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必,去鎮裡借宿便可。”


  寧珲點?頭,隨後帶著人去忙了,留下?兩個官兵。


  官兵挨家挨戶敲鑼喊人,沒過多久,在?村口聚集了許多村民。眾人聽說官府來發糧,紛紛下?跪痛哭感謝。


  沈栀栀見?這一幕心裡酸楚,她站在?米袋旁,逐一給村民發糧。


  如此,一直忙到夜色擦黑,才匆匆用了些幹糧當晚飯,隨裴沅禎回小?鎮。


  許是累了一整天,她很疲憊,一上車就睡著了。


  裴沅禎也怠倦,坐在?一旁闔眼歇息,心裡卻還在?想荷縣的事。


  月色朦朧,鄉村的小?道並不平坦,馬車晃晃悠悠。


  不知?過了多久,裴沅禎覺得腿上突然一沉。


  他睜開眼,就看見?個黑漆漆的腦袋靠在?他大腿上。


  沈栀栀歪著頭,睡得實沉。隨著車身搖晃,她的頭也輕輕搖晃。


  裴沅禎半邊身子僵硬——


  “沈栀栀?”他輕喚。


  沈栀栀沒醒。


  “沈栀栀?”他又?喚了聲。


  這回沈栀栀有了點?動靜,卻是嘟哝了句:“別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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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僵硬了許久,無奈之下?抬手虛虛地扶住沈栀栀肩膀,怕她這麼晃著晃著栽下?去。


  如此一來,他卻是徹底睡不著了,連之前的事也難以再?靜心思考。


  他呼出口氣,緩緩靠向車壁。


  車外,車輪吱呀吱呀轉動,馬蹄陣陣。而車內,十分?安靜,安靜得連沈栀栀的呼吸他都能聽得清晰。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輕盈的呼吸帶著灼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鑽進了他的身體,燙在?皮膚上。


  微痒!


  漸漸地,那股痒意從大腿擴散,仿佛串流到了全身。


  裴沅禎還從未有過這般煎熬,幾乎所有的意志力都用來對抗那陣奇異的酥麻。


  他閉上眼睛,努力默誦經文,以此來轉移注意力。


  如此,才能稍稍舒坦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下?來。


  沈栀栀觸不及防,“咚”地滾到地上。


  她睜開眼,茫然而疑惑地望向裴沅禎。見?他保持著抬手的姿勢,且神色錯愕。


  頓時不滿:“公子為何推奴婢?撞得奴婢骨頭疼呢。”


  “?”


  “......”


第40章


  沈栀栀說完話, 侍衛在外頭稟報:“公子,孟大人派人來求見。”


  裴沅禎拉開車門:“這麼晚了,孟欽德有何事?”


  那人翻身下馬, 行了一禮:“公子, 今晚孟大人帶人去查看?水壩,發現水壩決堤有可疑之處,特地派屬下來請公子。”


  裴沅禎眯了眯眼, 吩咐車夫:“掉頭回去。”


  “是。”


  .


  一行人又匆忙趕往榆水村附近的堤壩,到?地方時已經?是亥時。


  沈栀栀下車不住打哈欠, 裴沅禎轉頭瞥了她一眼, 沒說話。


  另一頭,孟欽德見到?他們,立即走?過來。


  “公子,”他說:“下官傍晚帶人來查看?水壩, 起初還看?不出什?麼,後來派人下水搜尋了番,發現許多可疑之處。”


  裴沅禎走?上斷裂的堤壩,目光望向粼粼河面。


  “什?麼可疑之處?”他問。


  “公子請看?這邊。”孟欽德指著斷裂的地方, 說:“若是河壩經?久未修而損壞,這裂痕必定留下歲月的痕跡。可公子仔細看?,裂痕幹幹淨淨並無汙垢, 像是被人強行分開。”


  “還有這個。”孟欽德撿起旁邊碎裂的小石:“若是水流洶湧而衝斷, 不可能有這麼多碎石。”


  裴沅禎凝眉:“你懷疑有人故意毀堤?”


  “不是懷疑, 而是確定。”孟欽德道:“才不久下官派人下水查看?, 公子猜下官發現了什?麼?”


