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慶市帶來的壞心情讓他現在也沒有個好臉色，等看見我遞上去的東西，他就更生氣了。

「你要辭職？」他聲音低得像是從喉嚨縫裡擠出來似的。

我點點頭：「是，如您所見。」

「理由？」

「我的工作太忙了，沒時間談戀愛，我要去相親。」我隨口胡扯。

「呵，相親。」

陸應淮冷笑兩聲。

他將我交上去的那一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力道大得快要把通知書撕碎一樣。

我：「這張壞了我還有很多備份。」

陸應淮動作停了下來。

男人接過我手中遞過去的籤字筆，龍飛鳳舞在右下角籤上自己的名，沉聲道：「就算你以後求著要回來，我也不會讓你回來了。」

他盯著我，一字一句：「永遠不會。」

我怵了一秒，又想起我卡裡滿當當足夠我過一輩子的餘額，挺起胸膛直視陸應淮：「我不會。」

拿著東西走出辦公室，我正式向大家宣布了我成功離職的消息。

比起上次正常下班，這次消息倒是真掀起了哗然。

小陳面色恍惚抓著我的手：「小竹姐……你……你怎麼就要離職了呢？不是剛出差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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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個姑娘馬上就要接過我的重擔，我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傻瓜，這次老板正好給我發了獎金，讓我攢夠了退休錢。錢夠了，我當然準備好好休息一下談個戀愛了，當社畜什麼的，總不可能一輩子。」

「獎金，竟然是因為獎金……」

小陳看上去馬上就要哭出來了，周圍其他同事也哀嚎著想我別走。

我揚了揚手上已經籤字的通知書，很遺憾地笑了笑，去辦公室收拾東西。

離職的事情很快借著眾人的嘴巴傳了出去，手機也很快就擠滿了大家詢問的消息。

有其他部門的人問我是不是真的，也有合作伙伴來挖牆腳的消息。

我甚至看見有人問，你和陸應淮離婚/分手了？

？我和陸應淮從來就是純潔的上下級關系好嗎！這種花邊新聞是怎麼傳出去的！

義憤填膺地回復完，那些人倒是非常默契地都回復了我一串省略號。

陸應淮怕麻煩，以前為了社交送禮啊收禮啊都是我一手包辦，這看起來確實有點像是另一半幹的事。

可我這麼做都是因為他給錢了喂！給錢的就是大爺，這又不是要出賣別的什麼，我還能有不幹的？

疲累地將公司所有的東西帶回家中，手機又再次響起。

不過這一次不是同事，也不是幫著陸應淮走動而認識的那些人脈，是我朋友。

「聽說你離職了！恭喜啊！終於擺脫狗老板的指揮了，快出來喝酒！」

12

因為工作的緣故，我和酒吧這種地方近乎絕緣了七年。

再次踏入吵鬧的環境，我有些不適應地皺起眉，終於在一堆舞動的身軀縫隙之中找到了朋友的身影。

「小竹！」

她喊了一聲，我連忙走了過去。

一見我皺著眉，朋友好笑道：「你真是和你老板待久了，現在皺起眉都跟他一樣。」

我呸了兩聲：「哪有。」

對於自己的臉，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陸應淮那就是女娲精心捏出來的泥人，我怎麼敢跟他一樣。

「怎麼，天天聽你罵你狗老板，說你工作又累又苦，結果這麼多年終於舍得辭職離開了？」

朋友給我遞過來一杯酒，笑著調侃。

我打開手機，將餘額在朋友眼前晃了一眼：「姐姐有錢了，不當社畜了。」

朋友臥槽了一聲，勾著我的脖子：「以前你總說給得多，我不信，現在看來是給得真多啊！我不管，今天這頓你請了！」

我不在意地揮揮手：「隨便敲詐。」

為了喝得開心，我倆幹ţṻₒ脆包了個包間，爽快點了一大堆酒打算喝個痛快。

第二天沒有工作的壓力，也不會時不時冒出陸應淮的事情打擾，我久違喝了個大嘴。

迷迷瞪瞪的，朋友含糊問我，這麼多年了，你天天罵陸應淮是狗老板，你還喜歡他嗎？

我捏著酒瓶子笑得樂呵呵：

「陸應淮，他那家伙，又好看又那麼強大，但實話實說，真的好狗啊，他就是個狗東西。」

「我是問你還喜歡他嗎？」

酒精讓我思緒混沌，但這兩個字倒是聽得清楚。

「喜歡ƭŭ̀⁽啊。」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陸應淮。

這麼多年，這麼多的事情，難不成真就因為錢多我就堅持下來了？

不，隻是一部分，更多是因為我想待在他身邊。

13

我家裡的條件並不算太好，高中時候更因為一些特殊原因，窮得白板。

學生時代，要討厭一個人的理由有很多，但也可以沒有。

因為窮，因為長得好看，成績還可以，我高一一入學就被年級裡的小太妹盯上，成了重點霸凌的對象。

那個時候我性格遠沒有如今圓滑，說白了就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悶葫蘆。

害怕爸媽在金錢之外操心，所以我將所有的痛苦都吞了進去，什麼都沒有說。

而欺凌我的人見我不反抗，更加得意，手段也變本加厲。

高一下學期時，陸應淮因為學校的交流政策，轉到了我們班上。

那天我照例按照小太妹的吩咐去買東西，卻因為記錯了奶茶的甜度被打翻了飲品，摁在地上踢踹辱罵。

班上人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因此早就走了個幹淨，沒有人會替我出頭。

但那天，頭天轉校過來的陸應淮落了東西，回頭來拿，正好路過看見了這些。

少年已經出落得高大挺拔，從小良好的教育和生活讓他不威自怒，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他拿了自己的東西，在教室門口停住，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小太妹知道他身世好，有些怵他，但仍然習慣性地罵了一句：「看什麼看！」

