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因為是逆流,船行似龜爬。


  臨近傍晚,才到蘇州。


  紀景行去了怡紅院,見到紅娘後,才知道陳越白竟不在。


  他又去了怡紅院後面那座小樓。


  是的,沒人想到這座勾欄後面的那座小樓,就是大名鼎鼎的疾風司的暗點。


  “頭兒不在蘇州,走了有七八日了。”


  下面的人並不認識紀景行,隻知道他是景公子,十分受頭兒敬重,估計是哪位大人,不方便露面。


  在疾風司裡做事,由於疾風司幹得就是刺探監視類的活兒,各種稀奇古怪藏頭遮面的人多了去,進來的第一課就是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知道的不要知道。


  “他走了,那我讓他保護的人?”


  “公子說的可是顏家那位女東家?頭兒臨走前,吩咐我們派了一隊人馬暗中保護,不過……”


  “不過什麼?”紀景行聽出異樣。


  羅墨,也是領了這個任務,屬百戶下總旗,領下有五個小旗,是陳越白的左右手。他心知這種事瞞不住,這位景公子又是事主,便沒隱瞞當日顏青棠當街受襲之事。


  “……事後查明,下手之人乃葛家葛宏慎,但對方行事隱蔽,頭兒不在,我們沒有緝拿對方之權……顏東家現在在顏府養傷,當時我們帶著人阻了葛家派來的人,人被顏瀚海救走了……”


  一陣風陡然刮起,人消失了。


  羅墨愣在當場,心想這位景公子可真關心那位顏東家。


  而紀景行到外面,正想疾行離開,突然面前擋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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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一身黑的人,若不仔細看,根本發覺不出有個人在那兒。


  是暗鋒。


  “你做什麼?”他皺眉冷斥。


  “主子該冷靜冷靜了。”暗鋒說。


  “我要冷靜什麼?”


  “主子沒發現,自打知道顏太太搬走後,主子就被怒火衝昏了頭。”


  明明該直接來疾風司,偏偏他被怒火衝昏,來回蘇州盛澤兩地折騰,最後才想到疾風司。


  本來暗鋒不想插言的,但見主子又打算直接去找‘顏太太’,顯然還是不冷靜。


  “主子有沒有想過,以何種身份去見‘顏太太’?”


  以季書生的身份,現在‘季書生’不該知道顏青棠藏在哪兒。以景的身份,他又如何提出質問?


  他什麼也不能說,到那時才是真憋氣,必然會做出許多不智之舉,將事情鬧得更無法收場。


  而且暗鋒還意識到一件紀景行還沒意識到的事,‘顏太太’為何要搬走?


  她勾搭季書生,本就是為了借子,若是目的沒有達成,自然不會輕易舍掉‘季書生’。


  如今來看,很可能那女子已經有孕了。


  那裡面可能是未來的皇長孫,這才是暗鋒出言制止的主因。不過他沒打算把這事說出來,畢竟都是他的猜測不是?


  夜涼如水,前頭的怡紅院分外熱鬧。


  花娘們的嬌笑,嫋嫋絲竹,熱鬧且嘈雜。


  紀景行站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氣。


  “你說得對,我是該好好想想,有些事不該再這麼糊裡糊塗下去,由著她性子來。”


  就在紀景行發瘋似的來回兩地折騰時,顏青棠屋裡來了位小客人。


  是個小男童,大概有四五歲,長得白淨可愛,就是看著似乎有些膽小,怯生生的。


  “你是哪家的小孩兒?”素雲好奇地看著藏在門邊的小孩。


  小孩也不說話,用小眼神看了看窗下的顏青棠。


  顏青棠倒是認出他來了,好像就是那日在山上,顏瀚海的妾室韓娘牽著的那個男童。


  “你有事?”


  床上實在悶得慌,顏青棠就讓素雲扶著她來到窗下。


  把羅漢床布置一下,也能當個軟榻來用,可以讓她看看窗外的風景,空氣也清新些。


  見她問自己,小孩不禁往前面走了一步。


  “過來說話。”


  顏青棠對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面前的核桃松子瓜子。


  “你要不要吃果子?一個男子漢,膽子要大一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睿哥兒想起,平時爹也跟自己說,膽子要大些,但他總是做不到,便鼓起勇氣走了過來,不過藏在身後的書也無處遁形了。


  “你都學四書了啊?”


  顏青棠拿過他手裡的書,瞧了瞧。


  “你幾歲了?小小年紀都學四書了。”


  她雖沒說厲害,但語氣中無不在說厲害、厲害。


  因此睿哥兒羞紅了臉,又見她和善,便鼓起勇氣道:“我六歲了。”


  六歲了?看著倒不像,瘦瘦小小的。


  “我叫睿哥兒,我來找爹的,我有一句不懂,想問問爹,我聽說爹每天都會來這裡,我……”


  一段話,睿哥兒說得磕磕絆絆,倒也讓顏青棠聽明白他的來意。


  她感覺出了異常,這孩子膽子似乎太小,還有當兒子的為何找爹要找到她這兒來,難道平時父子都不見面?


  不過這是別人的家事,還是顏瀚海的家事,她才不想多管。


  “我看看你讀到哪兒了?”


