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到拍攝結束後，是自由活動時間。

 

聞舟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就往攤位上跑。

動作之快，連姜芝都被他甩在了身後。

 

「我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他看什麼都很新奇，像是從未見過。

 

「我剛剛就想問了，那個是什麼？」經過周邊店時，他指著門口拿著氣球的玩偶。

 

我打字道：【是這家遊樂園的吉祥物，叫球球。】

 

「哦，這樣啊。」他愣了愣，隨後小聲喃喃道，「我在我媽的朋友圈裡看到過。

 

「我弟懷裡，抱著這個玩偶，有這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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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還伸手比畫了一下，是最大的那一款。

 

「我弟抱著它，笑得很開心。

 

「原來，他們一起來過啊。」

 

可他卻從未來過遊樂園。

 

難怪剛才拍攝綜藝時，他的目光好幾次都落在了遊客小朋友抱在懷裡的玩偶身上。

 

我皺了皺眉，然後目光堅定地打字道：

 

【走！買！】

 

別人家小孩有的，我家小孩也要有！

 

於是再次走出周邊店時，聞舟手裡抱了個巨大的玩偶。

 

他像個傻子，笑得無比開心。

 

周圍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過來，盡管工作日遊樂園裡的人不多，但是依舊有不少粉絲認出了聞舟，紛紛上前求合影。

 

當晚這組圖就上了熱搜，連帶著還帶動了這組周邊的銷量。

 

而聞舟毫不知情，轉頭又走進了另一家店。

 

這次是一家賣魔法道具的店。

 

聞舟看得新奇，恨不得每一個都上手摸一下。

 

目光瞟到他手裡拿著某個東西後，我心生警覺，快步走過去也拿了一個。

 

下一秒，聞舟轉過頭。

 

在他抬起手的那一瞬間，我也飛快抬起了手。

 

「嘭——」禮花槍在我手中炸開。

 

漫天五彩的亮片中，聞舟眉眼含笑地看著我，右手比槍抵在了我的額頭上。

 

「嘭～」他甚至還自己給自己配了個音，幼稚得一批。

 

而剛才被他拿在手中的禮花槍，已經放了回去。

 

「早就看到你了，小姜助理。」

 

他一邊說，一邊笑著指了指他身旁的鏡子。

 

原來，我剛才的一舉一動，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12

 

一直等到聞舟已經去櫃臺付了錢，我的心髒還是怦怦跳個不停。

 

等到我冷靜下來後，店裡哪兒還有他的身影。

 

我嚇了一跳，飛快跑出店外。

 

結果還沒跑幾步，就看到了路邊抱著吉他的聞舟。

 

遊樂園為了活躍氣氛，請了樂隊來路邊駐場。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人家的，竟然把吉他借給了他。

 

此刻他周圍已經圍滿了不少人，有人甚至還開了直播。

 

聞舟懷裡抱著吉他，目光穿過紛紛攘攘的人群，落在了我的身上後，揚了揚眉。

 

下一秒，吉他聲響起，圍觀群眾集體歡呼。

 

時隔五年，我再一次聽到這首歌的現場。

 

和五年前一樣，他的嗓音幹淨、溫潤，還帶著一絲繾綣。

 

最後一個尾音落下後，聞舟俯身湊到話筒前，衝著我彎了彎眉眼。

 

「一首《見你》，送給我親愛的小姜助理。」

 

話音落下，正好到了遊樂園的開燈時間，他身後的旋轉木馬一瞬間亮起了五彩繽紛的燈光。

 

一片夢幻的燈光裡，聞舟看著我，眼裡是揉碎的星光與散不盡的溫柔。

 

「之前在簡歷上看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而那時，我寫在簡歷上的我最喜歡的一首歌，就是《見你》。

 

我跋山涉水而來，隻為見你一面。

 

其實，聞舟之於我的意義，何止是喜歡的人那麼簡單。

 

可偏偏，他認錯的那個人，是姜芝。

 

若她再壞一點，不那麼正直，不那麼勇敢，我或許還可以站出來對他們說，是我先認識他的，也是我先喜歡上他的。

 

可偏偏，她是姜芝。

 

她是那麼好，她也曾是我的光。

 

所以，再多的委屈與不甘，通通都沒有了。

 

他們足以相配。

 

可是，可是啊……

 

13

 

夜幕緩緩降臨。

 

聞舟最後一個想去的項目，是摩天輪。

 

而直到上了摩天輪，我都一直很沉默。

 

當然我原本就是沉默的，可偏偏聞舟卻不肯放過我。

 

「姜稚，我覺得你很奇怪。」他看著我半晌，突然說道，「我還沒給你說過我家裡的事吧，身為我的粉絲，你怎麼就不好奇呢？」

 

說著，他認真道，「快說，你很好奇！」

 

我：……

 

「快說啊！」

 

我無奈打字。

 

【好吧，我很好奇。】

 

「這就對了。」他像是傾訴欲突然得到了滿足，幹咳兩聲。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回答你！」

 

我：……

 

偶爾我也會慶幸，自己是個啞巴，隨時都在無語。

 

「咳咳，就是我剛才不是和你說，我有個弟弟嗎？」他輕聲說道，「其實，他比我小十九歲。」

 

