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公給我僱了個啞巴月嫂。

 

她幹活不利索，說她兩句就如同小白花落淚。

 

我對她有諸多不滿，周浼卻說：「可憐一下人家不能說話，不好找工作，算給寶寶積福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月嫂是周浼的初戀。

 

1

 

寶寶在我懷裡哭得有氣無力，我心疼得要命，不斷地抱著寶寶來回踱步，輕聲哄著。

 

一大早寶寶就開始吐奶，我才發現月嫂給寶寶衝奶的奶瓶不是常用的那幾個，而那奶瓶蓋子邊上竟然長了一圈的霉斑。

 

折騰了一天，寶寶吊瓶也掛了，藥也吃了，但卻依舊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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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藥力開始發揮作用，寶寶終於小臉皺成一團地睡了過去。

 

我輕手輕腳地將寶寶放在搖籃裡，打算跟周浼好好聊聊陳夏慕的問題。

 

我一直對陳夏慕不大滿意，她太年輕了，手腳也不利落，周浼卻一直勸我將她留下。

 

因為她是個啞巴。

 

「可憐一下人家不能說話，不好找工作，算給寶寶積福了。」

 

周浼當時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夫妻兩都會手語，她很難找到我們這樣的僱主的了。」

 

當時的陳夏慕也還沒有表現出如今這麼多的問題，我也一時心軟，就留下了。

 

但現在我已經受不了了。

 

寶寶哭了一天，像是在哭訴我這個母親的失責，因為我的識人不清，導致了他無端的病痛。

 

但我卻在家裡找了一圈都沒見到周浼人在哪，直到透過門縫見到了兩人在陳夏慕房裡「聊天」。

 

陳夏慕一副要哭了的模樣，手上動作不停。

 

【我不是故意的，她催得很急，但瓶子還沒有晾涼，我看到桌子上還有瓶子就用了。】

 

「我知道。柔瑤一直是個急性子，她隻是太在意寶寶了，你別在意。」周浼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下說出這樣的話。

 

【她是不是知道我以前是你的女朋友，所有才一直針對我？】

 

…什麼女朋友？

 

周浼在為我解釋：「她不知道，你放心。」

 

我突然就聽不明白了。

 

2

 

我猛地將門打開，門撞在牆上發出了聲響，兩人驚慌地看向我。

 

「我不知道什麼？」我就這樣站在門口，「或者說我不該知道什麼？」

 

周浼強裝鎮靜，臉上的笑在我看來有多虛偽就有多虛偽。

 

「柔瑤，你怎麼下來了？寶寶睡了嗎？」

 

我甩開周浼想要握住我的手。

 

「不解釋一下？」

 

「我承認我和陳夏慕有過一段，但是我真得沒有其他心思，家裡有監控，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周浼著重強調了一遍。

 

「既然按你說的你們沒有任何問題，那為什麼要瞞著我？」

 

「要是我說了，你會讓她進來做月嫂嗎？」

 

不會。我為什麼要找一個會惡心自己的存在放在家裡？是嫌自己過得太好了嗎？

 

「這就是我不敢告訴你的原因。」周浼苦笑了一下，「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沒處理好。但是她爸爸救過我，我實在沒辦法拒接。」

 

聽到這話我隻覺得荒謬至極。

 

「所以這變成我的錯了？你拿我們寶寶來報恩？他疼得哭了一天，嗓子都哭啞了，你怎麼忍心的？」一想到寶寶我鼻子就有些發酸，幾乎一天下來吃什麼吐什麼，吊的水加起來都比他腦袋大。

 

「不，這當然不是……」

 

周浼的話還沒有說完，陳夏慕就衝上來雙手扯住我的胳膊，幾乎要跪下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怪周浼，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趕我走，我真得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求求你。】

 

陳夏慕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是下一秒就會暈厥過去的模樣。

 

周浼看了她一眼像是被刺痛一般馬上收回視線，有些為難且哀愁地看著我。

 

我大力地扯出了我的手，手上的皮膚撕裂般的疼痛。

 

「我給你兩周時間處理好這件事，我不想在我家看到她。」

 

兩周時間，就當我相信了他的說辭都是真的，給我所認識的周浼一個機會，給我孩子一個擁有父親的機會。

 

3

 

我一整晚都沒有睡好，昏昏沉沉地起來給寶寶衝奶喝，就看到陳夏慕呆在桌子邊上，已經衝好了奶粉。

 

【寶寶已經醒了嗎？桌上已經煮好了小米牛奶粥和早點，你先吃著，我去給寶寶喂奶。】

 

陳夏慕快速起身，就要往我屋裡走，我攔住了她，一把拿走了奶瓶。

 

「以後寶寶的事都不關你事了，你懂嗎？」我低頭看了眼手裡溫度合適，瓶子幹淨的奶，卻讓我想到了那圈長在奶瓶邊上的霉，讓我反胃，「你衝的奶我不放心。」

 

陳夏慕低著頭，不斷地揉搓著自己的手，顯得十分不安。

 

「早。」周浼從後面抱了一下我，「怎麼不吃早餐？看起來很不錯啊。」

 

「她給寶寶衝了奶。」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周浼，等待他的反應。

 

「這不是挺好的嗎？」周浼先是肯定了一句陳夏慕，咬了一口包子，接著轉頭跟陳夏慕說，「昨天寶寶的吐髒了不少衣服，你去處理一下吧。」

 

我這邊說著不讓陳夏慕碰寶寶的東西，周浼那邊卻當做無事發生。

 

我實在不明白，最多還有兩周就要離開的人，為什麼還要插手寶寶和我的事。

 