  她翻著書,讓睿哥兒指給她看。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這句話講的是世間萬事萬物都有開始與結束,也有根本和枝末,就像一棵樹有枝幹,必然有樹枝,果樹開了花,必然會結果。”


  “你怎麼會讀書?”


  顏青棠被問得一愣,她為何不會讀書?


  “韓姨娘說,女子不用讀書。”


  “那男兒也有不讀書的,你怎麼讀書了?”


  “我爹讀書,是探花郎,我是他的兒子,自然也要讀書,以後做探花郎。所以說,女子也有讀書的,你就讀書,韓姨娘就不讀書?”


  這孩子會舉一反三,一看就是聰明的。


  “你說對了!”顏青棠拿起一個掰好的核桃仁,遞給他,“獎你吃個核桃吧。”


  睿哥兒卻沒有接:“韓姨娘說,不能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


  “這個什麼韓姨娘,規矩可真大,那你能吃什麼人給的東西?”


  睿哥兒想了想,說:“乳娘、丫鬟,還有韓姨娘。”


  “那要是你餓了,這幾個人又不在,你是吃,還是餓著不吃,等她們來你才吃?還有你說的人裡,沒有你爹,你爹給你吃東西,你吃不吃?”


  這話把睿哥兒問住了,憋紅了小臉。


  “我爹不會給我吃東西,他從來沒有給我吃過東西……”


  顏青棠見他那可憐樣,不禁嘆了一口,說:“你都學《大學》了,要有主見,自己做什麼,端看自己所想,而不是聽別人說,別人說的在理,你可以聽一聽,若是不在理,就不要聽。”


  “當然,可能那位韓姨娘,是怕你吃了壞人的東西,或者吃了什麼壞東西鬧肚子。問題是我又不是壞人,核桃也不是什麼致人腹瀉的東西,所以你是可以吃的。”


  核桃最終被睿哥兒接進手裡。


  他捏著道:“我要走了。”又有點不舍的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學問很好,不像韓姨娘說的那樣。”


  韓姨娘說的那樣?


  那個韓娘說她什麼了?


  但可以想象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可這時睿哥兒已經走了,顏青棠自然沒人可問。


  睿哥兒走出小院,迎面碰上帶著人找來的韓娘。


  韓娘一見他,便抱著他道:“睿哥兒,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我來找爹,不是姨娘說爹總是來這裡?”


  韓娘面露復雜之色,看了那小院一眼,牽著睿哥兒離開了這裡。


  “我隻是那麼說說,這是嬌客養病之地,若對方把病氣過給你,可怎麼辦?”


  “不是姨娘說,嬌客是受傷了才在此養傷,生病和養傷是不一樣的。”


  “姨娘這麼說,也是怕你冒然跑來,被你爹看見了會生氣……”


  “我來找爹是問學問,爹為何會生氣……”


  見那孩子走了,素雲走過來道:“姑娘,看這孩子好像挺可憐的,顏大人平時不管他的嗎?”


  “男人忙著建功立業,忙著光宗耀祖,哪有時間管孩子,多是丟給下人或者乳母管著的。”


  倒是那個韓娘,有點讓人意味深長,沒事跟孩子說她做什麼?


  “總之,別人的事少管,我們隻是過客,在此養傷而已,主人家的家事就不要多管了。”


  半夜,睡夢中的顏青棠突然察覺到了一股異常。


  也是她白天睡夜裡睡,睡得太多,以至於覺輕。


  “誰?”她瞪著黑暗道。


  “是我。”


  景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色,依稀能看見人影。


  顏青棠松了口氣,揚起笑道:“你回來了?”


  面具後,他的目光膠著在她臉上,近乎貪婪地一點點打量她,想看看她與之前有什麼不同。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


  景走到床前來。


  見她挪著似乎想坐起來,又一直坐不起來,便過去扶起她,又拿了個軟枕放在她身後。


  “你這趟出海,有什麼所見所聞,可有感觸?”


  景看著她道:“很壯觀,雖然簡陋,但已具規模,上面有很多洋人,他們自稱來自大西洋,那些走私的海商們則稱他們為佛郎機人,但實際上他們並不是一個國家,而是許多小國之民一起組成的商隊。”


  顏青棠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那些洋商在島上建了可以住人的屋子,還組成了巡邏隊,歸他們所說的巡查廳管,島上還有稅廳和交易所。交易所就是負責交易貨物的地方,有點類似牙行,至於稅廳,則和交易所開在一起,但凡在島上出進貨物,都必須給稅廳交稅。”


  若隻聽前面的話,顏青棠還沒覺得有什麼,可聽到‘稅’這個字。


  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大梁隻有朝廷有權利向百姓徵收稅賦,一些番邦來的洋商,你來交易貨物也就罷,憑什麼在此收稅?


  “那裡離大梁海岸遠嗎?”


  景知道她聽出了重點,道:“遠倒是不遠,出海後,半日就可到。那座島也不光隻有洋商,還有許多附近沿海小國的商人。他們從這裡買到貨物,再運往文萊、暹羅、呂宋、爪哇、倭國和滿刺加等地,或是售賣,或是換成大梁需要的貨物,再運回這座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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