  他揮手讓人把東西拿過來。


  當看?清那些東西是戰場上作戰的火藥時, 裴沅禎瞳孔猛地一震。


  “公子,火藥乃軍營機密, 民間又豈會輕易獲得?”孟欽德面容凝重:“想必軍中有人勾結岱梁,故意炸毀堤壩泄洪。”


  說完,他後退行了一禮:“此事事關重大,下官不敢決策。”


  裴沅禎負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玉扳指。風聲獵獵,他整個人融進朦朧夜色中,渾身散發著寒氣?。


  沈栀栀站在堤壩下等待。雖不知他在想什?麼,但清楚,裴沅禎此刻必定怒不可遏。


  孟欽德也沉默不敢再?言,實際上他心底有許多猜測。


  整個荷縣、乃至岱梁並非天災,而是人禍。可為何有人不顧數萬蒼生?也要冒險作惡?


  原因無非還是在去年頒布的“改田種桑”政令上。朝廷要改田種桑,可百姓手上早無農田,岱梁大多百姓已淪為佃農。若是改了,豈不就動了某些人的利益?


  動利益恐怕還不算,從田地兼並中查出岱梁的腐敗才是那些人真正懼怕的原因。


  是以,全力阻止政令是其一。


  另外就是......


  孟欽德覷了覷裴沅禎的背影。


  這麼個年紀輕輕的人便?位居內閣首輔,權勢滔天,眾人既畏懼他的權勢又嫉妒他的權勢。


  朝堂波雲詭譎,想把他拉下馬的人定然不少,那麼從岱梁做文章便?是最?好的契機。


  空氣?沉默良久,裴沅禎緩緩轉身。


  他目光冷厲,視線所過之處仿佛結了層冰,讓人靠近不得。


  “從今日起,”他沉聲吩咐:“務必徹查整個岱梁,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要放過一個!”


  眾人一凜,恭敬應“是”。


  .


  那夜之後,裴沅禎變得格外忙碌起來,有時候天天出門,有時候一出門便?是好幾天才回客棧。


  沈栀栀在客棧裡待著無聊,整天跟阮烏吃了睡睡了吃,要麼就是吃飽去客棧後頭的小河邊散步。


  這日,午歇醒來,天空下起了雨。


  沈栀栀不喜歡下雨天,到?處潮湿不說,連衣裳也難曬幹。


  她從京城帶來的衣物不多,曬了兩天還沒幹,便?全部?收回來想著用炭火烘一烘。


  這廂才駕起炭盆,就聽見客棧熱鬧起來。


  她走?出屋子,站在欄杆邊探頭往大堂看?。就見許多侍衛湿漉漉地進門來,緊接著裴沅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似有所感,抬頭朝二?樓看?過來,跟沈栀栀的視線短暫地觸碰了下,又收回去。


  沈栀栀一直盯著他。才五六日沒見裴沅禎,沒想到?短短幾天他居然......變老了?


  她趕緊跑下樓:“公子回來了?用過午膳了嗎?”


  裴沅禎把大氅脫下丟給她,“嗯”了聲,徑自上樓。


  沈栀栀忙接住,抱著潮湿沁涼的大氅跟著他。


  “去打水來。”進屋後,裴沅禎吩咐。


  沈栀栀又立馬去打水給他洗漱。


  她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待服侍完畢,才得闲站在一旁暗暗觀察。


  這麼仔細一瞧,發現不是裴沅禎變老了,而是下巴處冒出了許多胡渣。


  也不知他這些日子在忙什?麼,竟是連胡渣都?沒打理。在沈栀栀的印象裡,裴沅禎一直是精致、矜貴且如謫仙一樣的人,不曾想他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裴沅禎坐在桌邊看?各處送來的邸報。少頃,見她還杵在一旁沒動,抬眼:“愣著做什?麼?服侍筆墨。”


  “哦。”沈栀栀忙過去給他研墨,問:“公子聲音怎麼了?”


  此前?沈栀栀沒注意聽,這會兒察覺裴沅禎的嗓子有些沙啞。


  裴沅禎頭也不抬:“無礙。”


  他看?完低報後,寫了幾封回信,然後將沈栀栀撵出門。


  說要歇息。


  這一歇就歇到?了傍晚,還是侍衛去敲門傳膳時才發現不對勁。


  侍衛趕忙喊沈栀栀過去。


  沈栀栀進門,屋內漆黑未點?燈。走?到?裡間,才發現裴沅禎渾身滾燙地躺在床上。


  .


  裴沅禎病了,請大夫來看?過之後,說是受寒起了高熱。


  為了讓他盡快好起來,沈栀栀囑咐大夫開最?好的方子,什?麼藥好就用什?麼藥。


  但良藥向來苦口,而沈栀栀又煎得濃稠。


  是以,每回喝藥都?是裴沅禎最?痛苦的時候。


  他起初忍著喝了兩回,見身子溫度退下去後就不肯再?喝了。當然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嫌藥太苦,隻借口說男子漢大丈夫小災小病何須如此麻煩!