「我昨晚跟陳夏慕說了，這兩周讓她正常幹活，我會給這倆周的工資。」周浼喝了口小米牛奶粥，眼神亮了一下，轉過頭對著我笑，「你身邊也離不開人啊，又一時找不到好的月嫂，就當她幫你了。」

 

幫我嗎？我怎麼不覺得。

 

桌子上的點心，全是周浼喜歡的口味，而不是考慮月嫂主要的照顧對象——我的口味。

 

我忽然想到，即使周浼像他所說的那樣沒有這個心思，那陳夏慕呢？

 

我沒想到我所下的期限，竟然是對我自己的禁錮。

 

4

 

跟朋友約好了一起出去吃飯，但朋友臨時有事，我和周浼帶著寶寶回來了。

 

周浼拿嬰兒車慢了些，我徑直地回到房間，想要換一身衣服，就看到陳夏慕躺在我的床上，睡在我的位置上面對著周浼的位置。

 

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你在幹什麼？！」

 

陳夏慕這才注意到我的到來，慌亂地起身，手裡不停地比劃給我道歉。

 

【對不起，我進來看看寶寶有沒有換洗衣物，有點累了就想著休息一下。】

 

周浼走了進來，看到陳夏慕的解釋，也幫著她說話。

 

「也不是什麼大事，柔瑤大度點，別計較了行嗎？」

 

「我好像一句話都還沒說吧？」我簡直要被氣笑了，「什麼不是大事？家裡是沒有客廳，沒有沙發嗎？還是說沒有給她住的地方？她累了多走兩步路是會S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件沒有必要吵。」周浼轉頭看向陳夏慕，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你看看她，她都知道錯了，就算了吧。加上她身體也有缺陷，我們不要對她這麼苛責。」

 

陳夏慕站在那瑟瑟發抖，低著頭無聲地落淚，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不知道她是你前女友的情況下，就已經平等地給了機會給她。但是是她自己沒能力能拿下這一份工資。」我不肯退讓，「我相信一位專業的月嫂不會睡在別人的床上。」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兩位不要再因為我吵架了，我這就出去。】

 

陳夏慕哭著快步走出了房門，經過我和周浼的時候，周浼似乎想要伸手抓住陳夏慕，又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你不要說話這麼難聽。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立場？她父親是救過你孩子父親的人，我已經答應你兩周內將她送走，你就不要老是抓著過去不放來刁難她。」

 

那周浼有沒有考慮過我的立場？報答的方式千千萬萬，甚至周浼可以提前跟我說，我託人幫她找份工作也不難，為什麼一定要用最讓我難受的方法？

 

我抱緊了懷中熟睡的寶寶，腦中冒出了一個想法。

 

要是寶寶的父親不是周浼就好了。

 

5

 

自從有了寶寶之後，我就睡得很早，今晚我卻睡不著。

 

我換了床單和枕套，陳夏慕躺過的不適感卻依舊殘留在床上。

 

寶寶睡得香甜，我呆呆愣愣地看著他，生出點無所適從的感覺。

 

我和周浼是通過朋友認識的，我的手語也是他教的。

 

他握著我的手一點一點地糾正我比劃出的手勢。

 

我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呢？我不記得了，但心跳加快的感覺卻如此的令人印象深刻。

 

但現在呢？

 

婚紗照上我笑得燦爛，婚紗照下，我卻躲在黑暗裡，隻能試圖尋找那個我所熟悉的周浼。

 

我的丈夫周浼是個會好好上育兒課程，回家幫我捏捏腿，說我辛苦了的人。

 

他會半夜以為我睡不著而急得團團轉，在我身邊說童話故事來哄我睡覺；他會因為我喜歡，而大力稱贊我買的醜裙子；他是個明辨是非，處理好人際關系，不讓我憂心的人。

 

那個周浼去了哪裡呢？

 

是因為陳夏慕所以才被藏起來了嗎？我等過了兩周，那個我所知道的周浼他就會回來了嗎？

 

手機震了震，我伸手擦幹了臉上的淚水，是媽媽給我發消息，說她給寶寶買了新衣服，說過兩天就給我送來。

 

我沒有回媽媽的消息，怕被她看出來我的情緒不對，逃避式地點開了朋友圈。

 

卻發現陳夏慕新發了照片。

 

一雙寬大的雙手，左手放在右手握拳單獨伸出拇指的手上。

 

那是【愛】這個字的手語表達。

 

【那年夏天我生了病聽不見了，你說不要怕，你要陪我一起學手語，在今年再次相遇的夏天，我忍不住慶幸，你沒有忘。】

 

我猛地站起來，打開房門，客廳不知何時早已空無一人。

 

對啊，那雙握著我，教我手語的雙手，我怎麼會認錯。

 

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知道是遲來的低血糖，還是對赤裸裸的現實感到悲傷。

 

周浼在教我的那一刻，會不會想的是陳夏慕？

 

6

 

周浼給我買了束花。

 

九朵玫瑰在滿天星的裝飾下顯得如此嬌豔動人。

 

「別人說男人做了錯事之後就會突然買東西給妻子。」我抱著花束，定定地看著周浼，輕聲詢問，「那你呢？你有沒有做錯事呢？」

 

周浼明顯愣了一下，眼睛不自覺地躲開了我的視線。

 

「你在說什麼呢？我知道了，肯定是帶寶寶太辛苦了，都搞得你神經兮兮的了。你看，還是多一個人幫你比較好吧。」

 

「是嗎？」我掃了眼陳夏慕，她看上去倒是心情很好，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揚。

 

或許那個朋友圈就是專門給我看的吧。

 

聽到我沒有反駁，周浼語氣都爽朗了很多：「當然是了，最近夏慕做得挺好的，你可以多試著信任她，將寶寶的事也分些給她幹，這樣你就沒有必要這麼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