦人身子,也毀了孩子的根骨。
那封信上並未寫明此事,隻將這些年經手此事之人列出。
若慕容氏氣數未盡,自然察覺得出此事真相。
我撥了撥腕間手镯,正欲起身離去,恍然間,一道略顯嘶啞的女聲傳來。「和昭公主,請留步。我家賢妃娘娘請您去關雎宮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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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不是個聰慧的主兒。
心裡想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她不說話,我也懶得點破,隻是緩緩品著她宮裡的茶,連眼都懶得抬。
這茶沒有我宮裡的好。
可賢妃見我遲遲不說話,還以為是茶葉太好,她高傲地揚眉,吩咐侍女替我包上一份。
「和昭公主許是沒喝過這般好的茶,松雲,給她包上一包。「這可是陛下親自賞的,滿宮隻有本宮有呢。」我滿眼的無語在她眼裡都成了羨慕,她裝模作樣地揮了揮帕子,那雙已生了紋路的眼堆起算計。
「和昭,你可願幫本宮勸一勸安昭?本宮的弟弟,對她一往情深,可奈何安昭貪慕虛榮……」
我緩緩垂下眼,再抬眸時,面上帶了幾分薄薄的譏諷。
這個蠢貨,還沒發現自己真正的危機已然降臨。
「賢妃娘娘,可曾聽聞父皇迎了新人入宮?」她對我扯開話題十分不滿,卻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那又如何呢,皇上這些年迎入宮的秀女還少嗎?「隻是幾個秀女而已,動搖不了本宮與皇上的情分……」見她滔滔不絕又要開始絮叨與父皇的年少情誼,我嗤笑一聲,將被父皇刻意瞞下的消息甩到了賢妃面前。
「可不是新秀女,父皇此次迎入宮的,可是當年與他青梅竹馬的戶部侍郎之女。」
「父皇愛如珍寶,已經給她了貴妃的位份。」賢妃臉上的表情瞬間倉皇得不成樣子,她猛地站起身,竟是連日日念叨的體面也維持不住,跌跌撞撞地便向養心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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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和父皇,的確算是自幼相識。
可若論起青梅竹馬,她不夠格。
父皇年幼時真正的青梅竹馬,是沈玉珠。
沈玉珠嫁過人,夫婿S後便被父皇急不可耐地接回了宮裡。
細細算來,她夫婿S了還不滿百日。
怪不得,怪不得上輩子的賢妃與皇後一S一廢。
想來,父皇是在為自己的真愛鋪路呢。
我揚起眉,看著風雨欲來的天空,仿佛看見了暗潮湧動的朝堂。
大周的天,要變了啊。
剛到青鸞殿不過半刻,賢妃被禁足的消息便傳到了我耳中。
不出所料。
杜靈也傳來消息,說皇後身子無恙,隻是憂思過重,夜間不得安枕罷了。
「來人,擺駕未央宮。」我倒要看看,這位所謂的帝王真愛,是不是和父皇想象中一樣,對他小意柔情,傾心不已。
未央宮中,滿目奢華,哪怕是錦繡堆裡見過一遭,我也咋舌不已。
比人高的珊瑚、僅供皇後的東珠、無數耀眼奪目的金銀玉器……
奢華得晃眼。
見我來,父皇臉上痴迷的神色微微收斂,他衝我點了點頭,眼裡有幾分贊許。
未央宮雖大,卻十分冷清,想來其實也是,父皇如此大張旗鼓娶了一個喪夫的女子,還破格封了貴妃,後宮自然不待見這位。
「父皇放心便是,和昭一見宸娘娘便心生親近,若宸娘娘不嫌棄我,我恨不得日日都來這未央宮和娘娘相伴呢。」前朝事忙,父皇安撫宸貴妃幾句,又賜下不少賞賜,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見父皇走了,宸貴妃也想借疲累打發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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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低笑起來,在宸妃警惕的目光裡,將茶水澆進殿中的香爐裡。
「宸貴妃,何須如此,我此次前來,可是為了幫你啊。」那香爐裡,燃的可不是普通的東西。
那是損人精氣,奪人性命的物件。
「若你真想替你夫君報仇,我勸你一句。」我緩緩坐下,織金的裙擺在陽光的映襯下,奪目而耀眼。「別拿自己的性命做武器,傷人害己。」目光掃過被層層疊疊的衣料護著的小腹,我揚起唇。「王家最後的血脈,可不能再有什麼閃失了。」水波般的眸子裡氤氲著看不透的神色,良久,她微微嘆了口氣。「我以為這宮裡,都是沈玉容那樣的貨色。」
賢妃閨名,沈玉容。
沈玉珠眼波流轉間,面色已然好看了許多。「卻不想能見著和昭公主,聰慧至此。」
兩個女子對視一笑,皆從彼此眼底看到了一往無前的決然與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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