  沈栀栀撇嘴,她都?懶得拆穿他!


  次日再?去送藥時,她把阮烏也拉了過去。


  她準備了兩碗藥,阮烏小份,裴沅禎一大份。在給裴沅禎喝之前?,先把分量少的那一碗放在阮烏面前?。


  “狗大人,來,你喝給公子看?看?。”她說。


  阮烏此前?暈船的時候,沈栀栀怕它像尤冰倩那樣病著了,便?向奚神醫討了些藥每日煎給它喝。阮烏喝習慣了,這會兒聞著藥味,居然毫不猶豫地伸出大舌頭舔起來。


  斯哈斯哈......


  舔完後,它昂頭挺胸看?向裴沅禎。


  沈栀栀站在旁邊,一臉“你看?,狗都?比你厲害”的表情?。


  裴沅禎:“......”


  默了默,他接過沈栀栀手上的碗,忍著濃鬱的藥味一口喝盡。


  沈栀栀滿意,問他:“公子,今日天氣?好,可要去院子裡走?走??”


  “不必。”裴沅禎下床,隨意披了件外衫坐去桌邊看?書。


  .


  淮武縣。


  這是岱梁最?繁華的一個縣城,以紡織精美絲綢出名。每年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布商在此匯聚。


  淮武縣除了紡織絲綢,還有絹、綾、棉等,這裡幾乎人人會紡織,家家有織機。走?在大街上小巷隨處能聽見唧唧的紡織聲。


  寧珲騎馬停在一家布莊門前?,望著門頭牌匾上“鳳麟布莊”四個大字,深吸口氣?。


  打算再?試一試。


  他前?日就來了淮武縣,是專門過來採買棉布的。眼下即將入冬,荷縣百姓無衣物御寒,他奉命來籌集冬衣。


  隻不過,此前?他跟此家布莊談好了一筆生?意,這次再?來買布,對方居然不願意賣了。


  原因無他,寧珲已經?拖欠了兩筆銀錢,布莊老板不肯再?赊賬給他。


  寧珲抬腳進門,掌櫃的見他來了連忙擺手:“寧公子,我昨日跟你說了,我們東家不在。”


  “不打緊。”寧珲說:“我在這等他。”


  他大馬金刀地在店裡坐下來,一副要等到?天黑的架勢。


  掌櫃的無奈,一開始還能和顏悅色,後面索性板著臉道:“你等也是白等,我們東家忙,不會見你。”


  寧珲說:“我已經?跟你們東家談好了要六萬匹布,你們東家也答應得好好的,結果才給了三分之一。”


  掌櫃的說:“是答應過你,隻不過你得拿錢來買啊,你淨赊賬,我們哪敢賣給你?”


  “我不是給過定金了嗎?”


  “你那定金隻是上一批棉布的錢,後頭又送去的兩批貨你都?沒結清。”


  寧珲說:“我不是想賴賬,我從荷縣來,也有荷縣縣令以及州府同知孟大人給的官府採買文書,白紙黑字在這,難不成還會跑你的賬?”


  “正是因為你拿了官府文書,我們東家才願意與你做生?意。可你們既然是官府,兩萬匹棉布的錢都?拿不出,這還讓我們怎麼相?信?”


  “不是拿不出,荷縣的情?況想必你們也聽說,百姓衣食住行哪樣都?要花錢,官府正在籌,不日便?會把錢拿過來給你們。”


  “荷縣的百姓是百姓,咱們淮武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旁的不說,就咱們鳳麟布莊養的織工就有數千戶,這些人每天張口都?要吃飯,若是把錢壓在你這了,我們怎麼活?”


  掌櫃擺手:“寧公子快去別處問問吧,東家說了,後頭的採買契約作廢。當然,你們欠的那兩批布錢還得給,不然,我們可就要告上州府,找知府大人評理。”


  寧珲默了片刻,舔了舔幹燥的唇,扭頭出門了。


  小廝問:“公子,咱們去別的地方問嗎?”


  “還能去哪?”寧珲說:“該問的都?問了,小布莊沒這麼多布,大布莊又不願赊賬。”


  “那怎麼辦?”


  寧珲搖頭。


  一陣寒風掠過,他攏了攏衣襟,想著得趕緊回去稟報給裴沅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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