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郎，對不起，我已經配不上你了，就當是我負了你吧..!

 

我垂眸掩面，拿出了畢生的演技。

 

然而話音剛落，宋書槿還沒說話，身後的周洵，聲音卻先沉了。

 

「宋郎?當著我的面如此親熱?」

 

「婢姓，難道是我昨夜表現得不夠好?你不喜歡嗎?」

 

 

一聲吃味的「婢婢」,令我心頭猛地一顫。

 

我回頭，就見周洵面無表情吩咐侍衛將宋書槿扔出去。

 

直到宋書槿叫囂一定會來救我的聲音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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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緩緩勾唇。

 

「柳如是，你現在喜歡這種憨傻無腦的男人?」

 

明明在笑。

 

周洵的眸子卻異常的冷。

 

若說昨晚他親我，我還隻是猜測。 此刻，猜測倒是有幾分證實了。

我心跳地有些快。

 

但嘴更快。

 

回過神時，試探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如果我說是呢?」

 

周洵聞言，笑意卻更濃了。

 

 

但他的眸子黢黑，宛如冰凍三尺下深不見底的寒潭。

 

「沒關係，我都可以裝，所以你不能喜歡別人，隻能喜歡我……」

 

像是黑夜中炸開的焰火。

 

我耳中嗡鳴的同時，又平添了幾分顏色。

 

我心跳如鼓。

 

這一瞬間，無數念頭紛雜而過。

 

最後隻剩下——也對，我都能逃過設定，多活三年。他和寧如雪為什麼不能脫離 劇情呢?

 

我如是想。

 

正欲追問他，三年前不是厭我至極?

 

何時突然變了?

 

可一個「你」字剛出，忽然被侍衛打斷。

 

「王爺。」

 

侍衛自外而來，附在周洵耳邊，聲音極小。

 

但我還是從他們的談話中，隱隱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一蕭灼。

 

書中藏在幕後的最大反派。

 

14

 

周洵走得匆忙。

 

離開前，他輕撫我的臉頰。

 

半是警告，半是誘哄。

 

「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哪兒都別去，就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回來。」

 

他說會很快回來，但之後一連兩日都沒有出現。

 

不僅是他，就連寧如雪也不見人影。

 

他們不在，我終於得空思索現實話本的出入。

 

我想，周洵與我師妹都脫離了話本設定，這是肯定的。

 

不然無法解釋周洵為何會故意中毒，誘我同他歡好。

 

也無法解釋，他口中的「與寧如雪隻是利用合作」。

 

但逃離設定的，應當不隻是我們。

 

畢竟「蕭灼」這個名字出現的時候。

 

書中周洵和師妹已經成親，故事快大結局了。

 

他們為何會脫離設定?什麼時候偏離劇情的?是否知道自己隻是書中人?

 

我不得而知，但也不慌。

 

本想等周洵他們回來，再仔細查問。

 

然而，還沒等到他們兩人。

 

卻先等來了宋書槿。

 

宋書槿一身夜行衣，突然出現的時候。

 

我正在躺在床上，扒拉著腳上的鎖鏈玩兒。

 

「叮噹」脆響間，他語氣急切。

 

「小柳大夫，我來救你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根鐵絲，動作熟練地打開腳鐐。

 

我卻沒動，挑眉看他。

 

「你怎麼進來的?」

 

「我日日蹲點，瞧秦王幾日未回，便讓人引開那些侍衛。」

 

他撓頭，「嘿嘿」一笑。

 

又小聲催促。

 

「我的人撐不了多久，此地危險，咱們快走吧。」

 

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憨直得仿佛沒有一絲心機。

 

我卻不願演了。

 

「宋書槿，你現在性子挺可愛的，悄無聲息消失，給我留個好印象多好?」

 

我輕歎一聲。

 

他表情莫名。

 

「小柳大夫，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我說，你演技很好，但是我看膩了，想問你準備演到什麼時候?」

 

我話說得夠直白了。

 

但他仍舊瞪大眼睛，似乎當真不明所以。

 

「什麼演技不演技的，我沒有演啊?」

 

「哎呀，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趕緊走吧，快沒時間了。」

 

他語氣急切，說著就要上手拉我。

 