聞言，我震驚地看著他。

 

十九歲，那豈不是……

 

「對，就是在我出國的第二年，我媽就生下了他。

 

「從那之後，我就成了棄子。」

 

他輕描淡寫的模樣，仿佛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你應該知道的，我爸媽在我剛出生後不久就離婚了。

 

「我媽年輕時就向往國外，離婚後毅然決然地出了國，之後結識了我繼父，這些年兩人一起打拼，也算攢下了不少家業。

 

「但是在我十八歲那年，我繼父的身體狀況突然不是很好，而我媽這些年又一直沒有再懷孕，於是為了爭家產，就在我見到姜芝的第二天，我媽回國找我了。」

 

畢竟，在法律意義上，繼子也是享有繼承權的。

 

「我那時多高興啊，還以為這麼多年我媽終於記起來她還有個兒子，還以為我終於可以去國外學我喜歡的音樂了，於是歡天喜地地就答應了出國。」

 

甚至，他都沒來得及去思考，他媽為什麼那麼著急，一刻不停地就給他辦了出國手續。

 

那時的他，隻想著他終於離渴望的母愛與夢想更近了一步。

 

卻沒想到，現實給了他沉痛的一擊。

 

「我出國後不到半年，我繼父的身體日漸好轉，又沒過多久，我媽就懷孕了。」聞舟低聲說道。

 

「再然後，她開始經常忘記給我打生活費，不接我的電話，在我找上門時，說繼父在家，不方便見我。」

 

所以，他也就漸漸明白了她的意思。

 

需要他的時候，他是她爭奪財產的棋子。

 

不需要他的時候，他可以隨時就被舍棄。

 

「再後來，就是你們都知道的故事了。」他輕聲笑著說道。

 

「其實，我若是真想要出名，何至於去賣藝啊……」

 

大數據時代，哪怕是遠隔千裡，也隻需要一個視頻就能火爆全網。

 

他垂下眼，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是真的……撐不下去了，才會去賣藝的。」

 

不是賣慘，也沒有誇大其詞。

 

他隻是單純地，在講述他自己的故事。

 

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不僅對我來說是命運的轉折點，對他來說也同樣是。

 

「那個時候，支撐著我走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再見她一面。」

 

他沒有說那個「她」是誰，可我卻依舊跟著心底顫了顫。

 

「其實，我自己也明白，我或許並沒有多麼喜歡她，一切都隻是吊橋效應……

 

「隻是，在那種情況下，她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光。」

 

於是，便惦記了這麼多年。

 

「是不是有點自我感動了？」

 

他抬頭看著我，自嘲地輕輕笑了笑。

 

「她隻是推開了那扇門。

 

「可我卻固執地，把她當作了救贖我的光。」

 

可是，他沒有辦法啊。

 

在那個環境下，若是再連這一點念想都不給的話，那他要怎麼熬過獨自在異國他鄉的那段時光呢？

 

摩天輪內，氣氛有些沉默。

 

許久，我才低頭打字道：

 

【見了面，然後呢？】

 

「嗯？」聞舟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麼多年，你有想過，見到她之後要怎麼樣嗎？】

 

許久，聞舟輕聲說道：「好像……還真沒有。

 

「我隻想著，再見她一面，就好了。」

 

14

 

摩天輪即將到達原點。

 

趕在下去之前，我問出了最後一句話。

 

【可如果，她沒有那麼美好呢？

 

【如果，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沒有那麼漂亮，甚至還有一些缺陷呢？】

 

如果她不是像姜芝那樣，那麼耀眼呢？

 

你還會，這麼想見她嗎？

 

聞舟突然愣住了。

 

下一秒，摩天輪停下了。

 

我收起手機，衝聞舟搖了搖頭。

 

罷了。

 

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吧……

 

門開了，聞舟緩緩站起身。

 

然而目光看到門外的那一瞬間，他止住了腳步。

 

我疑惑地從他身後探出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整個遊樂園內的燈光都熄滅了。

 

而聞舟他可是有夜盲症的。

 

一瞬間，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牽起了聞舟的手。

 

見他還沒反應過來，我又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心跟著我就行。

 

然而下一秒，遊樂園內的所有燈光在一瞬間全部亮起。

 

伴隨著旋轉木馬那歡快的音樂聲，節目組的嘉賓和工作人員們紛紛走了出來。

 

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公主裙，明媚又耀眼的姜芝。

 

顯而易見，這是一場計劃已久的告白。

 

大概從宣布單獨行動時就開始了，直到聞舟坐上了摩天輪，節目組才終於抓住了機會。

 

為了保證沒有人打擾，甚至還在短短半小時內完成了清場。

 

這一期的拍攝並沒有結束，最後這一幕將成為本期綜藝最大的亮點。

 

而現在，劇情即將開始，到了我該退場的時間了。

 

我松開了聞舟的手。

 

聞舟似乎是有些無措，又有些驚訝。

 

在看到一旁正在拍攝的攝像頭時，他下意識將我護在了身後，擋住了我的臉。

 

「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丟下這句話後，他轉身朝著姜芝那邊走去。

 

而我也轉身，背對著他，踏入了一片黑暗中。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