陸應淮腳步一頓，非常惡劣地笑了一下：

「真難看。」

我想他當時說很難看的人員之中也有我，因為少年笑起來嘲諷時，分明就是無差別攻擊。

可就是這句話，的確避免了我挨更多的打。

陸應淮長得好看，誰看了他又不會心動呢，即便是到處惹是生非的小太妹們也不例外。

人一哄而散，隻留我呆愣愣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回不過神。

像是找到了好辦法似的，我想盡辦法在學校時靠近他，上下學都盡量跟在他周邊。

而陸應淮不知是懶還是縱容，並沒有驅趕我。

當然，也沒有更多地照顧，僅限於此。

可就是這樣，也足以讓那些小太妹有所顧忌，漸漸對我喪失了興趣，轉移了目標。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強大」的滋味，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一見鍾情的苦澀。

陸應淮做什麼事情都遊刃有餘，這是他家世和努力給他帶來的強大，我也想要這樣。

可我和陸應淮之間的距離太大了，大到我沒有膽量追求他，眼睜睜又看他交流期結束，轉了回去。

他活成了我很喜歡的樣子，雖然我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但似乎隻要我也變得強大起來，就能離他更近一些似的。

我發奮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將自己的生活塞得滿滿當當。

可我在進步，陸應淮也沒有停下腳步。

他在生意場上閃閃發光，不過兩年就高調爭到了上遊。

公司拓展業務，我正好畢業，看到了那份招聘秘書的需求。

幾乎沒有多想，我向陸氏投了簡歷。

天知道再次站在陸應淮面前的時候我有多緊張，似乎大學四年好不容易鍛煉出來的從容都消失了個幹幹淨淨。

可男人隻是匆忙抬了個頭，對著我皺眉：「咖啡。」

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應了一聲，咽下心裡的苦澀，匆忙地投入工作之中。

陸應淮雖然龜毛，但能力是真的強大，而在成人世界之中，他多少性子緩了一些，沒有高中時候的尖銳。

頂著高工資和心裡彭拜的暗戀，我咬咬牙拼命從他身上學習新知識，什麼都幹，什麼都肯幹，一年一年的，做得越來越好，終於穩定了自己的腳步。

我不知道我對於陸應淮而言是什麼，是朋友？是同事？是一個全能的秘書？

但一年年的，我總覺得，不可能是愛情了。

他這個人，就沒有開愛情竅。

想定了這個，再加上金錢的充裕，我這才打定了離職的主意。

畢竟放一個喜歡的人在身邊這麼多年還不能表達出來，真的難熬。

14

和朋友一連喝了好幾天，我才終於敗下陣來，連連告饒說讓我休息。

似乎走了這麼多天，所有人才發現我真的從陸應淮身邊辭職了一樣，消息又是狂湧而來。

順帶的，還有公司以前經常和我交流的各個部門總管，以及小陳和我抱怨現在公司事務一團亂麻，陸應淮天天發火的事情。

我：？

我又不是主事人，怎麼，缺了我陸氏還轉不了了？

小陳：「小竹姐，你是不知道，這些天有好多人借著做生意的名義過來嘲笑老板。」

我：「嘲笑什麼？」

小陳：「……說他本來就寡，還把女朋友/媳婦弄丟了。」

我：「……」

我的清譽啊！！

我：「我不是陸應淮女朋友，也不是他老婆，我和他是幹幹淨淨的上下級關系！」

其實我倒是想有點別的什麼，可陸應淮他不想啊！

或許看出我有點不耐煩提到這個，小陳利落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了陸應淮發火後公司裡大家的慘狀逗我笑。

又聊了幾句，我甩開手機，盯著天花板發呆。

跟個工蜂似的忙碌了這麼多年，乍然闲下來，我還真的很不適應。

一想到這，我又狠狠唾棄了一下自己。

本來之前想著辭職了出去旅遊，可介於離職之前慶市發生的事情，我又忽然興致缺缺了起來。

左想右想闲著也是闲著，我幹脆賴回了爸媽家。

高中發生的那段事情，後來家裡條件好轉之後爸媽也無意從我一個同學口裡得知，後來邊哭邊把我抱進懷裡罵了好一會，讓我以後有什麼事情都不準瞞著他們。

所以，我媽聽我罵了七年我的狗老板，如今見到我終於離職，開心的跟什麼似的。

「你終於想通離開了，錢嘛，哪裡不好賺，沒必要總拘在一個地方。」

我媽摸了摸我的腦瓜子，慈愛道：「我女兒是世界上最棒的姑娘了，沒有地方會不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