但被我往後一退，躲開了。

 

驟然抓空，他表情有些不可思議，瞪大眼睛怔怔的望著我。

 

 

我也面無表情，靜靜同他對視。

 

過了許久，他終於放棄，輕歎一聲。

 

「哎……還以為這次天衣無縫呢，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15

 

宋書槿勾了勾唇角，仿佛如釋重負。

 

我也笑。

 

「不早，大概就是那日，你當著周洵和我師妹的面，故意喚我名字的時候。」

 

我雖然反應遲鈍。

 

但心中感覺怪異的地方，事後靜下來仔細想想，約莫也能想明白。

 

相識以來，他一直喚我「小柳大夫」。

 

偏偏遇見周洵和師妹那日。

 

又是故意喚我「如是」。

 

又故意同我親昵，惹周洵動怒。

 

還有他明明一直聲稱對我一見鍾情，要娶我。

 

但我主動提出成親，他卻含糊其詞，找藉口躲過。

 

 

「我吧，雖然長得沉魚落、閉月羞花，但自認為還沒到一見誤君，迷得誰非我不 娶的地步。」

 

「想來想去，總不過我身上有利可圖。」

 

我大言不慚，自誇起來，毫不臉紅。

 

「雖然你之前種種都是演戲，但你今日不來，在我心中也還是個好人的。」

 

「哎，可惜了 ..」

 

我故意重重一歎。

 

大概這句話戳中他的笑穴。

 

他忽然「噗嗤」一聲，低低笑開。

 

這三個月以來，他沒有哪一次見我不笑。

 

但今日的他眼神銳利，與往日完全不同。

 

「果然，她說得不錯，你不怎麼好騙。」

 

「但無所謂，今日我無論如何都會帶走你..

 

如鬼魅一般。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已經來到我身前。

 

暗香浮動，我心頭猛地一怔。

 

但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失去意識前。

 

我隻來得及看見他手中，那方素白的錦帕。

 

16

 

醒來時，我人在馬車上。

 

不知道是因為迷藥，還是因為身下馬車搖晃。

 

我又暈又噁心。

 

見我醒了，宋書瑾笑嘻嘻湊上來。

 

「喲，這麼快就醒了?」

 

「以為你要睡上兩日呢，倒比我預料中醒得要早。」

 

我懶得搭理他。

 

但心中疑惑，又不得不問。

 

「你究竟是誰?」

 

「自然是宋書瑾，不過你也可以喚我另一個名字——蕭灼。」

 

他仍舊是從前那副笑吟吟的模樣。

 

語氣輕淡寫，卻字字驚心。

 

之前我大約能猜到，他並不隻是富商公子，接近我或許另有目的。

 

從未想過，他就是話本中的反派蕭灼。

 

蕭灼，燕國皇帝的第六子。

 

十二年前被送來大雲的為質。 書中寫，初來時他隻有十歲。

但從他入長安城的那一刻，被關進質子府中的人，便被他換成了替身。

 

他遊走在大雲境內，暗中攪亂朝廷局勢。 這些年來，大雲許多案件都出自他手。

包括最近春來駐城軍叛亂。

 

若按書中所寫，此時他應該在春來城的。

 

為什麼會出現在文安?

 

而且...

 

「你為什麼故意接近我?抓我做什麼?」

 

宋書槿 ….

 

不，應該是蕭灼。

 

他笑意盈盈，視線在我身上流轉，也不遮掩，大方回答：

 

「早就聽聞秦王有個放在心尖尖上的意中人，逃了三年，他也找了三年。」

 

「可他這人佔有欲也太強了，我不過讓人悄悄弄來一幅畫像，便叫他察覺質子府 上的那人不是我，四處追查。」

 

「但我運氣好，他找三年都沒找到的人，我不過受個傷，醒來就見著了，你說這 是不是證明，你與他之間的緣分不及我們呀?小柳大夫?」

 

我的心驟然一沉。

 

他這般解釋，我便全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

 

故意向周洵和師妹透露文安城，將他們引來。

 

也是故意將我送去周洵府中，試探周洵是否真的在意我。

 

一日確認，便將我擄走加以利用，對付周洵。

 

因為周洵不僅是秦王，還是先帝託孤的攝政王。

 

天子還小，尚未親政。

 

他若出事，大雲必亂。

 

我被自己的猜測，嚇得心驚肉跳。

 

一抬頭，卻見蕭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棲近，正目光灼灼的望著我。

 

「咱們這麼有緣，我是不是該獎勵你些什麼?」 他笑容甜膩，仿佛陰溝裏的毒蛇。

我想後退，奈何藥效未過，手腳發軟，身後又是門板，根本無路可退。 隻得被迫抬頭，同他對視。

「小柳大夫，你別怕我呀。」

 

蕭灼笑著，伸出一隻手輕輕摩挲我的耳垂。 語氣輕柔暖昧。

「我說要娶你的話還作數的，等我殺了秦王，就帶你回燕國。 「到時候我呀，一定會風風光光迎你做我燕國的太子妃。」

17

 

我懷疑他不是瘋了，就是腦子有病。 撕下偽裝後，他仿佛解放天性。

 

 

就算我不搭理，也時不時要來撩撥幾句。

 

什麼:「別那麼生疏呀，你可以和從前一樣，喚我宋郎。」

 

「不過，我更喜歡你喚夫君。」

 

「你信我，我對你的真心，絕不比那秦王少。」

 

話說得一天比一天好，卻連我手腳上的繩索都不願意解開。

 

不出所料。

 

日夜兼程，一連趕了幾日路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春來城。

 

一入城，蕭灼便熟門熟路，將帶我去某座府邸。 下車時，府中下人已經盡數在外相迎。

但隔著人群，我卻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師姐.. 」

 

一身白衣的寧如雪款款走來，宛如迎風搖曳的薔薇。

 

她眉眼間的喜色藏匿不住。

 

可我的心，卻在見到她的瞬間，跌到穀底。

 

 

其實也不算意外。

 

在瞧見蕭灼手中那方素白錦帕時，我便隱隱懷疑。

 

隻是不願相信，下意識忽略而已。

 

我語氣微冷。

 

「你為何會在這裏?」

 

「自然是等你。」

 

寧如雪上前替我解開手腳上的繩索，語氣輕柔。

 

她輕撫著我手腕上的勒痕，眸光暗了暗。

 

表情仿佛心疼，又仿佛興奮。

 

「師姐，疼嗎?」

 

我心中異樣。

 

我下意識往後退。

 

大約沒料到我的反應如此過激。

 

她杏眼微怔，愣了愣。

 

 

恰逢蕭灼出聲：「小柳大夫，你舟車勞頓，想必累了，不如先去休息，稍後再敘 舊?」

 

他親昵地替我攏好耳邊的碎發。

 

有意無意瞥了寧如雪一眼。

 

兩人對視，視線一觸即分。

 

可我分明在他們二人的眼神中，讀出挑釁與不甘。

 

19

 

不出所料。

 

就算被解了綁，我能活動的地方，也隻有一間自外鎖上的廂房。

 

一關兩個時辰。

 

房門再被推開時，已經是傍晚。

 

「師姐，我特意熬了你最愛的瘦肉粥。」

 

寧如雪將碗遞給我。

 

望向我的眸子，滿是期待。

 

我卻滿臉警惕，沒接。

 

「我已經不愛喝瘦肉粥了。」

 

她也不意外。

 

將粥碗放在桌上，輕輕一歎。

 

「師姐，你在怨我嗎?」

 

我沒回答，而是緊緊盯著她，再次問：「你為何會在這裏?」

 

這一次，她沒再岔開話題。

 

可說出口的話，卻字字驚心。

 

「自然是為了殺周洵。」她的神情不像說笑，異常認真：「師姐，他那般強迫羞 辱你，他該死!」

 

「可我太弱了，周洵又實在警惕，身邊暗衛凡幾，吃食從不許我近身，沒辦法， 我隻能找上蕭灼。」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是這個原因。

 

一時語塞。

 

「找蕭灼合作，然後利用我?」

 

「你怎麼知道是周洵強迫我，不是我自願的?」

 

我語氣不自覺稍重。

 

寧如雪聞言，忽然垂下眼眸，淚眼婆娑。